妍手头可没这么多钱,虽说爷爷给自己放着有五万多,但那是他的钱不能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打电话给父亲,她平常很少打电话给他的,他也是,偶尔会过问一下妍的成绩,一般都是在学校短信通知家长其子女的学习成绩后。两人好像是没事就不会联系。
没等妍打给他,他就打给妍了。
“喂!”妍说。
“你为什么没去上课。”他气冲冲地说,听来不像是问原因,倒像是为了发脾气。
“你别冲我发脾气,我向班主任打过电话,只是她没接而已,况且我叫同学帮我写请假条了。”妍见他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人,心里不好受,对他失望不已。妍认为她没有做错,所以没有向别人解释的必要。
“那你班主任为什么还打电话给我。”
“我又不是她,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问她去啊!既然你打来了,我就不废话了。”她不想骂他,可她又不能忍气吞声,于是没有使用好的语气顶嘴。
妍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很委屈,不明不白地被骂,心情坏透了。
“喂!还有什么事。”见妍没反应,他关心地问道。
“爷爷病倒了,现在在医院住院。”
父亲听到这个消息后意识到自己错怪了妍,他想道歉,可是却难以启口。他想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知道妍是要钱,于是避重就轻地说:“我知道了,待会儿打钱到你账号。”
“哦!”妍不想说太多,父亲也并未询问爷爷现在的身体状况。妍心里责怪道,怎么做人家的儿子的,父亲生病了也不问一下他身体如何。妍转念一想,这似乎意味着他并不想回来。
“还有什么事吗?”虽然没有了声音,但妍还未挂断电话。他们显得很陌生,连一句问候也不愿多讲。
“没有呢?记得转账。”妍不忘提醒他,随后不等待他回复就挂了,可能是因为没话费。之前与爷爷通电话时间太长了,话费不够,妍有时真想教爷爷玩微信,那样沟通便宜多了。
“这孩子。”父亲还想说几句,刚到嘴边,像给人封住了嘴,所有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包括口水,虽然他不口渴。
收到钱后,妍就去交钱。回来后就呆在爷爷旁边,虽说对医院有所恐惧,或许是因为有爷爷的陪伴,妍显得不那么胆怯。九点多的时候,爷爷睁开了眼睛,躺了十几个小时,感觉浑身都不舒服,他想要起来,可是头晕晕的,手脚无力,他没有力气起来。他拉动了一下被子,妍感受到了,爷爷醒了。她很开心地笑道,“爷爷你醒啦!”
他点点头,虽然有点茫然,但还是很有意识,爷爷的身体状况比妍预想的要好,这点令她心安,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爷爷昏昏沉沉地说:“扶我起来。”
妍连连点头答应:“好嘞!”
妍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扶起他的颈椎,待爷爷起来后就把枕头与床架摆成一个角度斜放,并把另外病床的枕头拿过来放。完毕后,摇起病床的头部,这样爷爷应该感到舒服多了。醒后,他时而闭上眼睛,时而睁开眼,精神状态不算好,妍问道:“我扶起你去洗漱哦!”
他呼吸着空气,说话有很重的鼻音,“嗯。”
他起身之后站起来,腿麻麻的走不了,脚已经不听使唤。即使不能走路,妍就在病床旁放置一个塑料盘子,让他就地洗漱,把洗漱过的水吐在那里。爷爷连拿牙刷的力气都没有了,手不停地抖,拿都拿不稳,更别提其他的了。嘴边的泡沫不记得擦拭,妍拧干毛巾帮他洗脸,特别是他的眼皮下浮肿,让妍不免伤心难过。
她去倒盘子里的水去卫生间,洗干净手后说: ;;;“爷爷,我喂你吃粥哦!你肚子饿了吧!”
他看着妍没说话,妍拿起放在桌子旁的粥,像喂孩子一样喂他,他一口一口慢慢地吃,细细地嚼着每一粒煮烂的大米,脸部肌肉很微妙地律动。他的假牙还能咬得动,吃得津津有味,吃到一半的时候,他嫌弃道,“凉了,不好吃。”
其实粥早就变凉了,妍知道病人是很敏感的,对食物很是挑剔,稍有不满就不吃,比小孩子还难照顾。妍想哄他吃,不料他不买账,妍只好顺着,准备再去买一份。待走出门口时,看见叔公叔婆两人一人拎着一个保温瓶而来,一人拎着一大袋水果而来。见是他们,妍连连招手,叔婆走近说:“阿妍,这是去哪儿。”
妍说:“给爷爷买粥,刚才的粥凉了,他不吃。”
叔公指着叔婆手中的保温瓶道:“这有,不用出去了。”
“哎!”
“你爸回来吗?”叔婆顺便问了一句。
“这,他请不到假。”妍尴尬地回应。
“哦!”叔婆像是理解似的说道。
“哦!对了,应该没带来爷爷的换洗衣服吧!”妍问。
“呦,这倒忘了。”叔婆平常是很细心的,这下子是因为出门太急给忘了。
“我回去拿,你们先进去哦!”说着说着就走了。
等车时间不长,不一会儿就乘车回家。她选了最后一排靠近窗户的角落的座位,看着外面的风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着的心情,想要倾诉,可苦于无人。汽车缓缓行驶,风扑面而来,心情却不能随风飞翔,自由自在地向往着那片天空。她想着没有爷爷的日子,以后能去哪?她实在受够了那种压抑的生活,每时每刻都有人管,如果做得不对马上有人站出来指责你的不是,却不给你建议。她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尤其讨厌不能独立并依赖父母的人,生怕和她们站在一起会染上他们的坏习惯。其实有父母疼爱,她也不愿意当独立的人,无可奈何罢了,她更多的是羡慕妒忌,什么都依靠自己,更多的是负气。
她是一个爱冒险的女孩,什么刺激的就玩什么,她可以一个人骑着单车从学校回家,尽管两者相距三十多公里,可她从未觉得苦。
她的思绪跟着汽车飞驰,飞越脚下的路,穿越着深林,在笔直无线长的公路上飞着,目标是无终点站,飘到那里是那里,就好像蒲公英,风是唯一的动力,只有依靠风才能去远方。她觉得爷爷就是风,一直吹送她去远方。
公路旁是田地,一片绿油油的花生苗夺取了目光,远方是连绵不绝的山峰,矮小却又无比坚强,巍然屹立。公路旁的房屋刷刷而过,树木在倒后镜中渐渐消失,这棵树走了,那棵树又进入你的视线。人生的旅途就是如此,只要不停留,总有你期待的在远方等着你。不远处看见了一条河,这条河由两条小溪水注入,一条清澈见底,一条浑浊不清。挖掘机在河里挖沙,沙在水的作用下却始终填平着刚刚被挖掘机挖掘的地方,时刻如此,所以不会深度基本一致。不管外力如何强大,它们似乎都在保持着自我,从不妥协。
在汽车转弯之际,她的思绪也跟着转弯,她做了一个无比重要的决定,她坚定地认为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回到家时,推开尘封的大门,眼前的家是如此地熟悉,白色的石灰墙出现她眼中形成空白,干净的地面上摆设着一张餐桌,几张凳子……摆设整齐,空旷不已,透着一股她从未在此闻到过的冷清的味道。她闻不到一种属于家的味道,只是五天没回家,许多事情却发生了改变,她还来不及适应。以前她一回到家,归属感使她浮躁的心情很快沉淀下来,感觉像是有了依靠,变得轻松,心情愉悦。现在家里只有她一人,她感觉空落落的,仿佛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似的,像是一个失去家园后背离故土流浪的人。流浪的人能去哪里,虽然世界很大,可是也只有一个容身之处。爷爷就是她的世界,她看不见世界的影子,无法拥抱世界。她只有凭想象寻找感觉,双手抓住空气,紧紧地抓着不敢放开。阳光穿过玻璃,投下一孤单的影子,那影子在摸索,在寻觅……
她在医院强忍着的泪水此刻流了下来,她是个坚强的女孩,但一想到爷爷的病却怎么也坚强不起来,或许事情没她想的那么糟糕。但无论如何,她的眼泪没有停止的征兆,家里放着奶奶的遗像,她用心地看着她,似乎脑海里浮现了她的笑容,她很伤心地哭:“奶奶,好想你。”
;;回忆,不啻布满尘埃的照片。刷新,只能是表面,可改变不了,定格的画面。这首诗是她最真挚的情感表达,可再伤心,难过也无济于事,一切都是注定了的,当初她写那首诗时是多么的悲痛欲绝,回忆真是一件痛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