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甚麽声音……”大头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好像是门开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的。”我也害怕得要命,不敢回头。
“门怎麽会自己打开呢?”
“不好说。”
“雷子,咱们快逃……”
是的,我是想跑的。可是双脚像被固定在地板上,根本迈不出一步。
我必须冷静一点,这种时候最怕的是自己吓唬自己。我们都知道这层楼已经弃置了,会不会有可能有门没上锁,然后门被风吹开了?
可是,这些门都是实铁铸的,就算没上锁也不可能被风吹开。再说,这儿是地下二楼,哪来的风?
难道这儿真的是有不乾淨的东西存在?
我感到背后有一根冰柱般,冻得我直发抖。
从小到大,我听过很多人讲过灵异故事,不少故事情节其实只要仔细想想,总会找到些破绽。可是当自己现在身临其境于恐怖氛围弥漫下的场所下,脑子反而被刷得一片空白。
不对!这世上一定没有鬼。我使劲摇摇头,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想歪了。
忽然,KELLY扭过了身。她拿著IC卡迳自往我身后方向走去。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门开了。”随后,我听到她紧张的声音。
我回过了身,我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可以动了。KELLY就站在我前面,IC卡的光照在了尽头。
我朝前走几了步,直到老鬼房间的门再度出现在眼前。如今那道铁门,开了一条刚好容一个人进出的缝隙。
“这门难道一直都没锁?”我问。
KELLY说:“刚才没注意到。”
“不如进去看看?”我提议。
她没回应。
大头从后面走了上来,说:“你们不会真的想进去吧?”
“你不好奇吗?老鬼的房间?”
大头听完沉默了。过了一会,KELLY开腔道:“我们有三个人,对吧?”
“当然!”大头说。
“三个人一起进去看看吧?加利?”
大头伸出手去握她的手,说:“那我跟雷子进去,你在外面。”
“不要,一个人在外面也很恐怖。”
“那我跟雷子先进去,你躲在我后面,我来保护你。”
“嗯。”我看见KELLY情不自禁地环抱著大头。虽然看不清楚他们的神情,但这种场面令人挺不舒服的。有点像是要生离死别一样。
“雷子,你先进去。”大头突然转过头对我说。
“我先进去?”我纳闷了。这家伙刚才不是信誓旦旦说要保护KELLY吗?现在居然叫我先去探地雷?也罢,提出调查老鬼的事情本来就是我挑起的。虽说我也害怕,并不想第一个进房,但是总要有个人牵头。况且这种时刻,我总不能叫KELLY一个女孩子走在最前面吧?那样的话就等于又把皮球推给了大头,逼著他先走。
再者,由大头殿后的话可能比较放心,虽然他跟我一样害怕,但我知道这家伙绝不会遇到危险就先跑的。
我深呼了一口气,接过了KELLY的IC卡,往老鬼房间轻步走去。他们跟在了我后面。
回到了铁门外,我看著这道门缝,似乎感觉到裡面透著说不出的阴森感。这道铁门相当沉重,至少有一百公斤,为甚麽会自己打开呢?
我伸出了手,缓缓拉开铁门。冗长的金属摩擦声再一次响彻起来。
刺鼻的霉味从房间裡渗透出来,像是打开了一个十几年前的冰柜,裡面的东西都长满霉菌了一样。
“我先进去,你们看好后面。”我说。
“放心。”大头道。
我嚥了一口唾沫,迈出了一步。有一瞬间,我感觉这道门就像某种结界一样,当我跨过了结界线,裡面似乎有甚麽东西在等待著,让我极度不安。
进入了老鬼的房间后,才发现这儿非常狭窄,四处都散发著不祥的气味。有句话叫作怕甚麽来甚麽,很快我就知道刚才的担心并不是多馀的──当我们三人都进去房间后,都没来得及看清四周,就听到背后有些奇怪的动静,似乎有甚麽东西一下子窜了出来。
那个物体率先朝我衝了过来,我整个人措手不及,这一撞著实不轻,我感觉自己粗暴地摔在了坚硬的地面,我手上的IC卡也掉到了几步之外,光源朝向了地面,只剩下一道方型光圈。
我们失去了光源,四周顿时陷入混吨。我立即叫了一声大头,话音刚落,就听见大头奇怪的尖叫声。
我惊慌著想爬过去把IC卡捡起来,同时,我听到了倒地声和KELLY奇怪的尖叫声。我下意识裡感觉不妙,似乎那物体正在我后方,接著又传来了一声倒地声。
我刚好捡到IC卡,正欲转身,黑暗中一个人影快速闪到了我的背后,接著甚麽东西戳中了我的背部,我感到一阵电流般的麻痺感从背部扩散开来。
紧接著,我全身跟著抽搐,时间像是被放慢了十倍,我的意识如同被烧糊了一样。当那个麻痺感消失后,我已经彻底迷糊了,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已不属于自己的了。
……
……
……
醒来以后,我发现自己脸贴著地板,身体伏在地板上。我的半边脸颊僵硬,手肘和膝盖不断传来疼痛的讯号。我勉强撑起身子,使劲揉了揉脖子,回想著最后的情景──我进入了房间后,有人把我撞倒到了,我被甚麽东西电晕了。
我一伸手,好像在地板上摸到了甚麽,捡起来后才发现是IC卡。我试著按下手电筒模式,IC卡又重新亮了起来,光线苍白地照在牆壁上。
我巡视著四周,我现在还在老鬼的房间内,大头和KELLY躺在我身后不远,两人几乎是躺在一块。我叫了大头两声,他毫无反应。我只得爬过去摇他,最后他咳了两声,醒了过来。
“我怎麽睡在地板上了?”大头有点懵,看看我又看看地板说。”发生了甚麽事?”
“我还想问你发生了甚麽事?你有看到谁在后面偷袭我们吗?”
“没,那家伙动作太快了。”大头抱怨道。
“刚才我被撞了一下,然后就像触电一样……”我伸手把大头拉了起身。
“一定是电击棍。我爸也有一根。”
“靠!”我骂了一声。看来刚才的确有人躲在房间角落裡,用电击棍偷袭我们。不过,还好只是被电晕了,要是对方是拿刀子捅我们那可就完蛋了。
可是,为甚麽有人要躲在这房间偷袭我们呢?
大头跟我都没看到袭击者的面孔,我暗暗觉得这事情一定跟老鬼这房间有关。我心中甚至有种预感,这人其实并不是衝著我们来,只是他不想给我们发现他在这儿。
“雷子,铁门开不了。”大头叫了我一声,他在我想事情的时候已经去到了门旁。
“你别拉,推。”这家伙经常会应该推门时拉门,当然开不了门。
“都试过了!”他急道。
“我试试。”
我来到铁门处,分别试著推门和拉门,果然毫无动静,门就像是被巨大的岩石顶住一样。大头用肩膀撞了两下,发出低沉的声音,疼得他叫了出来,可这门依然纹风不动。我心裡凉了半截,该不会被偷袭我们的人给反锁在这斗室裡了?
我靠进隔著铁网的窗口大叫救命,我的声音在外面长廊传来了迴音,叫了好多声,一切如旧,没有人听见,也没有人出现。
我突然想到隔离中心肯定做了隔音措施,所以即使我喊破喉咙,楼上的人都不会听到。
“怎麽办?”大头说。
“一起撞。”我说。
我们两人同时数起一二三,接著用肩膀去撞门。我不知道铁门痛不痛,但我感到自己肩骨快撞断了,这根本不管用。我见撞门无效,就伸脚去踹,越踹越心急,最后踹到脚跟也痛了起来。我应该早就想到,隔离中心的门也是加固过的,根本就不能用蛮力打开。
所以,结论是,我们真的被困住了。
靠!
我和大头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两人急得像热锅的蚂蚁,开始乱叫乱踢。当时我们太心急了,以致忘了IC卡上有个紧急呼救的按键,也忘了拿出手提电话来求救。折腾了足足一分钟后,我们都精疲力尽了。
突然,房间内传来了奇怪的”喀喀”声,断断续续,非常诡异。像是甚麽东西在折撕裂的声音,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我瞬间冷汗直冒,忙用IC卡的光源往房间裡照去,只见KELLY背对著我们蹲在地上,不晓得捣鼓著甚麽。这时我们才发觉,从刚才起我们就忽略了KELLY,她是甚麽时候醒过来的?
“KELLY?”大头压低声音喊著。
她没回应。
“KELLY……”我也叫了一下。
还是没回应。
大头意欲上前,我一把拉住了他,告诉他别轻举妄动,这氛围很不对劲。
大头心有不甘,又叫了她两声,可是她依旧像是没听见似的。反倒是”喀喀”的声音更频密了,听著像是从她蹲下来的位置发出的。
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心裡冒出了个奇怪的念头:KELLY该不会被甚麽邪物附身了?
其实刚才醒来时我就感到了懊恼,早知道会被困在这裡,又会发生这麽诡异的事情,我真不该提议折回房间。但是现在已无路可逃了。
“怎麽办?要不要过去……”大头战战兢兢道。
他在颤抖,而且是那种非常恐慌的颤抖。
我怀疑刚才我认为他由他殿后比较好,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了。他长得比我高大,但却比我更胆小。
我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恐慌,现在正是考验我的时候。我知道如果我还想要调查老鬼的事,我就必须克服各种困难。这间斗室本来已经够吓人了,现在KELLY变得那麽奇怪,我必须冷静下来,不能自乱阵脚。
对,我必须要冷静下来。
我深呼吸了几下,竟然有所见效。
人是很不可思议的生物,当持续害怕到了极点,最后为了消除这种恐惧无止尽蔓延下去,一定会採取一些行动。就像我现在不管怎样,都必须看看KELLY究竟怎麽了。
我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大头悄悄跟在我后面。
走到离KELLY两步之遥,IC卡的光芒照在她背上,我看见前面地板投下了拉长的影子,竟像是一个恐怖的脸孔一样。
我在心裡捏了把冷汗,将集中力放在KELLY身上,只见她低著头,手指在地板上抠著甚麽。大头这时又小声唤了一下她的名字,突然,她终止了动作,”喀喀”声也骤然而止。我见状立即后退一步,仓皇中踩到了大头的脚趾,他忍住没叫出声。
倏地,KELLY立了起来,手上不知道拿著甚麽东西,背著我们往前面的牆走去。直到牆前,她伸出手,在牆上大幅度挥动起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下,牆表面的牆皮连著土块开始剥落,零乱地掉在地上。
KELLY在做甚麽?
我屏住呼吸,继观察她的异常行为。
没多久,我发现牆上出现了一些痕迹,就在KELLY头顶的位置。光照上去,那像是甚麽字迹的一角。随著更多牆皮剥离牆面,后面是一堵泥牆,我看清了那些字迹其实是数字──四个很大的阿拉伯数字。每个数字都苍劲有力,像是用某种深色的颜料写在泥牆上。它们分别是9106,91和06之间有点停顿,我猜应该是91和06两组数字。
我有点摸不著脑袋,KELLY是怎麽知道这道牆裡隐藏了数字?
前一分钟恐惧的心情,这一分钟又被好奇给佔据了。我猜这两组数字应该是很久之前就存在了,后来有人在前面砌上了一堵薄牆挡住了。仔细想想,KELLY说了老鬼的房间一直被保留下来,这房间根本没法给其他病人住。显然有人当初刻意保留了这房间。
那麽天花板这些颠倒的家俱会不会是是刻意故弄玄虚,让人害怕这儿,所以不敢闯进来?
这麽想,不无可能。
老鬼,他是搜索队唯一活著回到岛上的人。后来他就被关在了这房间裡,直到他逃出了疗养院为止。因此,这四个数字,会不会就是他留下的呢?这跟搜索队有关吗?
我知道这些数字一定是非常重要的讯息,说不定牵涉到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又想到大头爸昨晚喝醉时吐露的讯息,老鬼从岛外回来,带了两个用葬布包裹的盒子,那两个盒子是不是和牆上的数字也有关联?议会在30年前秘密派出的第十三支搜索队,是不是也与这数字有关?
第十三支搜索队去到外界的目的,肯定跟前十二次不一样,否则根本不用那麽隐秘。他们会不会是为了在外界确认甚麽,或是想再带回甚麽东西呢?
我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秘密边缘,不小心捅破了一层薄纸,发现了它的存在。而这个秘密的关键是老鬼。
突然,大头猛摇著我的肩膀。
“怎麽了?”
“雷子,KELLY不见了!”他慌张道。
“甚麽?”
我马上往牆边扫视一番,KELLY已不在剥裂的牆前,地上只剩下一堆堆的碎土块。刚才想得出神了,竟没有留意她,难道她绕到我们背后去了?
KELLY的行为实在太匪夷所思了,我意识到她的消失不是件好事。此时,我们提心吊胆地转身,生怕KELLY会在我们背后来个惊悚登场,可当光线照往后方时,并不见她的踪影。
铁门依旧紧闭,她不会是从门口走出去的。
那可真是怪事了,好端端一个人怎麽说消失就消失?
就在此时,我听到了更恐怖的声音。我看著大头,他也看向了我,我知道他也听到了。
这声音尖锐刺耳,像用指甲在金属上不断抓挠一样,如同一根根针般刺入耳膜似的。
听这声音,似乎是从头顶上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