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懿:
我去了于静的家,江之电话里告诉我于静那儿出事了,我当时正坐在电脑旁敲着零零散散的文字。出事了?出什么事了?我来不及收拾任何东西,直接跑楼下打车。怎么说呢,一片狼藉,家里大大小小的东西被摔得到处都是,我被眼前的狼狈不堪惊大了瞳孔,我踢开挡在我面前的饮水器,踩着玻璃渣子一步一步走进卧室,我还挺担心看见满脸是血的于静,果然,上天待我就是不薄,它可真是厚爱我啊……坐在床沿的于静还真就是满脸是血,头发乱糟糟的,就像是从稻草丛爬出来的一样,一张脸肿的不成样子,杨泽到底用多大力扇了于静……江之正在给于静擦着脸,江可在一旁抽泣着,我第一次看到我们家江可这么压抑的哭着,就像,就像有什么就要失去了,挽救不回来了,就像,就像喝水喝到了一大片玻璃渣,却不能大声哭喊,不能吞咽,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割破喉咙……
“江可,你脸怎么了?”我装的很淡定。
“姐…姐…姐…”
我顿首顿脚的走近江可,她脸上红红的巴掌印。
“他打你了?”
“江懿,那是江可帮我挡的,你杨叔没有打江可,那是不小心弄得……”
我没听错的话于静好像在维护杨泽,是吧?
我什么都可以原谅,真的,谁他妈的想放弃我,放弃江之,放弃江可,你们大可以滚啊,所以现在是什么状况,于静的女儿被她男人打了,于静竟然一心就只是维护杨泽,于静,你被打晕了吧。
“于静,你被打晕了吧。。。。。”我转头看着于静,一字一句的问她。
“江懿,今天这事是我的错,是我先挑起的,你杨叔就是……”
“就是什么?恩?就是什么?”我挑着眉问她。
“于静,你现在这样就是活该,你活该,你现在哭个屁啊,这是你选择的路,这是你一早就选择踏上的路,所以现在的一切,你就受着。”
江之拉着我,冲我嚷:“江懿,你少说点。”
“我受着呢,我这不在受着么。”于静激动的站起来,看着我说。
“我就纳了闷了,你跟江莫在一起生活少说也有十几年了吧,江莫还没动过你一只手指头呢,你跟这个男人才生活了多久就这样,你家还有啥啊,都砸了呗……”我环顾了周围,冷嘲热讽的说道。
“你说我图什么?”
于静,你问我你图什么,你问我,你现在问我你图什么,难不成爱情么?爱情到底算什么,到底算什么。
“江懿,我跟你爸在一起没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你为什么现在所有事都怪我,是我把你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是我,我是你妈,你凭什么所有的事都向着你爸,你凭什么把所有的过错推给我?”
“对啊,是没有过上好日子,江莫不就没钱么,杨泽不就有钱么,你还能图什么,难不成你告诉我你跟杨泽之间还有什么狗屁爱情么?”
“就是因为钱,怎么了?”于静哭着说:“江懿,我告诉你,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自己努力来的,而这些东西你那没出息的爹就给不了我,你现在跟我说钱屁都不是,你……”
“所以你早承认不就行了,你因为狗屁不是的钱毁了我原本好好的生活,你甚至爱你现在这个家庭胜过爱我,爱江之,爱江可,我们是你的女儿耶……”我忍着眼泪说:“于静,如果当初你能够像现在这样维护我们的家庭,今天就不会这样,你不会这样,我不会这样,江莫也不会这样,明明所有事情不用非得发生到这个地步,你一手造就的现在,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于兮,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了,我不知道哪个环节错了,既然分开了,又为什么把日子过得连狗都不如,于静为什么这样,江莫为什么要这样,我又为什么这样?
“是,我承认是我的错,全部都是我的错……”于静承认她错了。
“所以你贱呗……”
江之扇了我一巴掌,说:“你够了,江懿。”
于静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江可在一旁拉着我的胳膊,姐姐、姐姐的叫着。
于静你没听错,你们谁都没听错。
“你即便被打成这样,也没有一丝要离开的想法,所以你贱呗……”我忍着快要溢出来的眼泪盯着于静盛满悲伤的眼睛。
“江懿,我是你的母亲……”于静用力的强调她是我的母亲,她说我这样做会遭天谴,我不怕,我就没怕过,于静,江莫,我,我们大家都把日子过成这样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是我的母亲,所以你就抛弃我、抛弃江莫跟着另一个男人过,是吧;你是我的母亲,所以这些年你对我就应该不管不顾只为维护你的家庭,是吧;你是我的母亲,所以可以理所当然的不要我,是吧?”于静,你好伟大的母爱啊,“早知道这样,你当初还不如掐死我呢……”
“啪”于静又扇了我一巴掌。
我缓缓回头,把要出来的眼泪像咽口水一样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所有事都对,所有人也都对,就我错了,就我江懿错了。
我笑了一声,离开的于静的家,不是我的家,是于静的家。
我在超市买了烟,坐在肮脏的地上一支又一支的抽着烟,我白色的帆布鞋什么时候脏成这个样子了,我竟然都不知道。
于兮问我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我真忘了什么时候开始抽的,摁开打火机的时候突然就记起了。
那时候还是高中,于静的婆婆,杨泽的母亲是个非常非常惹人讨厌的老太婆,她的牙齿都掉光了,嘴唇深深陷了进去,皱纹跟沟壑一样深邃。老太婆不喜欢于静,就因为于静没给杨泽生个孩子,我当时在于静家,老太婆跑来闹事,用各种脏话骂着于静,那时候我可善良了,我就想可能老太婆对我不会这么无理取闹,所以我叫了她奶奶,她看着我长得还挺好看,就稍微安静下来,然后我给她说了一大堆好话,什么我妈是个挺好的女人,什么你老了就别那么气大,气坏了自己就不好了,你不关心别人可得好生照顾自己啊,自己比谁都重要,比什么都重要……我说了一大堆,是不是事情都会这么发展,是不是?
事实是没有,我是叫了声奶奶。
老太婆说:“你个婊子,谁是你奶奶。”说的那个干脆外加豪气冲天啊,然后我就成婊子了,嗨,我还是第一次被一个老太婆骂婊子,于兮,骂我婊子的是个老太婆,还是于静的婆婆,紧接着就是无休止的吵架,于静跟老太婆吵,杨泽跟老太婆吵,于静跟杨泽吵,我踢翻了我面前的茶几,茶几上的杯子,水果,茶叶,白糖,滚了一地,杨泽带着他母亲离开后,于静看着一地的狼藉,再看着我,我坐在沙发上,很自然拿起一旁的烟,点火,抽烟,我就是为了气于静,我就是想让她知道我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就是要让于静不安的活着,这是她欠我的,欠到了现在。
她还是把日子过得这么糟糕,丝毫不见起色……
我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或看我,或不看我,或鄙视我,或无视我,或恶心我,或可怜我……我以为会有走过的老爷爷老奶奶,或者是跟江莫于静一样年纪的叔叔阿姨走到我面前,狠狠地朝我吐口唾沫,然后再嫌弃的说:“真丢你父母的人。”我会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冲他们笑笑,然后把他们狠狠推一把,撞死在迎面开来的汽车上,那样才能解我心里的怨恨,我早就不是高中那个江懿了。
我不清楚我坐在路边多久,苏见信打来电话,我挂掉,他又打来,我又挂掉,继而直接关了机,我不想看见任何熟悉的面孔,我讨厌我熟识的一切,存在就是累赘,是不是即使没有带来任何不便,存在,也能变成累赘,我周围的一切让我厌烦,我统统想甩掉,江莫,于静,于兮,苏见信,无一人例外……
夜晚突然降临,等我有意识的时候街道两旁的路灯都亮起来的,暖黄色的灯光,像是提醒着什么,天空泛着黑,云泛着黑,果然,我只适合生活在黑暗里,夜晚总比白天看起来温暖许多。
我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就这样心头便会舒服许多,旁边走过的路人,骑车划过的少年,干杯的男人,哭泣的女人,流浪的小狗,拾荒的老人,他们无一不告诉我就这样一个我,我们,活着是有多微不足道……
南系:
我叫南系,开了个小酒馆,以我名命名,因为听着文艺。
酒馆上班的时间是晚上八点,一直到第二天的三点,不过基本到零点就没有人了,我会拿瓶啤酒坐在客人的桌子喝,一直到打烊。凌晨一点的时候,一个女生走进了店里,穿着白T恤,牛仔裤,白色球鞋,,头发绾在脑后,乱七八糟的,看到她进来的那瞬间我以为我看到了翊惟,真的就像翊惟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心突然被开了个口子,不大不小,刚好提醒你它在疼着,我站起来,为确定使得我看了她好久。
她不是翊惟……
“老板,两瓶啤酒。”她走的极其颓废,让我想起翊惟,她蜷缩坐着,让我想起翊惟,她抚头的样子,让我想起翊惟。
她对上我的眼神,不明意的看着,“哦,对了,酒”我慌张的撞上了桌脚。
我拿酒过去,女生熟练地用起子开着酒瓶,额头前的头发顺着她低头的动作掉了下来,她拿手捋头发的时候我看到她脸上赫然的巴掌印。
我咽了咽口水。
“被人打了么?”
她听到我说话,抬眼皮看了我一眼,继续捋着不住掉下来的头发,她那几根头发可真该死。
许久,她回答:“恩,被打了……”说的云淡风轻,我恍惚觉得坐在那儿的真的是翊惟,就是她,肯定错不了,翊惟回来了么?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
“喝酒么?”
我回神过来,笑了一下。
“喝……”
“你…叫什么名字?”
“江懿”
不是翊惟啊,不是翊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