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小忧相处以来，以及我与陈梦瑶短暂的恋情之后，我突然发觉其实女孩子是很好哄的，我甚至深谙此道。哄小忧开心比起哄陈梦瑶来要容易得多，不用太拐弯抹角，越是直白越好，当然有时候含蓄一些也能够带来一些别样的效果。
之前我总认为小忧的脑子不好使，显得笨笨的，现在我要考虑收回这句话了，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发觉小忧的内心似乎要比她表现出来的明净得多。
汽车飞快地行驶在横贯东西的连霍高速公路上，我这才体会到长时间开车也是一项累人的活。车窗外是广袤的平原，平淡无奇，时值隆冬，阡陌整齐的田地裸露着，现出朴实的泥土的颜色。这一切我再熟悉不过了，熟悉之余，我又有一种急切地想要逃离的渴望，不觉加大了油门，汽车像离弦的箭一样飞驰而去。
“李直，你家是哪里的？”小忧突然问我道，这会儿她已有些犯困了，所以想找些话题聊。
我不禁感到有些好笑，是啊，她不知道这段时间每日睡在她身边的男人来自哪儿。她和他睡在一起，吃在一起，玩在一起，她从来都不会问对方的来历。如果不是在眼下这逼仄、无聊的环境下的话，她应该终究也不大会问吧，或者说不关心。
“河北。”我淡淡地道，语气有些不快。
“哦！”小忧应了一声，又问道：“你知道我是来自哪里的吗？”
我没好气地道：“不知道。”
“哦——”小忧妩然地笑了一下，根本不相信我的话，掰着手指头自言自语道：“河北、河南、山东、山西、陕西……哎，你说为什么没有陕东呢？”
“呵——”我不免哑然，有心想逗逗她，紧张开车的我身心顿时放松了不少：“陕在古代又称秦、三秦。对了，前不久，陈梦瑶在微信上给我分享了一个秦女楚珠的故事。故事说，春秋时期，秦国国君的女儿嫁到晋国时，有一位陪嫁婢女衣着很华美，晋国人便认为那婢女比新娘更高贵，反而冷落了公主。还有一个人带了楚国产的名珠到郑国去卖，并为名珠做了一个精美的盒子，郑国人不识货，买了以后又把名珠还给卖主，只留下了盒子……”
小忧嗤嗤一笑：“那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相传呢，秦穆公小女小名弄玉，不仅如花似玉，还擅长吹笙，自成音调，其声宛如凤鸣。某天夜里，弄玉在“凤楼”上吹笙，远远好似有和声传来，余音美妙，如游丝不断。此后弄玉茶饭不思，不久就病倒了。秦穆公知道后派人找来了这个少年——萧史，于是，弄玉的病不治而愈。一天夜里，两人正在皎洁的月光下合奏，忽然有一龙一凤应声飞来，这时萧史乘赤龙，弄玉乘紫凤，双双翔云而去……”
我有些惊讶地听小忧讲着故事，不自禁地点了点头，一时都说不出话来，我几乎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就在这时候，一辆奥迪车猝不及防地变道过来，抢占了我的车道，又风驰电掣般地疾驰而去。
“我*！”我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要不是我踩刹车快，就直接与它追尾了。
随即，又几辆高档跑车从我身边飞驰而过，很明显，我撞上了一场飙车大赛。
刚才小忧吓得叫出声来，我忙用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在那些车已经开远，老实说，我还算不上是一个老司机。
就在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时，前方猝然传来了连串凄厉的刹车声以及随之而来的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夹杂着金属撕裂、玻璃破碎的轰响。
我意识到出事了，本能地踩下刹车，汽车缓缓地在路边停了下来。前面已经堵上了，放眼望去，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尽管我知道中国每年都有数万人死于各样的交通事故，但是它们似乎从来都离我很遥远，要么早一步、要么晚一步于我的到达，而此刻，第一次展现在我眼前的就是这样惨烈的一幕，七车相撞。
三辆车整个翻了过来，其他四辆车也都面目全非，地上遍布闪着寒冷金属光泽的破碎零部件，殷红的血从汽车的残骸中缓缓流出来，有几个人直挺挺地躺在公路上，衣不蔽体，满是血糊。
我注意到其中一辆正是此前差点令我追尾的奥迪。但更多的则是无辜受牵连的车，特别是两辆日系车，直接被撞得肢解，几具身体半露其中，令人不忍相视。
这时候，前后挤满了车辆，大多数人都躲在车内窥视着这一幕，只有少数几个人围观。
小忧不安地抓着我的手，我只得安慰她道：“你就坐在车里，不要出来，我出去看看。”
也许是周围人都吓傻了，我是第一个走进车祸现场的人。我虽然学过一些急救的知识，但此时此刻，也无能为力。我想招呼周围的人将压在伤者身上的金属件挪走，但又怕这样会适得其反。我看到一辆倾覆的车下，一只血糊糊的手伸向我，渴求着我的救助。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满脸油污的小女孩艰难地从一扇倾覆的破车窗里探出头来，她双手支着地，努力想要挣出身子来，满眼的恐惧，求生的欲望使她拼起全身的力量一次一次地尝试脱身，她被卡住了。
我见她并没有受伤，大着胆子走上前去，跪下身来，掀开半截卡住她身子的车窗，将她抱了出来，轻轻放到地上。小女孩仍是一脸惊恐，傻傻地站着，我趴下身去，往车子里面看，还有两个人躺在里面，但我已无能为力。
这时，许多交警已经赶了过来，接手现场。我是一个略情绪化的人，眼前的情形叫我悲痛，我只想尽快逃离。
我转身往回走，似乎有人拉了一下我的衣角，回头看时，却没有人。
我回到车上，小忧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笑脸，我忍不住将小忧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