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直到中午我才醒过来,感觉身心疲惫。吃完午饭后,我又到了图书馆,她不在,我并不意外,只是有些失望。我默然地坐在椅子上,沉思着我为什么会期待她在这儿呢。就这样焦灼地等了半天,她终于出现了,居然穿着碎花的白裙。这是要给谁看呢,小娘皮,我在心里咒骂了一句。
七点钟的时候,她开始收拾东西,又要走了。我无奈地靠在椅子上,暗道,她就不能够再待一会儿吗。既然这么赶时间,又为什么要来呢?
她果然匆匆离去了,我不甘心地将头往桌上撞了一下,毅然起身跟了出去。晚上的行人不多,夜色有些迷离,路灯光也不亮,我穿过茫茫的黑幕去寻她,在灯火阑珊处。
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我一路跟着她,直到她的身影闪出了校园的角门。我继续追踪上去,在我提脚跨出校门的一刹那,突然有人轻拍了我的肩膀:“嗨——”
我很是吓了一跳,侧过头去,一个女孩淡淡的笑脸映入眼帘。
“你是——陈文瑶?”我系的女生相当匮乏,所以大都能够认得。
“是陈梦瑶!”她哼了一声,但还是微笑地看着我,问道:“你出去吗?”
我顿时大窘,背心微汗:“你呢?”我打量了一眼她手上提着的塑料袋,揣测着她的来历。
陈梦瑶将塑料袋轻轻移到了身后,抿了抿嘴道:“我去沃尔玛买了些东西。”
我已经看到了,果然是女生的一些用品。我不敢正视她的眼睛,生怕自己的罪行露出了马脚,含糊道:“嗯,我也是去沃尔玛买东西。”
“哦,那真巧啊!”陈梦瑶喜道。
我向她点了点头,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那明天见吧。”
“明天?”
“明天的工程前沿选修课,我们在一个教室上,你忘了?”
“嗯,对的。那明天见!”
陈梦瑶走后,我用冰冷的手抹了一把脸,觉得自己真的是出毛病了,跟踪,如此不光彩的行为我都干了出来,我真是病得不轻了。
这件事以后,我暂时对图书馆敬而远之了。我决定出去找份兼职做,借以打发课余的时间,否则,太闲了,人就会胡思乱想。更重要的是,我要尽快地将她忘了。这算是什么事呢?
我将个人简历挂到了同城的网站上,第二天中午便接到了通知面试的电话。我沿着手机上的地图,找到了那家五星级的酒店,应聘里面的服务员。因为此前就有过在酒店当服务员的经历,所以面试难不倒我,很快我就顺利地被他们招募了。
我主要是上晚班,这是我特意申请的,避免与白天的课冲突,做的事很杂,除了在酒店餐厅帮忙上菜,点餐外,也提供客房服务,比如送餐,买烟等。多年的单身生活,倒让我习惯了做这些琐事,除了少得可怜的薪水外,别的倒也不错。我的同事看我还是个学生,对我很照顾,只是没有与他们共同的话题,所以偶尔会感到些孤独。在这家富丽堂皇且规模宏大的酒店里工作,会不自觉地感觉到个人是那么的渺小,每个服务员就像大机器上的一颗小零部件,沿着规划好的轨迹循环往复。
一周工作下来,虽然有些疲惫,却也很令我受用,我终于不再想她了,甚至完全忘了她,这几天我都是一倒在床上就睡着,精神反而好了许多。
这天,我刚结束了餐厅点餐的工作,准备回到服务员的“狗窝”里休息一会儿。小林这两天好像病了,气色不大好,刚送完了餐,就倒在床上睡了。这时领班吴大姐敲门进来道:“小林,605房间叫你送条毛巾过去!”
我忙求她小点声:“他应该是病了,我替他送吧。”
“病了?我看是被那些个小狐狸精给迷的吧。”吴大姐冷笑道。
我怔了一下,不太明白她的话,接过了吴大姐手上的毛巾:“605是吧?”
“李直啊,你是个好孩子,以后可千万不要招惹那些个狐狸精。”吴大姐关切地叮嘱我道。
我笑了一下,心想就算我真地撞见了狐狸精,恐怕它们也会躲得远远的吧。
“605号房,您要的毛巾——”我敲了敲门。
“进来!”门那边一个粗重的声音传来。
我开门进去,眼前的情形顿时令我呆住了,小忧!只见一个年龄快要做她父亲的人正将她搂在怀里亲抚着,我本能地握紧了拳头,想要冲上去揍那个男人。
小忧也认出了我,短暂的惊讶后,她冲我叫道:“出去啊!”
“贱人!贱人……”我在心里不断骂道,转身出来时,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双眼,我冲进洗手间,对着面前的墙壁狠踹了几脚,嘶声叫着,发泄着心中的怒气。
我不知道在那儿待了多久,等我精疲力尽地出来时,正好撞见了吴大姐,她急冲冲地吩咐我道:“找你半天了,快给605的客人送瓶酒去!”
“605!”我在心里恶狠狠地叫了一声,接过吴大姐手上的酒,向那个房间走去。我想像着推开房门可能看到的情形,如果他们正在苟且的话,我可能会忍不住操起我口袋里的工具刀冲上去捅死他们。
我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房间的门,还好,他们正坐在餐桌前准备用餐,我不敢直面小忧,装作不相识的样子。“您要的酒。”我的嗓音竟然有些嘶哑,说完,便要离开。
“等一等!”小忧突然说道:“给你小费!”说着向手提包里去取钱。
我不禁对她怒目而视。
“我来给吧!”中年男人忙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递给我。
“太少了吧。”小忧撅了撅嘴。
中年男人忙又抽出一张百元的钞票来一齐塞到我的手中。
我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走出了房间。
我颓丧地倒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那个女孩曾经的样子在我脑海中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可以接近,可以亵玩的俗女,甚至比这还要低劣。
这晚,那个男人先离开,好一会儿后小忧走了出来,已换了衣服,刚一出门,她就诧异地遇见了我,事实上,我一直在等着她。
“你也在这儿做事啊。”她扭过头去,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我将之前得到的小费一把塞到她的手中,冲她吼道:“拿着你的钱到医院做个检查吧,省的染上了什么病!”
话音刚落,我的左脸颊上就热辣辣地吃了一记耳光。
我还想说什么,结果脸颊上又吃了一记。
身为女孩子的她力气竟不小,两记重叠的耳光打得我双目眩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最恨别人瞧不起我!”她一字一顿地说。说完,微微歪过脸去,冷冷地道:“怎么,你不准备打回来吗?”
“我不打女人。”我努了努嘴,活动一下牙梆子,口中尝到了一丝血腥味,这女娃子顿时叫我刮目相看。
小忧哼了一声,并不领情,低头瞥了一眼散落在地毯上的钱,疑道:“怎么多了两百?”
“多的钱是我今天的工资。”因为气愤,我刚才竟一并抓了出来。
小忧蹲下身将地上的钱捡起来,还给我两百块,我伸手接了,竟有些伤感地看着她。
“哦,对了,你的橡皮我还没有还给你呢?”沉默了一会儿,小忧勉强笑道。
“我已经说了给你了,不会反悔。”
“你叫什么名字?”小忧问道。
“李直。你呢?”
“唐文悠。”
晚上我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睡,愤恨,惋惜,忌妒,百转千回,但后来,我终于释然了。这个社会上,凤凰变鸡的故事时时都在上演,况且她也不是凤凰,与我并不熟,我何必要为她难过以至于辗转反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