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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记忆照片

仿佛一夜入冬,天冷得让人发自心底地寒冷,甚至怀疑昨天的温和天气是不是根本没存在过。一辆救护车闪烁着骇人的警示灯,穿梭在密集车流中,朝家湾小区的方向努力前进。

且说刘年的魂,被吸进海市蜃楼之后,发现自己竟然附着在了那个红带啤酒罐造型的喷泉上。隔着从头顶喷溅下来的水幕,她看到了广场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小小的,瘦瘦的,黑黑的。脑海里迅速闪过那张初中时和外公一起在临喜广场拍的合照。

“那不是初中的我吗?是在做梦吗?还是?”她忽地想起了已经去世有十多年的外公,眼睛就热了。她猛然想起,自己现在也已经相当于死去了,有机会碰到外公吗?他的魂,还在这世上吗?还是早就投胎转世?毕竟已经过去十多年了。要是能再跟外公说上一句话,那该多好呀!

她看见广场上的自己,走向广场右手边那一排摄影铺位。她记得是有这一天,这一天,自己来临喜广场拿冲洗好的照片。初中那会,临喜广场确实有这些专门给游客拍照的照相铺,但大学以后就消失没有了。

她看到初中的自己,从其中一个照相铺位里走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小袋子,方方正正大概巴掌大,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笑容,那么天真无邪。

刘年的魂突然像被人用钝物猛击了一下脑袋,天哪!那是!

天刚下过雨的样子,广场那一方方缝隙里挤出了台湾草的地砖上,汪着一滩一滩的积水,映出初中刘年,正迫不及待地打开小袋子,从里面取出了两张照片。

没错了,这是哪一天,刘年的魂努力回想着,这正是清晰发生过在她初中时代的一件事,确确凿凿发生过的,是哪一年呢?她绞尽脑汁回想着。

初中刘年停住了脚步,忽然脸上晴转多云。她凝视了一张照片好久,然后又折回头,去刚刚的照相铺位。很快,她又走出来了,脸色黑沉沉的,仿佛即将要来一场滂沱暴雨。她突然将照片扔到地上,照片落在了水洼里,像一片落叶沾到湖面上。初中刘年紧接着就抬起脚一下一下地踩那张照片!

刘年的魂心都揪痛了,那是在踩自己和外公啊!她清晰记得,当时因为这张照片晒出来的效果不好,画面上居然被清晰地分成一明一暗两部分,自己在明处,外公在暗处(这是最后一张也是唯一一张和外公的合影,过了一段时间外公突发脑溢血去世,刘年后来一直觉得这张照片暗示了什么),看起来非常别扭,当时刘年就气急败坏地回去那个照相铺跟那个女老板理论,结果那女老板的反应是爱要不要,照片本来就是这样的。听到如此不负责任的回复,刘年气得将照片扔到地上使劲踩。

可是当初中刘年看到照片上的外公沾到水污和泥污的时候,却猛然间想起,自己是在踩外公啊!她连忙弯身将照片捡起,眼泪止不住“哗啦哗啦”地流下来。

看着在偌大的广场上哭泣的小小的自己,天地间,那么弱小,那么孤独,那么无助,刘年的魂也不由得跟着抽泣,但没有眼泪。

眼泪?

刘年的魂,看着一滴一滴珍珠大的泪珠,从初中的自己眼里落下来。

为最在乎的人而流的眼泪?就是这些了!她忽然地欣喜若狂,可是怎么把这些眼泪采集回去浇灌锁魂玫呢!

她现在根本动弹不得,像被灌注在一条水泥柱子里一样。

忽然满天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刘年的魂像被从水泥柱子里拉扯出来一样,眨两下眼皮的功夫,又身处醉星湖边。

公路上,车水马龙,其中一辆汽车窗玻璃上,贴着广告:“2016年招生热线……”

刘年的魂再看看湖面上的天,什么都没有,水天浑然的萧瑟灰,四周一片阴沉,还杂卷着凉凉的风。

无疑,她现在身处2016年,那么刚才,难道自己是回到了过去?

可是想到刚才差点就可以采集到恢复肉身必要的眼泪,刘年的魂就激动不已。她往时光的家里飘去。

她要告诉他这个重大的发现。

然而当她来到时家,这里却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犹豫了一下,又穿进时光的房间。房间地上,横七竖八一大堆摄影作品。

刘年的魂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

他,他怎么会有这些!

刘年的魂看着满地自己曾经寄给德国老公的摄影作品,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没看错,时光的房间里,有自己寄给德国老公的摄影作品?而且,而且还不只是一幅半幅!

她脸色发青,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时光和德国老公,是同一个人?

印象里模糊的自己拼凑构想出来的德国老公的形象,和成年后的时光的形象,不由自主地重叠在一起。

“不可能,不可能吧!论年龄,论……”她简直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切都突然变成了乱码,她急迫要找到时光,她想要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年穿出时光的房间,又去屋子其他的角落寻找,看能不能找到人。

忽然,她听到门外有人的声音,她马上往门外飘去,看到隔壁邻居门前,站着一个老太太,推着一个婴儿车,正和另外一个手里提着几袋肉菜的中年女人说话。

只听见老太太说:“对呀,听说是时光那孩子几天没吃东西,饿坏身体了,刚被第一人民医院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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