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贴在扳机上的指尖终于松懈了下来。看着那倒在地上的陈一山确实没有攻击抱着他的马驿,那些警察,尤其是与马驿一起被软禁的警察,都回想起他的话,问:“喂,他就是你那个同伴么?”
“是的。”马驿松开手,拍了拍陈一山的肩膀,“起来吧,我们还等着你给我们解释这该死的军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被吓得脸都青了的陈一山,跟在马驿的身后,走回到他们原本最尽头的房间。
骚乱平息后,一时间其他楼层也了无生息。原本所有在这栋大楼里面假装忙碌的军人,现在全都躲藏了起来。几名特警组成的先头部队分别探查了上下两层楼,他们都只敢在楼梯处往外探望。
没有人,没有哪怕一个人,都像蒸发了一样……不过这就意味着安全?不,肯定不!从这里二楼到大门,再到他们的车辆,一路上超过五百米的距离,而且没有大型的遮挡物。陷阱的气味越发浓重,于是他们也不敢冒进,只好回到二楼属于他们的营地内。
大家都明白,要拖着他们超过十名伤者走这么长的距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而且,一件事还压抑在他们心中,不敢提出:真的要救这些伤者么?他们真的不会被感染么?
放空大脑,他们都明白,暂时的目标应该在固守二楼上。他们马不停蹄地照顾伤者,搬出各个房间的座椅堆积在两个重要的关卡,成为战壕一样的防御工事。只要守住楼梯和安全出口两处,基本上这个楼层就相当于封闭了一样。
与此同时,“审问”陈一山也成为了他们工作的重中之重。一张桌子,两张凳,超过八名警察围在了陈一山左右。他们一是还没相信这个穿军装的家伙,二是怕陈一山要是真的感染了,现在才发作,那么马驿就处于危险之中。
不过,他们也没有过多干涉他和马驿的谈话。毕竟没有陈一山的提醒,他们可能已经将大量的G霉菌吃到肚子里,手上衣服也全沾有这些菌落。要是那样的话,感染?那只不过是迟早的事。
马驿面对众人的包围,他也没多少尴尬,直接从源头,最根本的问题问起:“你是陈一山吧?广州本地人,家里父亲已经去世,还有一个年过六十的母亲?”
“嗯,差不多吧。”陈一山警惕地看着马驿,回问。“但我并不认识你,你是谁?”
“我叫马驿,是刑警科新进组长,自认为是你的朋友。别说我,继续谈谈你。理论上,你从高中毕业之后应该直接参加了一年工作,然后考到警局里面一步步做起,最后成为刑警科组长,对不对?”
“并不。”陈一山疑惑地摇着头,答。“我是国防生,大学毕业后进入到部队,现在已经准备晋升旅长。你那么关心我做什么?不如快点让我说下这里发生的事情吧?这军区里面剩下的人,基本都被感染了,我们需要快点做好防御工作。”
“好,可能只是我认错人了……”马驿点点头。他已明白眼前的这个陈一山和李伟、麦钊完全相同,他们都是同一个人,只是拥有不同的经历。再者,李伟和麦钊还认识李天赐,而眼前的陈一山并不认识自己。
看着这个年轻版的军人陈一山,马驿并没有多问,只是在心底默默观察着他,嘴上已经开始他们下一步的部署:“说吧,这里的具体情况。包括为什么你们会被感染?现在的状况?”
“我觉得可能是因为第一批出去救援的队伍。”陈一山回答说,“在疫情爆发之初,我们这边也收到命令,要第一时间协助市民击杀感染者,并且制止一切的暴动。但是出动了两个营之后……你们也知道的,G霉菌发展速度太快了,两个营出去,结果几个小时,就剩下一个营回来。弹药打光了,伤员也不少。”
陈一山顿了顿,叹了口气:“当时我们不知道G霉菌主要传播是靠伤口,所以有些兄弟只不过手部被抓伤了一点,我们就没在意。军人嘛,这点小伤谁会在乎?所以……军区第一波感染爆发了,超过三分之一的人被感染,而且被我们杀死,埋在了距离这里不过几百米的地方。这不过是七个小时之前的事……我们原以为感染已经被完全消除了,可是在剩下的人员重新再改编之后,情况开始变化了。”
“变化?”
“嗯。”陈一山双手放在桌面,已经使劲握住了双拳。“或许是特变了,有几个,或许是十几个士兵,被G霉菌控制后还能保持人类的逻辑思维。他们已经不是人,不管做什么都是用细菌的立场来思考。他们潜伏在我们之间,逐渐一个个将G霉菌传播开去,最终这里全部人都被感染了。”
“那你呢?”其中一名特警的问题几乎代表了所有在场人的疑问。“那你怎么没被感染?”
“这……”陈一山一时间答不上来,他知道自己的答案这些人肯定不会相信没办法了,他只好用手按住桌面,释放出一直压抑在他心底的秘密——一个有关于“摩擦系数”的能力。
那一张粗糙的木桌桌面立刻被陈一山改变了光滑度,变得滑不溜秋,在物理学上几乎是完全平整。没有了摩擦力,马驿原本放在上面的手都一下子没撑住,直接滑到了一边。这能力看上去毫无作用,可陈一山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改变这桌面不是为了滑倒马驿的手,而是为了展开那个奇特的谎言炼狱结界。
刹那间,所有警察都懵了。陈一山连忙说话,想利用这个缝隙将他话里的意识传达到这些警察的脑袋里:“我确实没感染,不过那是因为我假装吃了他们的霉菌食物,其实我根本没吃下去,还做好了各种消毒工作,我才没事。请你们都相信我,我真心想帮你们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原来谎言炼狱的领域还有这么一个功能……
在一旁看着陈一山着急说话的马驿差点就笑出声来。不过细细一想,成为蜕变者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而且没时间再让他放松。有关谎言炼狱的话题,只能趁现在一口气全说出来。
马驿拉了拉屁股下的木凳,更靠近了陈一山一些,对他说:“你是蜕变者吧?”
“哈?!”陈一山眼看马驿忽然来这么一出,吓得差点跳了起来:“你!”
“嘘!”马驿连忙示意陈一山平静一些,等他坐回到椅子上,才继续说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既然你是蜕变者,那很多事情解释起来就简单多了。在我的世界里,我们原本是认识的,还是五六年的挚友了,只不过有一股我没了解清楚的力量将你变成了不认识我的状态。明白了么?”
正如马驿所料,陈一山很快就适应了马驿的话:“懂是不太懂,不过连自由操控科学能力这种魔法一般的事情,我都已经接受了。那你说的话也不是什么惊讶的事。你的意思是,你当我是好友,所以你不会伤害我,对吧?”
“没错,而你应该也不会伤害我吧?”马驿按照对以往陈一山的理解,大胆地猜测说,“既然你还在这里,既然这里的人还没有被你用能力杀死,证明你很在乎这军区的人。你原本并不打算把他们杀死,只要他们不发现你。”
“哎……没错!”陈一山又叹了口气,“我在这里几年了。他们都是我的兄弟,不救他们救谁?而且这情况,你叫我跑,我也跑不到哪里去。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平民来到这里。要是可以的话,我也不想你们杀死他们,我情愿他们一直等到有治疗方法的一刻。”
“可是他们要杀我们,所以你只好帮我们了。对吧?”
“当然……”陈一山紧握的双拳终于松开了,“就算素未谋面,你们都还是活人,而他们已经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了。想起来的确有些对不起他们,不过我觉得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是的,你不过是做了正确的选择。在这个末日世界里,我们还能怎么办呢?”马驿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个陌生的挚友,只好转移话题,“不说了,那我们现在呢?该怎么突破这道防线,他们应该重兵部署在外面,对吧?”
陈一山再度施展他的能力,通过桌面上的“粗糙”与“光滑”,勾勒出一副诡异的建筑地图出来:“没错,首先在一楼,靠近楼梯一共有四个房间,我不知道他们埋伏了多少人,一轮火力覆盖,我们大概只有一半人能逃出门口。接下来,在楼顶布置狙击手,我们直接跑出去,起码又要损失二三十人。而且,现在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使用RPG之类的武器,所以我们登上车,打开引擎,出去的道路也不安全。”
“那你的意见呢?”
“别想逃,往上跑。”陈一山坚决地说道,“我们可以用能力配合你们的特警将这里的所有士兵……全歼,然后再离开这里。不过……”
“不过?!”
“这些感染者很奇怪,他们虽然会将我们蜕变者当作透明。但是他们会依旧攻击其他人,我们展开谎言炼狱的那一个范围,对于其他人来说并非安全的。”
“还有这样?!”
“嗯……所以我们也要小心。”
讲到如此,门外又有一些细小的异动传入到马驿和陈一山的耳边。声音从一楼处传来,窸窸窣窣,好像布料、铁块在地面上拖行的声音。马驿和陈一山相互看了一眼,深知不妙,立刻摇动起身边的所有人:“醒醒!快醒醒!鬼子进村啦!”
不到二十秒,二十多名警察都紧守在两个楼梯的入口处,静静等待着那声响靠近。声音一步步踏上阶梯,他们全都打开枪支的安全锁,不论接下来将要出现什么,他们都会立马将其打出数百个洞。
可那声音并不快,一步一步地,沉稳地走上了台阶。一转角,大家才看见那“巨型怪物”的模样。那是一个身穿外骨骼,还有生化服、避弹衣等等的臃肿的感染者士兵,军队里面几乎能找到的一切保护都强行套在了他的身上。
“开火!打死他娘的!”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立刻弹如雨下,洒在那重装感染者身上。只是那些子弹在一层又一层的保护下打得叮当响,特警们手上的冲锋枪威力并没有大到能贯穿这感染者的防护,伤害到感染者的分毫!
“糟了……”陈一山在马驿的身边说道,“这三级防弹衣、头盔加上外骨骼……以我们的火力根本熬不过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