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是带着满心欢喜和一丝留恋离开林青家的。走出林青家的小区,公路是笔直向下的坡度,林羽骑着自行车飞快的在公路上行进着。林羽可以感到,因为他的速度,风在他的耳边呼啸而过。林羽那略微凌乱的刘海在风中不断变换着身姿。
林羽喜欢骑自行车的感觉,风儿拂过面庞,那种微凉的触觉和轻微的力度让他感到心仿佛在空中自由的飞翔。林羽骑自行车的时候,最喜欢看道路两旁的风景了。春天的时候,他喜欢骑着车仰头看落在电线杆上一排排黑油油的燕子;夏天的时候,他喜欢在黄昏的时候,把自行车的车速骑得很慢,让柔软的柳枝拂过他的面庞,看着天边那璀璨的火烧云;秋天的时候,他喜欢骑着自行车走在干净的道路上,看着路两旁金黄色落叶哼着自己最喜欢听的小曲;冬天的时候,他喜欢看麦田里,那厚厚的白雪在阳光下泛起的金泽。林羽总想停留下来,把这些美好的风景和自己留在一起。可是,他又不得不赶路,那些沿途的风景只能成为他前进路上那美丽的令人心动的陪衬。
当林羽到村口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林羽在夜色的朦胧下,看到一个人影站在他家的巷子口。当林羽走到巷子口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道身影竟是等待他回家的奶奶。林羽心中一酸,感到自己眼前的的夜色更加的朦胧了,看到在夜色下等待的奶奶和站在奶奶脚旁的小虎,林羽的眼泪没忍住掉了下来。小虎是林羽的爸爸在林羽初二时候给他买的生日礼物,一只可爱的小狗,他是和林羽关系最好最忠诚的小伙伴了,每次小虎总是跟着林羽,他们一起度过了很多快乐的时光。
林羽从自行车上下来,对奶奶说:“奶奶,你怎么还在这里等着呀!赶快回家去吧!”奶奶看着林羽笑着说:“今天不是星期六吗?我寻思着你今天放假,就在路口等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赶快回家,我再给你把饭热一下。”林羽跟在奶奶身后向家里走去,看着奶奶瘦下的背影,林羽心里涌出一股心酸。小虎围着林羽欣喜的摇着尾巴。
回到家里,奶奶就忙着给林羽热饭,经过一阵急促的炊烟飘起后,林羽捧着热乎的、自己最喜欢吃的麻辣味土豆麻食,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享受这浓含着爱和幸福的晚餐。林羽的奶奶坐下炕边,看着低头在大口吃饭的孙子说:“吃慢一点,小心噎着,吃完了还有呢!别着急。”林羽看着正在注视自己的奶奶说:“恩恩,知道了,奶奶,这饭真香啊!我都一周多没吃过这么香的饭了!”
奶奶笑了笑说:“今天是星期六,我知道你们放假,就在巷子口等你,我看别的孩子都早早的回家了。我怎么等你你都不回来,我还在寻思着,这笨小子是不是自行车出问题了呢?”
林羽偷偷的瞄了奶奶一眼,林羽看着奶奶正在那儿对着灯泡说自己呢!奶奶那满脸的微笑和骄傲,让林羽想到,白发苍苍的奶奶,一直等待着自己,然后看着从镇上的方向过来的一辆又一辆的自行车。奶奶那不太好的眼神,从满心欢喜再到满心失望,一直这样从阳光明媚的中午一直等到暮色苍苍的傍晚。林羽顿时觉的脸发烧了起来。
林羽有点含糊的对奶奶说道:“奶奶,因为每周六都刚好轮到我们组打扫卫生,所以我就回来的很晚了。您以后就不要再路口等我了,天慢慢的变冷了,您就待在家里,我要是学校里面有事情的话,就会给我爸打电话说的,您就别操心了,我路上一定会非常小心的,您就放心吧!”
林羽对奶奶撒了一个谎,而奶奶却是笑着接受了他的谎言。在这笑容的背后,奶奶多少的等待,以及多少希望变成失望的失望,还有那颗焦急和担忧的心,都被这一个包容的,骄傲的笑容所掩盖,这就是亲情。
林羽的家庭情况挺复杂的,林羽的爸爸是林羽的爷爷晚来得子,被宠坏了,有着火爆的脾气和娇惯的孩子的倔气。林羽的妈妈是善良而又温柔的。在林羽大约六岁的时候,林羽的妈妈去大城市打工了。整整三年,林羽都没有见过妈妈,林羽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
在林羽刚出生的时候,林羽的爷爷就对林羽的父亲说他应该学一份可以养家糊口的技艺,比如瓦工就很好,给别人盖盖房子这样以后的日子就容易过一点。当时林羽的爷爷承包的大果园。林羽的父亲把父亲的话抛在了脑后,每天打牌看小说,日子过的好不阙意。
直到林羽九岁那年,当林羽正在三年级的教室上课的时候,林羽的父亲出现在了林子小学三年级的教室门口。林羽的父亲一声不发的把林羽从教室叫出来,抱上了自行车后座。从学校回来的路上,林羽的父亲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林羽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往日的宁静,而看见家里面来来往往在匆忙的人们。年幼的林羽,感到一股由衷的恐惧从脚底升起。当林羽找到奶奶的时候,奶奶正红着眼睛在抹眼泪。随后,林羽从小就讨厌至极的一个大娘告诉林羽,他的爷爷林立天,去世了。
年幼的可怜的林羽根本不知道,去世是什么意思。小林羽被那个他讨厌至极的大娘的语气和神色吓坏了,便跑到奶奶的房间里,用被子捂住自己,大哭了起来。直到林羽快哭到窒息,才问奶奶,去世是什么意思?奶奶告诉林羽说“去世,就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林羽听了之后又哭心里想着“爷爷一个人,孤独的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不能像以前一样坐在爷爷腿上看电视了。爷爷还会回来看我的,爷爷怎么舍得离开我呢?爷爷一定会回来陪我玩的。”
林羽跟在父亲后面,带着白色的孝,穿着白色的孝衫。林羽的父亲跪的时候,林羽也跟着跪。每次林羽看着灵堂上爷爷的照片,心里莫名的就有一股悲哀,弥漫开来。当时林羽心里想着“爷爷一个人去了很远的地方,夜里的路上会不会很黑呢?爷爷他有没有带灯笼去呀?爷爷他想去那个地方干什么呢?那里难道比家里更好吗?”
在林羽的爷爷下葬之后,家里开始摆酒席的时候,林羽看着许多人都在高兴的聊着天,大笑的搓着麻将。林羽心里暗暗的想着“这些人都是坏蛋,爷爷一个人孤独的去了很远的地方,一个人去那么远多么害怕呀!他们还那么高兴,一点都不担心!他们都是一些没有心肠的坏蛋。”直到多年以后林羽也在别人的葬礼上和同伴愉快的聊天被一个笑话呛到的时候才蓦然发现自己的心已经丢了,自己那年轻的躯壳里面装的已经是一颗陌生的、冰冷的、残缺的心。
当林羽的爷爷去世大约两个月后,林羽的妈妈回来了。林羽妈妈回来的时候,家里的气氛是很紧张的,林羽的父亲在晚上八点钟的时候突然接到林羽妈妈的电话,林羽的父亲接完电话后,脸色变得很阴沉。随后,林羽的父亲就拿了五百元钱和一把匕首,叫上自己最好的兄弟,在第二天早上,把林羽的妈妈接了回来。
林羽的母亲是坐飞机回家的,据和林羽母亲一起回来的人说,林羽母亲所在的公司有人因为压力太大而跳楼自杀了。林羽的母亲,在外打工这些年,由于压力太大了,所以有点精神异常。这是令林羽整个童年而感到烦恼又羞愧的事情,直到林羽长大了之后,才体会到原来母亲给他的那份爱竟是如此的深沉和伟大。
所以,林羽的父亲在外打工维持家里的生计,林羽就主要由奶奶照顾,林羽的母亲,都被村子里的人认为很异常。林羽的父亲虽然在青年时期有点不务正业,但当林羽的爷爷去世后,林羽的父亲像暴风雨后的树苗一样,迅速成长了起来。人和所有的东西都一样,只有完全暴露在残酷中的时候,才会更强健更迅猛的成长。
在林羽的爷爷去世后,下了很大很大一场雨,而且这场雨异常的漫长,果园里面的建筑物也倒塌了,果园里更是长出了令人望而生畏的野草,果园荒芜了。大约两年后,当林羽给父亲要钱上学的时候,当林羽的父亲给家里买东西的时候。林羽的父亲才发觉父亲的话说的很对,自己得有一个养家糊口的技艺。
于是,林羽的父亲毅然到一个瓦工的家里去跟着人家学习技艺。林羽父亲跟的那个瓦工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和吝啬的,但是他高超的技艺让所有的的人都没有话说。林羽的父亲受了很多的责骂并且给开的工资也非常的低,但是林羽的父亲一声埋怨都没有,就这样跟着干了两年。别人都说林羽的父亲真傻,不仅弄丢了爷爷留下来的产业,而且赚钱还跟着一个吝啬鬼。林羽也是这么觉的,但是一直也不敢说什么,直到有一天林羽的父亲砌出的墙成为全村里面最漂亮的时候,村里的人才闭了嘴。邻村的人都夸赞说:“以前看他不行,虎父无犬子呀!不愧是林立天的儿子呀!”直到那一刻,林羽才体会到父亲的英明,也为这个伟岸的男人而骄傲。
多年以后,当林羽面对着那未知的力量的时候,想起父亲那刚烈的眉毛和斑白的鬓角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