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在千代司南处斩前夕去天牢中看望过他,那时的他苍老了许多,见着青玉只说她皇兄不配继承大统,她的父皇更不配,因为他不是纯正的皇室血脉,流淌着的是那个异族女子的血。那时的皇后没有子嗣,依照法理后。宫出生的第一个孩子应当交由皇后抚养,才让他成了身份尊贵的嫡长子。
听到这些,青玉只当千代司南疯了,倒是丹儿,一路跟着她进了天牢,在弃国皇子跟前求青玉饶过他。
“什么时候的事?”
“公主?”美人停止了哭泣,怔怔得望了青玉片刻,缓缓道:“那日随公主去玄易阁,回来的路上奴婢见皇子神色忧伤,便安慰了两句……”
“所以就暗生情愫,至死不渝了?”
“是!”
“所以你便听了他的吩咐来害我?”
“公主……”丹儿垂首,一言不发,许久,才道:“那日皇子本是向先帝提亲去了的,只是先帝觉得他只是个小国皇子,身份低微,配不上公主,所以婉拒了,他本想能在路上见见公主,诉出对公主的一片痴心,谁想……公主……看在丹儿从小就跟着你的份上,就饶他一命吧!如今弃国都覆灭了,他一定会老实本分,若是公主看不惯他,就算去山间了却余生,奴婢也感激不尽……”
“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青玉有些恨铁不成钢,那弃国皇子种种行为都表明他在来天朝之前就与千代丞相勾结了,不然又怎会四自带军队前来,怕是牵不上自己这根线便将心思东在了身边之人身上,可恨这丫头还在为这种人冒死求情!
“让一个女人替你求情,你倒是在她身后逍遥自在!”
“哼!当初决定做这些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如今落在你手里,死生自然由不得自己。”
“你倒是看得开。”这样的男人,不想与他多说。
“公主!”丹儿扑通一声跪在青玉面前道:“那日公主明明看出那杯茶有问题却还是喝了,可见公主还是在乎奴婢,就当您心疼奴婢,还奴婢一个丈夫,还奴婢腹中孩儿一个父亲!若是公主保他周全,奴婢愿替他去死,只是……”说道这儿,丹儿抚摸小腹,面色凄然。
“你!?”不止青玉,牢中的弃国皇子亦是吃惊。
“哼!我不过是利用你罢了,你以为为了我做那些事情,我就会迎娶你?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有何资格伴我左右?”
“丹儿自知身份低微,若是以丹儿的命能换的皇子周全,也不枉此生!”
“你?”那弃国皇子听到丹儿这么说,一时也沉默了。
青玉的心也软了,问道:“值得吗?”
丹儿痴痴得望着心上人,伸出手试探着抚上他的脸颊,见他并无反感,终于心满意足的说道:“公主是修仙之人,自然不能理解我们这些凡人生命中的情爱,乐在其中,苦,也甘之如饴。”
青玉最终还是不忍,找了个死囚为弃国皇子替死,放他与丹儿归隐山林。
从宫中被换出那瞬,弃国皇子远远望见城墙下盼着他的女子,心中动容,不觉牵起她的手,问道:“你我本是清白,何必为了救我骗你主子?”
丹儿闻言,只是笑道:“一切都是奴婢心甘情愿,若皇子平安,那边怎样都好。”
入夜,整个皇宫陷入黑暗,白日里的所有算计、仇恨、不甘都原原本本的还到这冷酷无情的黑暗之中,在黑暗中萌芽生长。
皇宫中的恩恩怨怨,纷纷扰扰是前世的自己从未体会的,那么多的背叛和伤害几乎都在爱情上长出,当初皇祖在先帝打下的根基之上开疆扩土,风头正盛之时收兵回朝不也是因为那个异族女子,据说她是皇祖收兵之前攻下的最后一个国家的公主,皇祖将她带回天朝,却不想最后死在那女子手中,想必那女子也是爱他的,不然怎么会随皇祖而去?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皇祖与那异族女子是,先帝与千代皇后是,丹儿与那弃国皇子亦是,自己呢?
借着月光,青玉漫无目的地走在皇宫里,回想着丹儿跟她说过的那番话,她不懂人世间的情爱吗?那谁又知道她曾经也为爱生不如死过?从玉镯之中拿出一幅画,用仙术悬挂在皓月之下,素白纸张中间是一个打扮怪异的男子,眉宇之间透着英气,从头到脚都被勾勒的完美无缺。
看着画中男子,青玉目光变得迷离,喃喃道:“墨,为什么在这里待的越久,我就越分不清自己是谁?”
想要抚摸画中男子在月光照射下衬得有些温润的脸庞,却只能哽咽的收手,将画收回玉镯之中,这玉镯之中她能感知的空间只有一点点,但青玉总觉得里面的空间很大很大。
皇宫这个地方她不想久留,因为怕在这里久了,自己会不复当初的模样,她不想变得跟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一样,骄傲善妒。最重要的是,如今她的样子已经变得和从前不同,如果连心性都变了的话,那如今的自己到底还是不是曾经与墨海誓山盟的人?其实她一直在不安,找到黎墨之后,不知道还能不能认出自己。
次日,两个乱臣贼子被斩首于闹市之中,那日,青玉安排了马车,将莹莹安顿在马车上,独自在皇宫鲜有人走动的偏门向司寇青龙辞行。那偏门本就人迹罕至,加上司寇青龙遣走了侍卫,更显凄凉。
“你就真的那么想离开皇宫?离开……我?”
“这是陛下一早就许诺的,君无戏言。”
“玉儿!”
“青玉公主何等身份,民女实在高攀不起。陛下忘了,民女饶月儿,乃是被民间一猎户收养的孤女,民女不敢忘记,也请陛下不要忘记。”
“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何执意要走?”
“因为有一个人曾经告诉民女,我要找的人就在这里,只要用心去寻找,就会回到我的身边。”
“那个人……”
“此等小事,就不劳陛下费心。”说着拿出一个香炉来递给司寇青龙,道:“这是暗香,焚此香便可招来花都魅影,若陛下遇上无法解决的事,民女愿意分忧。”
司寇青龙递上一个精致的锦盒,又道:“这本是我打算在你及笄那日赠与你,如今,只怕是迎不来了。”青玉接过锦盒,打开,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呈现眼前,见眼前晶莹剔透的白玉,青玉道了声谢。
“我知道,我们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十年前的那一夜我便知道,玉儿早就死了,死在自己的母后手中,如今的玉儿只是一抹异世的香魂,你肯帮我推翻千代司南无非是因为感激皇妹的这幅皮囊,我知道……”
“陛下明白便好。”正想就此离去,不想走到半路又让他给叫住。
“临走之时,可否让我看你一眼,不!是让我见一见我的皇妹?”
“好!”青玉微微一笑,解开面纱,露出倾国倾城的容颜,明眸皓齿,眉眼如画。在四口青龙呆愣之时,青玉已经坐在了马车上,回眸望了他一眼,放下帷裳,绝尘而去。
“师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车内小女娃睁着惺忪的眼问。
“去真正的人间。”
“这里不是师姐的家吗,为什么要离开?”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
“那师姐一定是要带盈盈去一个比这里还美还好的地方。”
“那是自然,至少我们要去的地方,不会有人在你身旁亲近了一辈子,又在暗地里费尽心机的算计了你一辈子。”
夜已深,哄睡了盈盈,青玉再看来时路,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前方,也尽是迷茫,玄易曾说过她命格难测,说不定,她是被上苍遗忘的那个,前面的路要怎么走,她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