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婧宸知道他们要说些体己的话，她不便站在这里，找了个借口，先行出宫。
刚回到长公主府，宫中便派人传来消息，说是太子妃小产了。王婧宸大惊，未央宫经过上一次大清洗，现在居然还有人敢再动手脚，她倒真的是大意了。
没来得及喝一口茶，赶紧吩咐车夫也不用下马车了，直接掉头返回皇宫。
不过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未央宫中的情形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早上她来的时候，宫中还是一片喜气洋洋，准备迎接小生命降临的气氛。
现在进去，虽则各怀鬼胎，但至少每个人脸上都表现出哀痛的神色。
当真如这天色一般，变幻莫测。
王婧宸走到太子妃宫门口，只见已有几个侧妃侍妾在门口守着，现下太子妃怕是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群和她共用一个丈夫的女人。
见到王婧宸进来，她们分别给王婧宸行礼，按理王婧宸的位份和她们一般，奈何王婧宸是正得宠的郡主，还有个权倾朝野的母亲。
简单回礼后，王婧宸走入里面，太医院尽数出尽，守在外室，太子见到她进来，“你怎么来了？”
“宫中太监传话说太子妃。。。。”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不过在场所有人都是明白的。
太子疑惑，“我并未派太监出去传话。”
话音未落，里面传来一声尖叫，凄厉悲惨的，饶是任何铁石心肠的人听到了也为之动容。一个医女走出来，跪在太子面前，“启禀太子，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虽然已有准备，听到确切的消息太子还是有些伤心，这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不会是他的最后一个孩子。但这个孩子的来临是被皇帝所喜的，就这样没了，委实有点可惜。
他还没有说话，旁边就有人安慰他，总归是那一番话，不必太过伤心，这个孩子没有福分，孩子总归还会再有的。
是啊，孩子总归还会再有的，只要他还在，以后想要多少，就可以有多少。
第一百零五章
见太子并未发怒，便有太医劝说道，“女子小产，总归是不太干净，还请太子移步到外面。”
太子刚准备走，看见王婧宸还站在那里，“姮丫头怎么还站在这里，这是你该见的吗？”他心情不好，说话自然不太客气。
王婧宸还是个姑娘家，见到妇人小产，是应该避讳的。
一行人走到外面，王婧宸问道：“查出来是谁下的手？”
太子摇摇头，“太医只说是吸入了麝香，具体是什么人下的手，还没有查出来。”
“今日太子妃发作前，只见了我同你二人，把伺候的丫鬟寻来问一番，之前还见了什么人，逐一排查。”
太子盯着王婧宸看了半晌道，“太子妃近日都不舒服，前两日就免了其他妃嫔的请安。”
王婧宸心道不好，低声道，“还请太子带一位太医去书房等我。”
太子也不问缘由，带上太医院刘太医便前往书房，大约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王婧宸走进来，却是换了一套衣物，是太子府中为宾客备下的衣衫。
她手中捧着一套衣物，是她之前穿在身上的。
“请刘太医检查一番，这些衣物可有问题？”
太子刚准备开口，被王婧宸拦住，“等刘太医检查完再说，刘太医一定要据实相告。”
衣衫均是寻常，没有什么不妥，刘太医拿起一个香囊，放在鼻间闻了一下，复又放下，“回太子郡主，这些衣衫并无不妥之处。”
“姮丫头，也真是的，我方才不过是随口一说，哪里是怀疑你的。”
王婧宸却还是觉得不妥，亲自去喊朱太医前来，好在太医都还在未央宫中，也没有废多长时间。
老太医改不了摸山羊胡子的习惯，一手拈着胡子，一手检查衣物，翻来覆去不过两件衣衫，“回太子郡主的话，这些衣物并无问题。”
刘太医的话，她还可能不信，只眼前这位朱太医，再正直不过，又怎会被收买。
既然要害自己，自然要人证物证均在，他把自己引入局，却又不留下任何证据，到底想要做什么？
见到无事，太子道，“大家都退下吧，去太子妃那边小心伺候着。”
待众人退下，王婧宸问道，“那个香囊呢？”
太子从怀中掏出香囊，“这个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王婧宸刚准备伸手去拿，太子却缩回手，“这个女子不宜多触碰。”
“里面是什么？”
“麝香。”
王婧宸当然知道这味药，女子不宜触碰，怀孕之人更是不能接触，借自己的手除去太子妃腹中的孩儿。若是此刻自己没有发现，长期带着这个香囊，以后于子嗣上怕也是有艰难。
“这个香囊的来路，我还不清楚，回去我一定彻查清楚，给太子和太子妃一个交代。”
太子并不把香囊直接交给王婧宸，“回头我派人将这个香囊送到你的府上，你切不可再碰它。太子妃那边你不必交代，查出什么直接给我说就行了。”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刘太医是自己人，你不必担心，至于其他的太医，你方才站在他们身侧时，他们应该是猜到了七八分，经过刘太医和朱太医一同检测过你的衣物，谅他们也不敢再说什么。即使有几个没有眼色的，正好可以处理掉”
她知道太子这是要把这件事给压下去，顺便把太医院掌握到手中，这太医院说重要官位权利也并非十分高，若是说不重要，这宫内人的性命可都握在他们手中。
回到府中，王婧宸查了一天，最后却是更加困惑。
香囊司琪一口咬定是她自己绣的，若是不仔细看，只怕连她也以为这针脚绣法是出自司琪之手。
查遍长公主府，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见到司琪绣过这个香囊。
这个香囊像是凭空变出来的，从司琪去完布庄后突然间就有了。
司琪是家生子，从小跟在她的身边，王婧宸不信司琪会背叛她，她会一时鬼迷心窍看错方溶月，但不会看错这么一个在身边长大的丫鬟。
问题应该出在布庄，那处布庄是六皇子的产物，虽然做的巧妙，但在王婧宸多番探测下还是找出了它背后的主子。
在司琪去布庄的当天，方溶月同六皇子也去了布庄。
有一种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她记得上一次在回京的路上，单独见完方溶月她也做了平日自己不会做的事情——放了方溶月。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关联，可是她想不通。除非方溶月身怀妖法，她摇摇头，这般可笑的想法她怎么会有。
可是自己既然都能重生，为什么方溶月不能有妖法？
上一世杀死了自己的刚出生的孩子，这一世杀死了还在母体中的胎儿，这个女人的手段倒真是一点没变！
第一次她开始重视起方溶月。这个女人，是一个对手。
她这边刚有一点思绪，宫中便传来消息说，是宫中的一个美人嫉妒太子妃有孕，买通了太子妃身边的丫鬟，给太子妃下了麝香。
这番说辞传到六皇子耳中，六皇子冷笑起来，他的这个皇兄还是有一点可取之处的，至少知道避重就轻，不得罪长公主府。
只是可怜了太子妃及腹中的胎儿。
方溶月听到太子妃流产的事，悬了几天的石头总归还是堵在心上了。她一直不想杀人，到最后双手还是避无可避的沾满鲜血。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深秋的天气愈发阴沉，黑云压城，飞鸟南迁，连着几日都未见到一缕阳光。满天黑云，漫无边际，低气压环绕，压得方溶月喘不过气。
她试着深呼吸几次，才发现手脚早已麻木，身上半分力气也提不起来。
不知在窗前站了多长时间，引泉找过来的时候，方溶月才突然想起来，到了该陪六皇子吃饭的时辰。
“我今日身体有点不舒服，可别把病气过给爷，还望你能给爷说一声，请爷见谅。”
“苏先生身体不舒服，可得要看大夫，如果时间长了，别说苏先生身体不好受，爷心里也着急，是不？”
方溶月心知引泉这是善意提醒自己，别仗着得宠肆意妄为，只是她哪里有宠爱可以仗，不禁苦笑道，“引泉大爷说的话极是，在下受教了，必当注意。”
强撑着笑脸送走引泉，莺歌见她还是提不起精神，便前去烧水。很多现代的习惯方溶月都没有办法带到古代，只有这沐浴一项她是喜欢极了，浸泡在温水中，渺渺升起的水汽，隔着雾气一切都变得朦胧而美好。
因为看不清晰而美好，更因为无知而快乐，可是她没有办法做到无知，她没有办法装作一切没有发生过，没有办法推脱太子妃流产之事，她亲手杀死了一个胎儿，这个胎儿还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看一看这世界的美好，她便用如此肮脏的手段逼迫他离开了这个世界。
多残忍，对一个孕妇一个胎儿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