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丫头片子，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乱码七糟的东西，我就是想问问你关于杜先生的一些事情。”
寂静的小巷里，张逸用手抚住额头，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由心而发，不由得呻吟出声，平时就知道小女警不着调，可你这回脑洞也太大了点。
“什么小丫头片子，你才小丫头片子，不过比我大了三十多天，了不起呀。”
少女总算明白了自己应该误会了什么，小手背到身后，脚尖点地，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可嘴上依旧不依不饶，反唇相击。
张逸真是气也气笑了，随口说道：“你还都打听的挺清楚的，我比你大了多少都这知道这么具体，看来我还真找对人了。”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在儒家学说的封建影响之下，女孩子的生辰年月向来都是闺房之密，非家人伴侣不得告知，孙大小姐一不小心把自己出生年岁透露出来，顿时更显局促，慌里慌张的不知说什么是好。要是被这家伙知道老爸询问生辰八字的事情那就更加不妙了，以后还怎么一起耍呀，尴尬死了。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这件事情关系不小，千万不能其他人知道。我需要了解一些杜先生的详细信息，他是那里人，什么时候来的，年纪多大，有什么喜好诸如此类，总之尽量把你所了解的统统告诉我就行了，越详细越好。”
关键时候还是张逸给她解了围，只是眉宇间显露出的严肃神情不像在开玩笑，免不了也让孙燕燕也认真起来。
他向小女警打听杜玉明的原因自不用说，就是怀疑此人与刚刚平息的袭城事件有所关系。
那天晚上，张逸发现黑应龙因失血力竭倒在杜师爷房间门口，最多让他心生诧异，觉得堂堂一个黑道枭首死因如此窝囊多少有些难以置信。结果回去后日思夜想，总是感到很不对劲，隐约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却又始终抓不住重点。
本来他都已经把这事情抛在脑后不管，只当自己神经紧张想的太多。直到钱良案发当天，在与欧阳赫的谈话之中，张逸脑海里若隐若现的思绪这才出现转机。
欧阳赫与欧阳威乃是一母同胞的骨肉兄弟，两人相貌轮廓差不了太多，细节上哥哥蓄髯留发，弟弟则更显健壮。在牢里昏迷几日过后，欧阳赫消瘦了的身形加上蓬乱的须发反而更像自己大哥几分。然而，正是这个蓬头垢面的夸张形象，终于勾起张逸潜意识里深藏的记忆，让他恍然间抓住内心深处始终都没有发觉的熟悉之感。
霜阳节前，张逸曾经为了向云阳子交换凝气功决，爬上日渐山试验新炼的神海道符。在符箓的作用下，他就曾依稀看到山腰处有位青衣书生同身旁的虬髯汉子相互交谈。说来也巧，黑应龙伏诛当晚，杜玉明身上穿的就是颜色一样的青色衣衫，联系两人的身材外貌，加上欧阳威碰巧正好死在杜先生门前，种种偶然碰撞在一起，也就难怪张逸疑心大起。
“嗯，杜先生吗？我想想啊。”
孙燕燕脑瓜一歪，做苦思冥想状。
“杜先生是冯叔叔上任后才招揽的师爷，你也知道，县老爷他做官稀里糊涂，加上杜先生的确很有才干，没过多久就被冯叔叔信任，受到重用。年纪嘛，好像比我爹小上三岁，也就是三十二左右，他宅子就在城西边角，具体的位置上次咱们也去过。”
少女感受到张毅的认真，掰着手指，一条一条把自己了解的细节给少年数落清楚。
“爱好我倒是知道不多，只听说他平日里喜欢喝茶听曲儿，再就是登山郊游。听我爹说他是栾山郡人，几年前因为妻子病故这才远游他乡，正好在此被冯叔叔看重留了下来聘为刑房师爷。”
“大概也就这些，其他方面比如长得英俊啦，性格稳重啦，我不说你也看得出吧？”
小女警吐吐舌头，俏皮地向张逸做了个鬼脸。
“果然是这样，无论怎么去看，都是偏偏君子。要不是那天余光正好瞄到，我也没法怀疑到他。”
张逸斜靠在青砖墙边，听完少女的描述不由得微微点头。
今天向小女警询问情况并非他心血来潮，自从那日疑心大起，张逸就着手在衙门内外调查杜玉明的来历。无论是公门内的登记档案，还是经过他向别人旁敲侧击的调查了解，大家对杜师爷的认知都出奇一致：三十二岁，栾山郡人，喜欢喝茶听曲，登山游玩，性格稳重外加青年丧偶。杜师爷一切的一切都太清晰了，上至知县老爷，下至皂役小吏，甚至很多市坊百姓对杜玉明的了解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然而怪就怪在这里，拿张逸来说，百姓们传他是武曲下凡，施曼当他是早熟小鬼，孙飞虎和冯知县嘴中张逸那就是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可能眼前的少女又把他看做能随便敲竹杠的长期饭票外加知心好友。
不一样的人接触角度不同，往往都有不一样的认知。唯独杜先生是个例外，无论男女老少亲疏远近，大家此人的认识程度完全一样，就好像小说剧本里的人物设定一般，又或者杜先生平日里就刻意加深大家对自己的印象。
换作平时，张逸可能不认为其中有什么怪异，而今疑心病起，他看什么都觉得有鬼，越想越觉得不对。
妖兽下山，城内干尸，外加参与袭城的黑应龙兄弟，各种线索都能与血珠联系在一起。张逸有种感觉，这凡俗世界突然冒出的诡异珠子，没准就是一系列事情的关键所在。
当天夜里，黑应龙因为胸口的血珠被张逸击碎，这才亡命逃脱直奔县衙。这种行为在大家看来，无非就是想要挟持知县大人令城中守军就范，可是换种思路来看，会不会是欧阳威想找的根本就是杜宇明本人，也许杜宇明也和血珠有关，欧阳威情急之下找他求救也不一定啊。
况且种种迹象表明，钱粮此人不过替死鬼罢了，城中内奸另有其人。剩下的高层中，司马炎谈不上熟悉算有嫌疑，冯三才和孙飞虎如果能是幕后黑手，那两人可就真是这一界的影帝人物，连拿十座小金人都算实至名归，除了几人之外，疑点最大的也就只剩刑房师爷杜先生了。
想着想着，张逸眉头越皱越紧，西山这滩泥水，看来还深得很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