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元颖
唐玄宗天宝年间,南京有个人叫陈仲躬,非常有钱。陈仲躬也很好学,他觉得在南京学不到东西,就带了几千金,在东都洛阳的清化里租了一个宅子居住下来。
那个宅子里有口很大的井,经常有人掉进去淹死。陈仲躬也知道这件事情,但是自己觉得身边没有家室,也没什么可担心的。陈仲躬常常在家抄书学习,个把月都不出门。
有个邻居家的十来岁女孩,经常到这口井里来打水。有些奇怪的是,她经常呆在井口,好长时间不肯离开。后来有一次,她也掉进井里淹死了。
这口井的水很深,女孩家人用了一昼夜的时间,才把尸体打捞上来。
陈仲躬不禁对这口井好奇起来,空闲的时候,也窥视井里,想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忽然,他看到井水里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子,穿着入时,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
陈仲躬揉揉眼睛,在仔细凝视井水里,只见那个女子用手帕挡住半张脸,朝他微微一笑,那种销魂的模样,人世间都没法找到。
陈仲躬不由神魂出窍,恍恍惚惚地站立不住。他猛地警醒自己,这才收住心念,感叹道:“这就是那些人掉下去淹死的原因吧!”
于是,他离开井口,不再向水里张望。
几个月以后,进入了炎热的夏季,洛阳城周围旱灾严重,只有这口井里的水,却还是充盈满满的,不见减少。
但是,忽然一天里,井水完全消失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仲躬听到有人边敲他家的门,边说道:“敬元颖前来拜见。”
陈仲躬让她进来,发现就是以前在井里见过的那个女子。不过,今天她穿着浅绿色的衣服,轻轻地化妆了一下。
陈仲躬请她坐下,问她道:“你为什么要杀人啊?”
敬元颖说:“那些人不是我杀的,而是住在那口井里的一条毒龙干的。一千多年前,汉朝的大将周勃住在这里,他让人挖了这口井。洛阳城里一共有五条毒龙,住在这口井里的,就是其中的一条。
这条毒龙跟服侍天帝的龙有交情,他们总是蒙蔽天帝。它还经常躲避天庭的追缴,故意不去参加天上的聚会。这条毒人又最喜欢喝人血,从汉朝到现在,已经害死了三千七百多个人了。井里的水,也从来不曾耗尽干涸过。
我是唐朝初期才掉进井里的,被这条毒龙捉住以后,帮它用妖法诱惑人掉进井里,给毒龙吃掉。我这样做,实在不是我的本意。
昨天,天帝要调整各路神灵的责任,所以天下所有的龙神都必须到天上去集合。这里的毒龙,也是昨天半夜上天去的。又因为河南的旱灾,它被天帝查问追责,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这个时候,井里没有谁。恳请先生找来工匠,下到井里,把我从井底的泥水里淘上来,使我逃脱这场灾难。如果我脱离这场苦难,我愿意一生服侍帮助你,世上的任何事情,我都帮你办到。”
那个女子说完,就不见了。
陈仲躬马上找来工匠,让一个自己的心腹与工匠一起下到井里。陈仲躬告诉他们,只要看到任何不寻常的东西,就全部收罗上来。
他们在井底找了一会,没有看到其他东西,只找到一块七寸八分大小的铜镜。
陈仲躬知道这就是敬元颖,就把铜镜洗干净,安放在匣子里,点上熏香,清洁它。
晚上天刚黑,忽然看见金敬元颖从门外进来,直接就在陈仲躬面前跪下,说道:“万分感谢把我从浊水浑泥当中解救出来,先生的再造之恩我无以为报。我本来是春秋战国时候,晋国乐师的师旷所铸造的,十二面铜镜当中的第七面镜子。他铸造铜镜的时候,镜面的大小仿造当时日月的大小而成,我敬元颖是七月七日铸造的。
唐太宗贞观年间,大臣许敬宗的婢女兰苔把我扔进井里。这个井水又深,又有毒龙盘踞其中,平常人掉下去,也会被闷晕厥过去无法逃出来。我因此也被毒龙所压迫和驱使。幸亏遇到正直的先生您,让我重见天日。不过,明天早晨,请先生搬出这所宅子。”
陈仲躬说:“我是付了钱租下的这所宅子,现在突然搬出去,也来不及找到新的居住地方啊?”
敬元颖说:“先生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请先生及时收拾家里的东西就可以了。”
说着,她又跪拜了一次,说道:“从此以后,我不再显露形藏了。”
陈仲躬想留住她,问道:“你是穿红戴绿、涂脂抹粉的妙龄女子,在井当中的时候,是怎么诱骗那些女人和小孩的啊?”
敬元颖说:“我能变化无常。当时的时候,我可以变化做人家喜欢的模样,千方百计地诱骗人家,供给毒龙享用。”
说完,她就消失不见了。
次日早晨,有一个房产中介,带着另外一所宅子的房栋,前来拜会陈仲躬,请求他搬家到他们那里,搬家所需的人力车马,也已经站在门口。
陈仲躬跟着他们到了立德坊街区的一所宅子里,发现那里房宅的面积和房价跟前面的住宅,几乎相同。
那个中介说:“房子详情和约定的租金,都已经写好合同书了。”
于是,他们当面全部交割清楚。
过了三天,陈仲躬听说他原来借的住宅,那里的井无缘无故自己坍塌崩陷了,连带着正面的厅堂和东厢房也一起掉进一个大坑里。
后来,陈仲躬写文章的文笔突飞猛进,多次考试都夺得头魁,做了大官。他以后所办的重要事情,大概都和他搬家的事情那样,是有敬元颖在背后帮忙。
他所得的那面铜镜,背后有二十八个蝌蚪文的字,大意是说:“春秋时期晋献公二年的七月七日正午十二点,在陕西渭源的首阳山前的白龙潭边上,铸造成这面铜镜。永垂后世享用。”
铜镜背面的边缘,还有一圈文字,依次标注着天上的二十八个星宿。左边写着日,右边写着月;北方是玄武神龟,南方是朱雀,东方是青龙,西方是白虎,都依照方位雕刻而成。
在铜镜的钮口上面,写着四个字:“夷则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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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竭忠
唐玄宗天宝年间,河南偃师县东边的太子陵山上,有座仙鹤观。道观里常年住着七十多个道士,全都是潜心修炼道术,精研道家戒律法条的有德之士。那些歪毛淘气的道士,也都不敢去那里。
每年的九月三日那天的夜里,这座道观里都会有一个道士得道成仙,成了这里的惯例。
到了那天的早晨,观里的道士们都填写上自己的姓名,申报成仙。到了这天的晚上,这些道士都把房门敞开着,单独行动,各自寻求上天成仙的机会。
后来,张竭忠担任偃师县的县令,他不相信这件事情。
到了九月三日那天,张竭忠派二名勇士带着兵器,偷偷地潜入这所道观里,观察里面的动静。
一开始,二名勇士发现一切正常。到了三更半夜的时候,忽然,他们看到一只黑色的老虎窜进道观里。没多久,那只老虎叼着一个道士,奔出道观。
那二名勇士追逐着老虎,朝它射箭。老虎虽然没有被射中,却也扔下嘴里的道士,逃跑了。
到了天亮以后,道观里的道士逐一查看后,并没有人因为成仙而失踪。
那二名勇士就报告了县令张竭忠。张竭忠又申报到上级州府衙门,请来带着强弓硬弩的专业猎手。猎手门在太子陵山上东边的一个山洞里,打死了好几只老虎。他们在山洞里看到许多道士穿戴过的帽子、披风和各种金银装饰品。山洞里的无数人的头发和骨头,都是历年来被老虎吃掉的道士的。
从那以后,仙鹤观里的道士渐渐都散走了。再后来,这座道观荒废了,被守山的人当做了营地居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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