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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搜神记 之五

河北安阳人张奋,家里本来非常富有。忽然之间,他的样貌变得衰老,家财也散尽,只好把家宅卖给了程应。

程应搬进宅子后不久,全家生病,也只好把宅子卖给邻居何文。

何文久居在这个宅子附近,听说了一些事情。他买了宅子后,一个人拿着大刀,夜里躲在宅子北边,堂屋中央的梁栋上。

三更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一个人走上堂屋。那人有一丈多高,戴着高高的帽子,穿着黄色的衣裳,喊道:“细腰,出来!”

就见一个细腰身的人答应着,走上堂来。

那个黄衣服的人问道:“房子里,怎么有生人的气息?”

细腰身的人回答道:“没有啊。”

说完,细腰身的人出去了。

过了一会,黄衣服的人,又喊道:“青衣,出来!”

有个戴着高帽子、穿着青色衣裳的人,走上堂来。

黄衣服的人又问,房子里怎么有生人的味道?

青衣人说没有,然后走了。

再过一会儿,黄衣人喊:“白衣,出来!”

一个戴着高帽子、穿着白衣服的人,走上来。

黄衣人再问一遍生人味道的问题。

那白衣人也回答没有。

天快亮的时候,那些人全走了。何文从梁上跳下来,走到堂屋中央,学着他们说话的腔调,呼喊道:

“穿黄衣服的,是谁?”

就听堂下有人回答道:“黄金。在堂屋西墙下面埋着。”

又问:“穿青衣的,是谁?”

堂下答道:“铜钱。在堂屋前面的井边五步开外埋着。”

再问:“白衣的,是谁?”

堂下答道:“白银。在东北墙角的柱子下面埋着。”

最后,何文问道:“你又是谁?”

那个声音回答道:“我是捣碎谷子用的木杵。在灶边上。”

天亮以后,何文按方位,分别从地下挖出黄金、白银各五百斤,铜钱一千万贯。

再把灶间的木杵给烧了。

从此,何文变得非常富有,家宅也很安静平安。

******

三国曹魏的时候,有个人叫张叔高。他在河南许昌附近安了家,还买了很大一块田地。

他的田地中间,有棵十几人合抱的大树。树枝叶茂密丛生,覆盖在好几亩田地上面。

他决定请人砍掉这棵树,开辟树下的田地出来种粮食。

砍树的人用斧子砍了几下,只见象血一样的红色液体,从树干里流出来。那人惊恐不已,回来报告给张叔高。

张叔高大怒,说道:“树老了,砍伐时流出红色的汁液,这有什么奇怪的!”

于是他换上劳动的衣服,亲自前来砍伐。到了大树跟前,只见大树主干的伤口上血流如注,喷撒了一地。

张叔高看着树的主干太粗,决定先砍掉一些小点的枝杈。他就爬到树上。只见几根巨大的树枝杈组成了一片挺大的空场地。

空地上,站着几个四五尺高的白头发老头。他们看见了张叔高,突然向他冲过来。

张叔高连忙用刀招架,左支右拙地跟那些老头打了起来。

最后,他把那几个老头,全杀死了。

他喘着气再仔细看地上的那几个老头的尸身,不太象人的模样,也不象野兽。

树下围观的人见这番情景,都吓得坐在地上。只有张叔高神情怡然,一点没有惊慌的样子。

于是,他们就把这棵大树砍伐掉了。

张叔高碰到的这些东西,大概就是树木和石头中间生长出来的怪物了,就是所谓的“魍魉”吧。

后来,张叔高被任命为兖州刺史,做到很高的官位。他回家祭祀祖先的时候,很是让人羡慕。

以后,他也并没有遇到任何怪事。

******

晋朝的时候,苏州有个姓王的士子,从丹阳坐船回家。

天快黑的时候,他的船停在一个水坝边上。

停泊不久,他看到水坝上有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走过。王士子便把女子请到船里,留宿了一夜。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他在女子的手臂上系上一串金铃,让她自己回家去了。

然后,他派仆人偷偷跟踪她,到了她家里。

仆人询问她的家人。她家人回答说:家里没有女人的。

后来,仆人看到猪栏里面的母猪的前腿上,挂着一串金铃。

******

汉朝的时候,山东人梁文,喜好道术。

他在家里建了一个拜神的祠堂,有三四间屋子大。正屋神座上,挂了一个白色的纱帐。十几年里,一直没有人掀开过这个帐子。

后来祭祀做法事的时候,帐子里面忽然有人说话,自称叫“高山神君”。

这个神君平时吃喝了很多东西,不过求他治病,倒也常常灵验。所以梁文供奉这个神君很是殷勤。

过了几年,有一次,神君喝醉了。梁文请求见下神君的面目。

那神君说:“你把手伸进来吧。”

梁文把手伸进去,摸到了神君的下巴,觉着他下巴上胡须又长又硬。

他用手抓牢那胡须,突然往外一拉。就听见帐子里面的神君,发出山羊的叫声。

神殿里的其他人听了,也是一惊,都过来帮助梁文。

大家看到拉出的那个神君,原来就是邻居家养的一头羊。七八年前,这头羊走丢了,一直没找着。

于是,他们把羊杀了。

这个神君,也就再也没有显现。

******

三国曹魏的时候,河北有个地方的官员,名叫王周南。

一天,一只老鼠从它的洞穴里跑出来,到厅堂上面大声喊道:“王周南,你会在七月八日死去。”

王周南不声不响地疾跑过去,想要抓住它。那老鼠飞奔着逃回了洞穴。

到了七月八日那天,那只老鼠又跑出来,还穿着灰色衣裳、戴着灰色帽子,它喊道:“王周南,今天中午你就会死掉。”

王周南不理它。

老鼠没趣地跑回洞穴。过了一会儿,它又蹦跳着跑出来,又大声地说了一遍这句话。

来来回回的,它跑了好几遍,王周南一直不理它。

到了中午的时候,那老鼠跑出来喊道:“王周南,你沉默着不说话。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说罢,它一个翻身,四脚朝天,死在了地上。老鼠身上的衣服帽子也消失不见了。

那老鼠看起来跟一般老鼠并没有什么区别。

******

很久很久以前,福建有座山叫庸岭,高达几十里,很是巍峨。

这座山西北的山谷里,有条七八丈长、一米多粗的大蛇。本地的山里人都很畏惧它。

官府派人来打了好几次,都没有杀死大蛇,反倒死了好几个人。

最后,本地百姓只好用牛羊来祭祀大蛇,喂给它吃。它这才没有危害地方。

后来,这个地方的很多人梦见大蛇说:想吃十二三岁的童女。

本地官员没有办法,只好向穷苦人家或者罪犯人家,买来小女孩。到了八月祭祀的时候,他们把女孩送进蛇洞里,给大蛇吞吃。

这样过了九年,已经有九个女孩,被大蛇吃掉了。

这一年,官府没有合适的女孩,就到处访寻。

有户贫穷人家生了六个女儿,没有儿子。他家的小女儿叫李寄,自己说愿意去做祭祀的供品。

她父母坚決不答应。她却说:“父亲母亲命中注定,只生了六个女儿,没有儿子,将来老了没有依托。女儿我不能象汉文帝时候的淳于缇萦一样帮助父母,年幼的时候也不能劳作来供养父母。这样白白地浪费粮食、没有用处,还不如早点去死了。我卖身的钱,可以给家里一些贴补,不是很好吗?”

她父母强烈反对,绝不答应。

李寄就偷偷地跑到官府里,自愿应募了。

同时,她还向官府要了一把宝剑,和一条善于咬蛇的狗。

到八月祭祀的那天,她在庙里的大厅中间坐着,一手抱着宝剑,一手拉着那条狗。

她把预先做好的几大筐米饭,用米酒搅匀了,塞在大蛇出来的洞口上。

过了一会儿,大蛇出来了。只见它的脑袋比装稻谷的箩筐还大,眼睛跟二尺圆的铜镜一样。

大蛇闻到米饭的香味,就先把混了酒的米饭吃了。这时候,它就有了三分醉意。

李寄这才放开狗,让它去咬大蛇,吸引大蛇的注意力。李寄自己绕到大蛇背后,使出全身力气,用宝剑猛刺了大蛇。

大蛇被砍伤后,从洞穴里爬出来,死在了院子当中。

李寄走进洞穴,把前九个女孩的骸骨搬出来,埋怨她们道:“你们都太怯懦了,被蛇白白吃了,真是很可怜。”

******

河北人狄希,非常擅长酿酒。他的酒号称“千日酒”。有人喝了这个酒,要醉上一千天。

当时有个人叫刘玄石,很好喝酒,他去狄希那里买酒。

狄希说:“我的酒还在酿造当中,没有完成,还不敢给你喝。”

刘玄石说:“就算没有酿熟,也给我来一杯尝尝,可以吗?”

狄希见他说得诚恳,就给了他一杯。

刘玄石一口喝完,意犹未尽地说道:“好酒,能再来一杯吗?”

狄希连连摆手,说道:“你回家去吧,以后再来。这一杯酒,就会让你睡上一千天了。”

刘玄石很不尽兴,脸有怒色地走了。到了家里,他躺在床上就醉死过去。

家里人以为他死了,大哭一场,伤心地把他埋葬了。

过了三年,狄希忽然想起来:“刘玄石喝了我的酒,醉死过去快一千天了。现在他该醒过来了,我去看看他。”

狄希到了刘玄石家里,问他家人道:“刘玄石在家么?”

刘玄石的家人很奇怪地回答说:“他已结死了,都三年了。”

狄希吃惊地说道:“他不是真的死了,而是喝了我做的美酒,醉死过去。睡卧一千天以后,他就会醒转过来的。现在去看看他吧,应该醒过来了。”

于是,刘玄石的家人,凿开他的坟墓。只见那坟墓里酒气冲天,好半天才飘散干净。

这时,坟墓里边的刘玄石正好睁开眼睛,打着哈欠说:“好酒啊,把我喝醉了。”

他看到旁边站着的狄希,就高兴地问道:“你做的酒真好,我只喝了一小杯,就醉了一整夜,睡到现在才醒转过来。现在几点了?”

大家听了,都张口大笑起来。

不料,刘玄石身上酒气,冲进他们的鼻子里。这些人因此也都醉卧了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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