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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汉武故事

关于汉武帝,实在太著名了。他的故事,说也说不完。

喜欢军事的人,会想起他领导的攻击匈奴的伟大远征。

喜欢宫廷斗争的人,会想起他后宫发生的巫蛊事件,造成太子自杀、后继无人的人生悲剧。

喜欢内政的人,会想到他独尊儒术,形成之后二千年的基本文化格局。

而我们这里要说的,是神异故事。汉武帝在其中,也占据头等重要的地位。

很多人说到道教,会说发源于东汉末年的五斗米道。这是非常错误的。

其实,从周穆王西游起,一直有各种各样的道教传说,在中华各处纷纷传扬,而且越来越兴盛。秦始皇派徐福出东海、寻找海中仙山,只算作是一个小高潮。

到汉武帝时,才达到了道教的第一个高峰。

汉武帝年纪轻轻就登上皇帝宝座,精力充沛、好奇心强烈,喜欢了解神秘的未知世界。就象今天的年轻人喜欢星际旅行的科幻电影、时空穿越的幻想小说一样,年轻的汉武帝也喜欢听别人讲各种虚无缥缈的神仙故事。

在那些故事人里,有稀奇古怪的人物、闻所未闻的草木。象东方朔那样的方士,天马行空地给汉武帝讲述各种各样离奇怪异的故事,让他心游物外,无比神往。

闲话休提,开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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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长陵附近有个女子,死了以后,化作神灵。百姓给她修造庙宇,庙里的神灵很是灵验。

霍去病少年的时候,还没有做官,有好几次到那座庙里去拜祭。

那女神君就变成人形,来到霍去病的床上,要与他交接。霍去病不肯,女神君羞愧地走了。

后来霍去病得了大病,都快死了。汉武帝派人去向那女神君祈祷。

那女神君说:“霍去病将军天生精气稀少,所以寿命不长。我以前曾经想用太一精华补助给他,让他延年益寿。可惜他不明白我的意思,断绝与我往来。现在得了这场大病,是必死无疑的了。我也无能为力了。”

不久,霍去病就去逝了。

******

汉武帝年少时候,非常好学。他把天下的各种书籍收罗上来,亲自阅读校订。当时著名的才子庄助、司马相如等人,也帮忙分类整理。

武帝最喜欢诗词歌赋,每次出游遇到奇异野兽或者新奇事物,就要让司马相如他们几个人来写诗赋。

武帝自己也写了几百篇诗赋,总是写得很快,一蹴而就。

司马相如虽然写得工整美妙,却总是要用很长时间才能完成。

一次,汉武帝看了司马相如的诗赋,非常欣赏他文字的优雅,节律的精巧,对他说:“我写诗赋的速度很快,你写得好但很慢。我们俩交换下,你看怎么样?”

司马相如说:“我是同意的。就不知道陛下愿不愿意?”

汉武帝大笑,没有责怪他的无礼。

******

汉武帝曾经坐着辇车,经过皇家卫士驻地,看到一个白头发白胡须的老头,衣衫不整地站在里面。

皇帝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始做卫士的?怎么这么老了,还在做卫士啊?”

老头回答道:“我姓颜,名叫驷,是江苏扬州人。汉文帝的时候,就开始做皇家卫士了。”

武帝不解地问道:“这么多年做皇家卫士,怎么没有被提拔呢?”

老头回答道:“汉文帝的时候,他喜欢文学有才的人物,可我是武勇之人,所以不被重用。后来,汉景帝的时候,他喜欢老成的人,当时我年少,所以也不被看好。现在陛下喜欢年轻的人才,可是我已经老了,所以没有提拔。因此上,虽然我经历了三个皇帝,却一直没有出人头地,到老了还在做皇家卫士。”

皇帝为他的一番言语感动,也感慨他的遭遇,就特别提拔他做了会稽都尉,是个付省级的官员。

这里要说明,西汉的时候,人才选拔比较随意。如果能常在皇帝周围出现,那么被皇帝看中而提拔做官的机会,就多些。所以,做皇家卫士,或者叫羽林郎,是个很好的差事。很多达官贵人,都把自己的子弟送去做羽林郎。往往几年内,就能被选中,去做高官。

这个故事里面,那老头做了几十年的羽林郎,却不被提拨,也是很罕见的。因此上,汉武帝才会感叹他的不幸的人生遭遇。

******

来自山东的术士公孙卿,知道汉武帝喜欢求仙问道。

他就找到方士“所忠”,跟他说:“我有一件宝鼎,上面刻了神秘的文字,要请老兄引荐给皇帝。如果能得到皇帝的召见,我送一只玉羊给老兄。”

所忠答应了。但是看了公孙卿的奏疏以后,觉得很是可疑,就对他说:“献宝鼎的事情作罢吧,不要再提了。”

公孙卿就找到另一个方士,把宝鼎献给了皇帝。那个方士还上奏道:

“公孙卿的师傅申公有一次跟他说:当年黄帝研究这个宝鼎上的神秘文字,发现它记录着天道循环的周期。在两个循环周期交界的日子,是得道成仙的最佳时间。

黄帝发现这个秘密后,经过推算,那一年的冬至日就是个好日子。黄帝因此就在那一日升天成仙了。

据公孙卿说,今年的冬至日,也是天道循环的纪日。正是跟黄帝成仙那天,一样的好日子。”

汉武帝听了很感兴趣,召见公孙卿,询问详细情况。

公孙卿说道:“我师父申公确实是这么跟我说的。不过他老人家已经死了,尸解上天了。”

汉武帝问道:“申公,是怎么样的人呢?”

公孙卿回答道:“神仙'安期生'跟我师傅申公是好朋友,当时他们一起听到黄帝亲口解说,才知道了这个宝鼎的秘密。”

为了让汉武帝深信不疑,公孙卿继续说道:

“申公还曾经跟我说:汉朝的圣人是汉高祖的曾孙,就是陛下您啊。

根据宝鼎上神秘文字所推算的日期,陛下应该在那一天到泰山上去封禅。然后就能登天成神仙了。

当年黄帝的时候,就是到郊外斋戒沐浴,住了三日,然后祭祀天帝。祭祀的地点,就在陕西凤翔县。我师傅申公尸解成仙后,就葬在那个地方。那里叫做大鸿塚。

黄帝祭祀之后,在他的庭院里招待降临的众多神仙。那个庭院就在甘泉宫这个地方。

后来,黄帝在‘寒门’这个地方得道成仙,就是今天的陕西淳化。”

汉武帝听了他这番有根有据的话,就任命他为皇家侍从,让他专门负责寻访神仙。

公孙卿从嵩山到东莱山跑了一趟,回来上奏道:“我看到一个仙人,身长五丈,自称叫‘巨公’。一手牵着一条黄狗,一手拿着一只黄雀,想要拜见皇帝。不过他一下子又不见了,所以我没有带他来。”

汉武帝于是从河南偃师出发,到东莱山住了几天。一路上只见到几个巨大的脚印,没有碰到仙人。汉武帝很是恼怒公孙卿的话没有着落。

公孙卿也很害怕,通过卫青向皇帝上奏道:“仙人本来是可以碰到的。只是皇帝来得太快太突然了,所以没有见到。

如果陛下能修建一个道观,就能把神仙请下来了。神仙喜欢高耸的楼房,不高的话,神仙也不会来。”

于是汉武帝在京城里修建了一个道观,叫做飞廉观。里面的楼台,高达四十丈。又在甘泉宫,建造了延寿观,也修了同样高的楼台。

后来汉武帝巡游到朔方郡,祭祀了桥山黄帝陵。

汉武帝问公孙卿道:“我听说黄帝长生不死。可是这里怎么有他的坟墓呢?”

公孙卿回答道:“黄帝得道成仙,升上天去。他的大臣们很想念他,就把他留下的衣服帽子,埋葬在这里了。”

汉武帝感叹道:“我以后升天成仙,我的大臣们是不是也要拿我的衣服帽子,葬到我的陵墓里呢?”

******

有一次,汉武帝虔诚地斋戒了七天,派使者到洞庭湖里的君山访求神仙。使者拿回来一壶神仙酒,说是喝了以后能长生不老。

汉武帝刚拿起仙酒要喝,东方朔打断道:“我认识这个酒,请让我仔细检查下。”

说着,接过神仙酒,一饮而尽。

汉武帝气愤异常,下令要杀了他。

东方朔说:“如果能把我杀死,说明这酒不灵验,不能长生不死。如果这酒真的灵验,杀我也死不了。”

汉武帝被他气乐了,就赦免了他。

******

河南濮阳地方的人,贡献给汉武帝一个侏儒,身长只有七寸,衣服帽子也全部齐备合体。

武帝疑惑他是个山里的精灵,常常让他在桌子上走动。

一次,东方朔看到这个侏儒,熟络地跟他说:“巨灵,你怎么逃出来了!西王母回来没有?”

侏儒不理东方朔,指着他对汉武帝说:“西王母种的桃树,三千年才开花结果一次。这个小子不老实,连着三次偷了那些仙桃。西王母很生气,把他贬谪到这里来。”

汉武帝大惊,这才知道东方朔不是凡人。

侏儒继续对汉武帝说:“西王母派我来告诉陛下求仙的方法:陛下需要清净,不能烦躁忧心。五年以后,西王母会来跟陛下相会。”

说完,侏儒就消失不见了。

五年以后,汉武帝准备迎接西王母。他在寻真台上斋戒,摆设道家祭祀仪式---紫罗荐。

西王母派遣使者告诉汉武帝说:“七月七日,我会到这里来。”

到了那天,汉武帝命人把皇宫洒扫一遍,点上精致的九华灯,又在承华殿设下祭祀的斋饭。

正当午时,忽然有一群青鸟从西方飞来,聚集在宫殿前面。

东方朔对汉武帝说:“今天傍晚时,西王母必然降临到那尊塑像上。我们最好洒扫干净,安静地等待她的出现。”

汉武帝于是安放好帷幔锦帐,点上兜末香。

这种香是兜渠国贡献来的,外表象大豆,涂在宫门上,几百里内都能闻到香气。有一次陕西关中发生大瘟疫,到处死人。这种香点起来以后,就没有再死人了。

子时七刻,夜里一点四十五分钟,夜空中清清明明,没有一点云彩。隐隐约约听到雷声传来,漫天微微泛着紫色。

一会儿,西王母到了:乘着紫色的马车,两边侍坐着玉女。她衣着华丽,步履轻盈,周身弥漫着青色的云气。两边各有一只婀娜的青鸟,随着王母亦步亦趋。

汉武帝上前迎接西王母下车。

王母落座后,汉武帝请求长生不死之药。

西王母说:“长生不死药分两种。上乘的有中华紫蜜、云山朱蜜、玉液金浆;其次的有五云浆、风实云子、玄霜绛雪。上面要配上兰园采来的金精;下面要垫上圆丘采摘来的紫柰。

不过,皇帝你心里放不下的事情太多,平常的欲望心又太强,还不能拿到不死之药。”

于是她拿出七颗桃子,自己吃了两颗,把另外五颗给汉武帝。

汉武帝吃完桃子后,把桃核拿在手里。

西王母问道:“要这些桃核,有什么用吗?”

汉武帝说:“这种桃子很可口美味。这几颗桃核,我想种在宫院里。”

西王母笑着说:“这个桃子,在天上三千年才开花结果。在地上是无法种植的。”

两人一直谈话到五更,只说些世上的寻常事情。西王母不肯讲鬼怪神仙的事情。最后,西王母庄重地起身走了。

东方朔躲在旁边的门口,偷看西王母。

西王母对汉武帝说:“这小子喜欢干蠢事,轻狂无赖。很早以前他被训斥,不让他回到天上。然而他心地不坏,不久应当可以回到天上的。皇帝好好对待他。”

西王母走了很久,汉武帝还是惆怅不已。

后来,汉武帝要杀一百多个妖言惑众的方术道士。

西王母派使者来说:“皇帝想要求仙,却去相信歪门邪道的术士。想见神仙,却先去杀戮手无寸铁的凡人。我从此不会再和皇帝见面了。”

使者另外送来三颗桃子,说道:“吃了这些桃子,可以延年益寿。”

同一天早些时候,东方朔死了。

汉武帝不解地询问东方朔的死因。使者说道:“东方朔是木帝的精神,本来是守岁的星辰。他降下人间,来观望天下的世道,他不是能终身陪伴陛下的。”

汉武帝听了,厚葬东方朔。

*******

汉武帝到河北沧州巡视,见到有一股青紫色的灵气从地上冒出来,直冲天空。

懂风水的人斟测地舆后,说道:“地下有个奇异的女子,能给天子带来好运。”

汉武帝派人挖开地面,果然看到地下有个小小的房间,里面坐了一个美艳无比女子。只是她的双手却紧紧地握在一起。

武帝让人把她的手分开。却几百人也拉不开。汉武帝只好亲自动手,结果轻轻一拉,女子的双手就分开了。

汉武帝把这个女子纳入后宫,称为拳夫人。后来她又被封为婕妤,住在钩弋宫,因此也称为钩弋夫人。

钩弋夫人懂得黄帝御女的法术,很受宠信。后来,她怀孕十四个月,产下汉昭帝。

汉武帝说:“尧帝母亲怀孕了十四个月才产下他。现在钩弋夫人,也是十四月才生产。”

于是,把宫门改名为尧母门。

后来,钩弋夫人跟着汉武帝到甘泉宫,她哀伤地跟皇帝说:“我的命相里,只能给陛下生一个儿子。然后,到他七岁时,我的命数就尽了。今年他就七岁了。我无所挂念,只是这个皇宫里有很盛的巫蛊的气息,会伤害皇帝的身体。”

说完,钩弋夫人就死了。

钩弋夫人埋葬的时候,十里之内都能闻到香气。

汉武帝很怀念她,又怀疑她不是凡人。让人挖开坟墓,看到棺木里没有人,只有衣服和鞋子。

于是汉武帝在甘泉宫建造了通灵台。经常有一只青鸟飞到台上来。一直到汉宣帝的时候,那只青鸟才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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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帝年老垂危,住在“五柞宫”里,召见霍光,遗言道:“我快死了。可以立钩弋夫人的儿子为皇帝。你好好辅佐他。”

那一年汉武帝六十多岁,头发没有发白,看上去象个少年。他平时服食仙药,不食五谷,也不大宠幸女子了。

一次,他看着群臣,感叹自己的过失道:“天下那里有仙人啊,全是瞎胡扯!节制饮食,服食补药,能少生疾病而已。”

从此不再服食仙药,身体也逐渐消瘦。最后的一二年当中,心情凄惨不快乐。

三月份的一天,汉武帝白天睡觉,没有醒转过来。脸上颜色不变,但是身体冰冷。到了次日,面色才逐渐变黑,闭上眼睛。

于是皇宫里的仆从侍卫,嚎哭发丧。

丧期的那几天,放在未央殿前面祭祀的食物,好像被汉武帝的神魂食用过。

他被埋葬到茂陵以后,有一股浓郁的芳香气息,在墓地山林之间沉积,象大雾一样久久不散。

所有他的日常御用物品,都放到茂陵的陵园里。

二百多位婕妤以下的嫔妃,汉武帝仍然象活着时一样地宠幸她们,但是别人却看不见。

霍光听说以后,把她们连同其它的五百多名宫女,全部送出宫外。这才没有再发生奇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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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守卫陵墓的官员梦见汉武帝说:“我虽然已经死了,仍然是你们的君王。你的兵卒,怎么可以在我的陵墓上磨砺刀剑,吵闹我啊?”

那名官员醒来后,发现陵墓旁边有块方形的石头很是光滑。守陵的士兵都喜欢在上面打磨刀剑。

于是,他禁止士兵再这么做。事情才平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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