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向上不知多少丈,山峰上雪都没有多少了,尽是光滑的坚冰。星流的头发、眉毛及衣服上都生了一层寒霜。问天的兽躯却越来越温热,身上依旧金光闪熠,并无半点霜雪。
它突然一声鸣啸,四爪贴于冰川壁上,爪上尖利的爪甲,深插入冰层中。偌大身躯,在滑不留手的冰壁上稳稳停住不动。星流身子后倾,忙死死抓住金环,稳住身形。暗想:“这飞兽毕竟也是血肉之躯,飞累了歇歇脚,只是这个姿式让人难受。”正想着,问天已从冰壁上用尖喙啄了一个不知什么东西,向后扭着长颈,送到自己面前。
星流仔细一瞧,它铁喙喙尖衔着一支玉白的冰花,形如莲花,约有十几瓣,不过茶杯口大小。不知它什么用意,只得伸手接了,轻轻一震,小花外面的冰层剥落,露出里面深紫色娇艳的花朵来,色彩浓郁,散发着迷人的气息,充满生命力。
他大感惊奇,如此酷寒之力,苍松都无法生存,怎么会生长这样鲜艳的小花的?
问天将喙尖向他扬了扬。
“怎么个意思,让我吃掉?”星流问道。
问天点了点头,似乎能听懂他的话语。
星流哪知这小花是华岳冰川上独有的冰魂紫莲,华岳灵药紫莲丹便是以它为料炼制。只因它数量罕有,又在寻常元力的人都不能涉足的几百万丈绝巅,所以一枚小花能炼几十枚灵丹,每枚灵丹亦足能镇元护命。灵童云婴久居绝顶,每天只吃一瓣的三分之一,每枚够两月之用,已能提升真元,抵御酷寒。他拿着这冰魂雪莲,上看下瞧,有点为难。
终于横了一下心,咬下一瓣,放在嘴里一嚼,虽入口冰凉,可是清香入脾,分外好受,不由放了心。由于折腾一日一夜没吃饭,腹中饥肠辘辘,他哪知这东西珍贵,三口两口吞了进去。
这东西入口清凉,及自腹中,稍候便一团火热。他心里惊疑,好在火热感之后,一股股暖流从下腹散向全身,登时四肢百骸,充满暖意,不但身上的霜层渐渐消融,额头还渗出了汗珠。
“原来神兽弄这小花,是来给我御寒的。”想到这里,对神兽的好感不由增添了几分。
问天一声长啸,双翼一抖,硕大的身躯又飞了起来,钻入座座冰峦之中。
又飞不久,在一座巨大冰川之下,有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平湖,上面覆满厚冰,光洁如镜。平湖的尽头处冰川上有一条银色冰瀑,自空中垂下,仿佛已有千万年未解冻,银光凛凛,极是壮观。
问天在冰湖上盘旋几遭,倏然双翅一展,头朝下俯冲下来。星流吃了一惊,眼看将冲到湖面上,本能地闭上双眼。耳听轰地一声,身子剧烈一震,问天又重新飞起。
星流往下一瞧,冰湖上已破了一个方圆十数丈的大洞,露出了淡青色水面,几尺厚的坚冰,散落飘浮于水面上。
问天稳住身形,又向大洞方向俯冲而下。
星流大喊道:“你干什么?要自杀可别……”喊声未尽,“嘭“地剧响,已潜入湖水中。
湖水并不十分冰冷,反而比外面更有暖意,问天睁开了眼,只见湖水清澈透明,能看出好远。问天双翼收在后脊,包夹住自己双腿,飞速下潜。不多时已看见水中有几尺长的雪白狭长的小鱼,游来游去,不由想起琼宇傲宇对话里的冰湖中雪鱼来,暗想:”神兽这是想给我捉了雪鱼烤着吃么?”自顾着欣赏游鱼,居然忘了水中憋闷之感。
问天并不理会那些雪鱼,仍高速下潜,不知有多少丈,似乎见到水底石块。问天前爪一伸,似乎抓着一物,飞快向上拔起。这时问天才觉到一口气几乎憋不上来。
好在上游的速度比下潜要快许多,待到星流头昏脑胀,双眼昏花,头顶一片光亮,知道快要到水面。他强行忍住那口气,不多时果然“噗”地一声,钻出水来。
问天向将一物重重扔在冰面上,然后也飘然落地。等它稳住身形,星流缓了缓气,仔细一瞧它扔下之物,竟是铁锅般大小的一个靛青色老龟。
这老龟龟壳上纹路深刻,色泽古朴,一看便知是几百年以上的古龟,它将头尾都缩入龟壳之内,犹如一个倒过来的大锅底,让问天无从下手。
问天将一只巨大虎爪按于龟壳上,缓缓加力,初时老龟并无动静,及自龟壳格格做响,并发出崩裂响声,它再也忍受不住,圆溜溜的脑袋伸出壳外。问天另一只前爪上前按住,用压住龟壳的前爪将它龟壳翻了过来,露出了一片白白软软的肚腹,问天双爪伸到它肚腹上便去抓撕。
星流见老龟不住挣扎,发出低叫,顿时腥味扑鼻。不由又是不忍,又是恶心。暗想:“这是要给我炖乌龟汤补身体么,可这里并没火源,也没干柴,”想到这里,瞿然一惊,“他要是让我生吃龟肉,那可糟了,腥气逼人,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正想着,突闻一阵馥香入鼻,惊奇间,发现问天从老龟体内用长喙叼出一颗鹅蛋般大小金黄色的肉丸来,香气便由肉丸发出。这是老龟蓄炼数百年的内丹,最是珍贵,星流不知何物,只道又是让他服食,这东西虽不是熟物,可闻起来味道不错,想来比生吃龟肉要好得多。
问天前爪一扫,将老龟扫入湖水中,老龟竟然未死,打了一个旋,游到湖底去了。
“这神兽虽蛮横不讲理,毕竟还存有善念,不是那般嗜杀的怪兽。”星流正想着,问天长声鸣啸,又已击翼飞起。
“这回改变套路了,这肉丸不是给我吃的?“星流又想。这时腹中开始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不由有点怅然若失。
问天贴湖面划行,飞了不下数百里,到了湖的边缘。再往前尖冰林立,如同犬牙交错,地势开始险恶。长翼偶尔击中坚冰,都击得粉碎,碎冰如雨,时而打在星流身上,甚是疼痛。
从冰林中穿梭不知多久,远远只见一片冰崖上有个巨大冰洞,直伸入峰嶂内,不知深浅。冰洞前端伸出一片巨大冰椎,如同一片空地,空地上生了一颗巨大冰树,很是粗大,枝桠横生,不知是活物还是天然形成的一道风景。
问天开始小心翼翼,几乎不在振翅,滑翔到冰树上方,轻轻落在枝杈上,沾冰轻无声息。它尖喙上的黄色内丹放于靠洞口方向的树枝上,又悄悄展翅,飞到洞口上方几十丈高的地方,在一块石大冰石之后稳稳钉住,俯着鹰首,眉心的炽日金晴,死死盯住冰洞方向。
星流这时明白了,敢情这肉丸只是诱饵。想来是凭它的异香引诱洞中的什么东西的。具体是什么怪物,打破他的头也想不出来。看问天这小心谨慎的态度,这洞里的东西可非同小可,一定凶悍异常。
谁知过了不知多久,苍茫天空中那蛋黄般的残弱太阳已悄悄西垂,天色渐暗,仍不见洞口有何动静。
星流服了冰魂紫莲,虽然不致身无气力,遍体寒冷,可很久没能果腹,肚子里咕咕怪鸣。心想道:“是不是神兽估计错误,这洞中压根没有什么东西。在这里盲目瞎等,不知何时才是尽头?“再看问天时,它金钢般身躯伏于冰石上,犹如石铸一般,更不稍动。看来它耐心尚好,就算伏上几年,也不会有问题。
天色越来越暗,不过冰光掩映下,不致于目不见物。放在冰枝上的内丹,除了香味不时传来,居然在昏暗中很是醒目,依稀有淡黄色微弱柔和的光芒。给这无边无际、死气沉沉的万年冰川平添了几许暖意。
突然间洞内“喀嚓”一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洞中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