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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错综

叶云天是世袭的宁州将军,其父叶缘在宁州镇守东南海域,东抗倭夷,南伏水越,可谓战功彪炳,威名赫赫。不过却在近十六年前,因为倭夷的一次大举进犯,叶缘率宁州军民抵抗,却中了流矢不幸身亡。叶云天临危受命,战场中接过宁州帅旗,凭借手中一支方天画戟,连杀倭夷三名将领,在震慑群丑的同时,也让宁州军心大振,一鼓作气将倭夷驱逐出了宁州地面。

晋安朝廷闻报大喜,当时还是晋安睿宗吕源在位,听得叶云天威名武力更胜其父,宁州上下众口赞誉,又立下此赫赫军功,于是钦命叶云天世袭了这宁州将军之位。

十一年前,晋安朝政不稳,大将叶鹏举兵造反,一时天下大乱;倭夷也在东边卷土重来,兵分两路,一路从东面的定州登陆,与定州陆零大战;另一路则在东南宁州登陆,遭到了宁州军的全面堵截。

这一次来犯的倭夷势力规模空前,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杀来;而与此同时,南边的水越也有蠢蠢欲动之势。叶云天闻报,也迅速做出应对,一边命令自己父亲手下的头号大将杨成(杨风之父),率领宁州三成军马五万,摆出阵势,威压水越;另一边则自己亲自领兵上阵,调动宁州主力大军,也有十余万之众,开往东南疆域,全面应战。

倭夷虽然兵多将广,而且凶悍异常,但是叶云天也是精通兵法,借助东南山脉纵横的地势,分兵数路,在崇山间穿插纵横,将倭夷主力切割开来,然后逐一击破。倭夷军大败,伤亡无数,残余势力欲逃亡定州,与进犯定州的另一支倭夷大军汇合。不过叶云天却早早派出使者与定州联络,与在此战中刚刚崛起的陆零携手,夹击倭夷势力。再经过连番苦战,终于击溃了倭夷这次规模空前的进犯。

此战也奠定了东南沿海十余年的安宁,这十余年来倭夷再无力大举来犯,只有小规模的骚扰,也都被宁州军民迅速剿灭。

但就在这场大仗中,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当时叶鹏兵变失败,叛军溃散,叶鹏裹胁二皇子吕游,在一些残兵的保护下,逃往东南沿海地域。由于当时晋安朝政一片混乱,当时东南沿海又正在遭受倭夷的大举进攻,所以到处都是兵荒马乱,宁州、定州虽然奉令堵截叶鹏残兵,却实在有心无力,所以竟让叶鹏成功逃走。在此之前,宁州以西的金州军马曾经拦截过叶鹏残兵,但金州军战力平平,根本不是叶鹏精兵的对手,被他们一冲而溃,所以叶鹏残兵最有可能的逃遁之处就是金州以东的宁州;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沿宁州一路东撤,趁倭夷溃散时跟随他们逃到了岛国倭夷。

这些只是时人的一些猜测,晋安也派人来到宁州做过调查,但却没有找到真正有用的线索。当时和金州军交战的叶鹏残兵还有逾万之数,但这么大的一群人却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实在是件太奇怪太诡异的事。

当时晋安人纷纷猜测,叶鹏残兵很有可能是受到了宁州一些人的掩护,刻意将他们离去时留下的线索抹去,至于是谁做的这些事,就很难说了,因为毕竟那个时候兵荒马乱的,宁州、定州、倭夷三方混战,各方军队穿插来去,很多时候都在各自为战,若有哪支势力心怀叵测,利用这无边乱象做些手脚,这也是防不胜防的事。那个时候陆零是刚刚接任定州不久,控制力有限,有可能是定州某支势力所为。也有可能是倭夷某支势力见自己败退在即,就有心和这支晋安叛军合作,将他们一道撤回倭夷,他们对于晋安国势熟稔,日后倭夷卷土重来,必会发挥出重大作用。

同理,也有可能是宁州部分人瞒着叶云天所为。但是叶云天当时主政宁州已有四年时间,他比其父更得宁州民心,号召力和统治力都远胜其父叶缘,所以若有宁州谁可以瞒他,要掩护叶鹏残军撤退,即使是在战乱之中,若要丝毫动静也不让叶云天知道,实在是件很难的事。

因此,绝大多数人都猜测或许正是叶云天亲自而为,护送叶鹏败兵离去;至于是不是去了倭夷,又或者是秘密留在宁州某地或者其他地方,这就无从得知了。不过这些终归都是些猜测,虽然传得沸沸扬扬,却查不到任何实据,而叶云天自己自然也会矢口否认的。

也正是因为这些猜测,所以晋安朝廷始终将宁州以及定州都视为另类,对之再三防范。

经过了十余年,这些猜测已经渐渐淡去,只不过如今定州被上官无妄逼反,这些猜测又被人重新提及,如果定州、宁州与叶鹏甚或倭夷合兵一处,联手造反,晋安自然大是危急。

而西州那方,也对宁州勾连叶鹏残兵有着一定的怀疑,只不过他们却有另一种想法。他们认为,宁州和叶鹏一方也许确实有着勾结,但却不肯相信宁州会助叶鹏残兵逃亡倭夷,毕竟叶云天之父叶缘死于倭夷流矢之下,宁州军民惨死倭夷刀下的更是不计其数,宁州上下都和倭夷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他们和倭夷化敌为友甚或沆瀣一气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但话是这么说,不过世事千变万化,也有太多的变数,任何可能都不能轻忽放过,因此红梅此番来到宁州,就得到了赵因的耳提面命,让她仔细查探,看看能否找到些叶鹏在宁州留下的些许蛛丝马迹。

要说赵因此人,虽然生性低调,向来隐身幕后,世人知其名者甚少,但此人实有过人识见和才学,所以才得到李罡的万般信任和器重。

来宁州前,江松袏找到爱徒欧阳枫雪,交代了许多任务;而赵因也将义女薛红梅从红袖营中找来,细细吩咐了一番。其中就有很大一段关于宁州的。

赵因对宁州叶云天评价很高,甚至认为他是晋安国内,极少能与西州李罡正面一较高下的人。

赵因在遇到李罡之前,曾经在晋安浪荡过一段时间,晋安朝政紊乱、吏治败坏已经有好些年了,可谓污浊遍地,清流难觅。赵因虽然不想当官,更准确点说,他不想利用这个当官的渠道去为自己博取声名财富;但他却想为国为民做一些事情,一个普通百姓是不可能有太多机会为国为民做些大事情的,对此赵因自是心知肚明。因此,他也需要找到一个平台,博取一些功名让自己发挥才学。于是,他也就走了很多地方,想找一个能让自己明珠溢彩的所在。

走过了很多地方,看过了很多官场中人的嘴脸,可是大多是些酒色财气的庸碌之辈,又或是些诛求无厌的贪婪之徒,能够入赵因青眼之中的实在寥寥无几。不过偶然的一次机会,他遇到了宁州叶云天,却颇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赵因要比叶云天大了八岁,时年四十六。他加入西州是十余年前的事,是追随李罡来到西州的;而他认识李罡,也不过十八年前的事,那时他二十八岁。在此之前,他曾浪荡过许多地方,他遇到叶云天,要比认识李罡还早半年。

叶云天今年是三十八岁,十八年前才刚满二十,还在其父叶缘手下当一名校尉。当时宁州战乱频仍,赵因觉得这里也是个能让自己发挥才学的地方,所以就跑到宁州来找机会。不过当时主政宁州的叶缘目高于顶,又是个重武轻文的一莽之夫,看不上这个貌不惊人的赵因,所以赵因毫无机会,只能怏怏而去。

但是,当时年纪轻轻的叶云天却给赵因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此人虽然年轻,待为人处世雍容大度、大方得体,而且也是文武兼修、识见过人,他倒一眼看中了赵因,看出了这个外表平平的书生,内里却是万般的锦绣,大力挽留赵因。

不过赵因考虑再三后,还是婉拒了叶云天,告辞宁州而去,随后才遇到了李罡,两人一见如故,李罡将赵因留在了身边,一起来到西州,打造了如今的西州局面。

赵因之所以拒绝叶云天,其原因很复杂,这个留待日后再说,但叶云天确实给赵因留下了深刻印象,当时赵因就认定: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因为有了这个深刻印象,赵因即使追随李罡远赴数千里之遥的西州,也不停关注着叶云天在宁州的动向。而叶云天也正如他所推测的那样,在其父战死后继承了宁州将军之位,率领宁州军民力抗倭夷,并且励精图治,将原本紊乱的宁州局面稳定下来,雄霸一方,远近驰名。

赵因如今忠心辅佐李罡,自然不会一心二意,虽然心中对于叶云天所取得的种种成绩大为赞赏,却也替西州暗暗惊心。日后宁州在叶云天的统帅下,迟早会成为晋安的心腹大患,也会成为西州的一大隐忧,晋安虽然名将如云,周边许多蛮夷也是强敌环伺,但赵因识人无数,能和李罡正面对敌者屈指可数,而这叶云天正是其中之一。

薛红梅记得很清楚,当日赵因找到她授命之时,面色甚是凝重,给叶云天做了一个八个字的定论,说此人:文武兼资、心思若海,所以要红梅分外当心。此人外表平和,但内里城府极深,布局精细深远,所以朝廷把那么多密探派往宁州,查探叶鹏消息,却均一无所获。

赵因论定,叶鹏残兵消失得干干净净,叶云天一定逃脱不了干系,也只有他在宁州盘根错节的关系,以及他做事的精细谨慎,才能将这多人的消息全部掩盖起来。

他如此刻意隐瞒叶鹏的消息,自是用心良苦,每每思及,赵因都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有可能是对叶云天布局的深远细密,也有可能是对于未来的一种不明预知。反正不管怎么说,叶鹏一事,对叶云天来说一定是个不可轻易触碰的禁忌,所以再三嘱咐红梅要特别当心。

此番红梅来到宁州刺探消息,可谓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不过赵因既然能够派她来做这个隐秘而危险的事,自然也有其道理。

本来薛红梅就是一个精灵剔透的聪明人,虽然年纪轻,但自幼就在赵因的悉心培育下,养成了一副小心谨慎、思考周密的性子;而且又在西州经过了很多历练,在赵因尚未将她正式举荐给李罡将军替西州效命之前,赵因已让她在西州秘密担任了监察言论的职务,赵因之所以这么安排,也是有着深远考虑在内。

首先,这个帮助西州进行更好的管理,舆论宣传和控制很容易被普通人忽略,却是执政者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此中的关键,当日赵因已经跟红梅细细分析过,此处就从略了。

其次,这也是对于红梅的一个全面锻炼,刺探情报、查探信息需要很强的活动能力和分析鉴别能力,红梅在这个方面已经出类拔萃了,很能满足赵因的需要。赵因其实是原本有意让她出师之后,来担任北斗七军中天璇营统领或者副统领一职,帮助西州打探敌方军情。但李罡却另有考虑,让翟清水和冯尘担任了这些职务。

赵因明白李罡的想法后,也认为李罡的考虑比自己或许更是周详,于是退而求次,让红梅去担任红袖营统领。这才有了日后的擂台赛一串事情。

虽然红梅没有当上天璇营统领,但这个打探情报乃是红梅习练多年的绝活,自也不能随意放过。因此宁州有事,赵因第一时间便想到了红梅,想派她来到此地。本来赵因还担心薛红梅的武艺,但经过红袖营竞选擂台一事,红梅的武艺之高,有目共睹,这也让赵因放心了不少。

至于要让红梅而不是翟清水等人来到宁州,赵因自然另有其他考量在内,首先他曾和叶云天有过交情,如果万一红梅有什么危险,这个旧日交情或许还会想到一些意料不到的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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