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寒江钓叟,原本是武艺高绝之辈,才得以担当了上官无妄府上的武师头领。上官无妄精于谋略布局,但是对江湖之事,却不是很了解,也不太上心,他以前一直都认为,兵家争战之事,谋的是千秋万世,战的是千军万马,区区几名武林高手的的力量,实在有限得很。
但是,他的那个神秘“世兄”,却再三提醒他的这个看法很有问题。大军交战中,个别武林高手的影响确实极其有限,但并不是所有地方、所有时候都适合大军交战的,在一些特定的时间地点中,武林高手出其不意的暗杀或者偷袭,能起到千军万马也许都不能产生的特殊效果。比如在定州之乱中,就是因为陆零次子陆简,率领飞云谷的高手在乱军中偷袭岩州将军成虎,让岩州军群龙无首而导致了一场大败。
成虎可是上官无妄的爱将,上官无妄岂能无感?再加上那世兄又强调说,不仅是定州陆零,云州叶云天也凭借俦宁山庄,招募了许多武林高手;西州李罡更是直接筹建瑶光营,广纳群雄。这三人都是上官无妄的心腹大患,所图非小,既然他们仨都不谋而合,走了这条积极招纳武林高手的路,那么上官无妄自然也不能再等闲视之了。
在招募江湖好汉的这条路上,上官无妄比起这三家来,都算起步最晚。不过他毕竟掌握着晋安大权,无论是影响力还是财力物力,都也不是这三家任何一家可比的。所以反而后来者居上,很快就招募了一大批武林上的好手。
上官无妄又命张富贵为之把关,严格审核各人的资质,并考察比对大家的武艺高低。
张富贵本身武艺不俗,所以深知江湖人物的性情。上官无妄这般说话,是仍然没有太把江湖中人当一回事呢。单凭雄厚的物资奖励,怕是只能招募一大批贪财的二三流好手,真正的高手这样可是请不来的。
他把这话跟上官无妄一说,上官无妄倒也从谏如流,就让张富贵自己想办法,只要不惊动了皇上太后,其他的活他想怎么弄都可以,要人给人,要钱给钱,总要招募几个有真才实学的高手来。
张富贵就挖空心思,想了无数个点子出来,还真让他招募到了一批江湖上有名的好手,这其中,就包括了绰号为寒江钓叟的方广林。寒江钓叟性情暴虐,但武艺的确非凡,一连干掉了好几个参与竞争的对手,当仁不让地占据了上官无妄太师府上的头把交椅。
对上官无妄来说,性情暴虐不是问题,能够在关键时候派上用场就可以了。不过他也充分接受了张富贵的建议,好钢一定要用在刀刃上,像方广林这样的高手,可不能随意用之,否则反而会让他有种受侮辱以及被轻视的感觉。
上官无妄见张富贵几个建议,都是可圈可点,对其自然也是信任度更增;对于方广林,他也就视为上宾,多番吹捧,各种重视。这样一来,寒江钓叟也就渐弃了之前的一些不爽心思,开始真正把自己当作上官无妄一派的人了,主动请缨,要为王爷效力。上官无妄盘算再三,如今陆零已经是骁雄末路,现在重点要对付叶云天和李罡了。尤其是李罡这边,自己已经开始施展了各种计策对付李罡,而李罡也正在用尽心思应对,正是需要方广林这样的高手出场的时候了。
于是,寒江钓叟方广林就来到了这个地方,沿途截杀西州有可能派往锦州蓉城欲对上官无妄不利的密使。
当然,寒江钓叟虽然傲气,这种朝政大事,上官无妄自然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出来单干,而是派了几路人马,在西州到锦州之间的各处可能道路上设伏;不过只是寒江钓叟运气好,正让他迎头撞上了倒霉的马春一行人罢了。
不过马春虽然没有什么武艺,却是智谋过人,靠着亲卫的拼死保护,逃了出来,然后凭借智计暂时躲开了寒江钓叟的追击。
方广林心高气傲,岂能容许马春这一介书生在他面前使出小聪明逃走?自是会继续追截,他脚程要比马春不知快了多少倍,江湖经验也是十分丰富,一发现误入歧途,必会调转来追,即使这般耽误了不少时间,但总也有追到的时候。
但是他也没想到的是,马春竟然遇到了救兵。雷心雨是原水蛮统领中的亲卫将领,身经百战,武艺高强;而莫莜竹虽然年岁极轻,却是久享大名“摘星客”慕容燕的关门弟子,两女联手,也是威力极强。
在两女遭遇马春,联袂同行十余里山路后,终于还是被寒江钓叟缀上,双方立刻展开大战。
若是一对一,两女虽然武艺不俗,但毕竟也不是凶名卓著的寒江钓叟的对手,甫一接触,便知道此人武艺太高,她俩无法接下,只能联手对敌。
雷心雨久经杀伐战阵,攻势犀利狠辣;而莫莜竹则是名门出身,招法稳健,两人一攻一守,倒也相得益彰,虽是初次联手对敌,却也合作得颇为默契。
马春见两女架住了尾随而来的寒江钓叟,惊魂甫定,紧张地看着三人恶斗,却是帮不上任何忙,在一边空着急。
雷心雨一声大叫:“马参军,你还不快走,留在这里作甚?”
马春被她一语惊醒,忙回道:“那两位姑娘小心了,马某先走一步。”他在这里不但帮不上任何忙,反而容易让两女分心,自是先走为上,也好激得急于立功的寒江钓叟心浮气躁。
寒江钓叟见马春又故技重施,想要趁乱逃走,自是有些恼火,不过面前这两女虽然年轻,但是战斗力更胜马春之前的那群亲卫。尤其是那个年岁稍长的女子,更是招招涉险,攻势极为狠辣,又有那黄衫少女为其护翼,一支长剑倏忽来去,将她攻击之时露出的破绽一一弥补。
寒江钓叟心下惊叹,这两女武艺都如此了得,不知是何方神圣,看她们的行径,想必亦是西州一家。若是她们早到一步,和先前马春的护卫联手,自己今日只怕还要吃个大亏。心道侥幸之余,也有些担心,西州既然能派来这两女相助马春,只怕另外尚有伏兵才是,自己可千万不能大意了,还是尽早汇合了上官无妄派来的其他高手才另作打算吧。反正马春等人已经露了行迹,不怕他逃上天去。
想到这里,寒江钓叟一声怪啸,手中长竿招数顿变,由原来的狠辣迅疾,转为了阴狠诡异,两女都被他这路怪异的功夫吓了一跳,不敢再争功,而是收缩了攻势,先图自保。寒江钓叟见计得逞,怪笑一声,再出一招同时逼退二女,然后身化云鹤,飞身退去。他来时如风,去时似风,两女也深恐他另有诡计,不敢追击。这人武艺如此了得,能在他鱼竿之下救出马春,已经是十分难得了,两女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侥幸之意,点了点头,再往马春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
马春一介书生,没有半点武艺,山路又万分崎岖难行,以他的脚程自然跑不出多远;而雷心雨、莫莜竹与寒江钓叟的一战,因为双方各有所忌,也没持续多长时间,因此两女没用多少时间,就已经赶上了马春。
但是当她们赶上马春时,却大吃了一惊,马春竟然已经躺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两女大惊,连忙抢上前去,却见马春已是奄奄一息,说不出话来。见到两女赶了上来,马春勉力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是无能为力,很快已然毙命。
眼见自己极力救助的马春忽然这般不明不白的死去了,两女自是心中难受,不过毕竟她俩本和马春没什么交情,此际对于马春之死疑惑更是远远超过了心中伤痛。
莫莜竹性情外和内刚,而雷心雨则是争强好胜,两女见到这一幕,疑惑震惊之余,也是分外气恼:“看来那奸佞上官无妄还派出了其他刺客。他们一击得手,听到我们赶来,所以赶紧撤走了,可恨的是,连刺客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雷心雨恨恨地道。
莫莜竹也有几分黯然,点了点头:“想必如此,马大人死得真冤,不过我们虽然没有看到刺客的面目,却知道了那寒江钓叟的存在,如今此地凶险万分,如果那寒江钓叟和其他刺客汇合,我俩多半不是对手,得赶紧离开。”
雷心雨点了点头,忙和莫莜竹草草掩盖了马春的尸首,匆忙离去。
耽误了这一阵工夫,寒江钓叟只怕已经与其他刺客汇合,不过幸好两女都是身怀绝艺,尤其精擅轻功,知道路况凶险,尽往林密之中行走;而且寒江钓叟等人接到的命令,也只是刺杀阻截西州人前往锦州蓉城,她们往西州回转的道路倒是没那么多埋伏。所以两女在山野中隐伏踪迹行走数日后,终于回到了西州土地上。
甫一踏入西州领土,两女都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
这一路狂走疾行,两女都顾不上什么谈话,来到这里,总算相对安全了许多。两女这才有点时间,稍作讨论。
马春不幸死于上官无妄派来的杀手之下,这应该是件无疑之事。虽然马春之前侥幸逃出了寒江钓叟的截杀,却还是在另一处殒命,很显然上官无妄已经在锦州附近布下了很严密的监视网。由此可见,上官无妄网已经决意对李罡下手;而整个晋安、包括吕梁、邱泣颜所在的锦州,也都成为了上官无妄的地盘。照这般看来,即使马春能够侥幸逃出劫杀,将西州那边苦心编就的文书交与国君吕梁,看来也是无济于事。吕梁根本已经拿上官无妄无能为力了,晋安江山易主,多半已经为时不远。
在之前两女和马春同行的一段道路中,马春已经将西州的一些情况对两女做过交代,而且他怀中所藏的天权营所著的密函,也已经被两女得到,所以两女也知道如今西州情况危急。李罡等人正在想尽一切办法破掉上官无妄所布设多年的局。马春本是西州李罡的第三号智囊,李罡倚仗他甚多,如今却惨死锦州,这对西州来说,无论是心理还是实质,都打击甚大,也让西州的局势更加是雪上加霜。
莫莜竹的师傅江松袏是西州现任刺史;她的师姐欧阳枫雪则在李罡的北斗七军中担任了玉衡营统领,都是李罡非常信任和器重的人物,莫莜竹寻找叶鹏下落无果,本来也就打算回转西州投奔师傅师姐的,所以才会在回转西州的路中与雷心雨相遇。此际她得知西州局势危急,自然心忧万分。
至于雷心雨,此际心态则要复杂许多。除了担忧西州安危,她另有两个方面的疑虑。她如今名义上也是西州中人,当日她曾和李罡达成过一个协议,她帮助李罡,说服潘如风加入西州;并且还主动帮助西州招募昔日水蛮义军中的一些高手,以此作为她加入西州的一些交换条件。
按照一般情况,雷心雨在尚未正式加入西州之前,就替西州广纳良才,自是大功一件。不过却因为李罡对她无奈之下“出卖”潘如风一事始终心存芥蒂,雷心雨对之既是无奈,又有几分不快。
第二个方面,则是因为潘如风。潘如风和雷心雨本是青梅竹马,又因为长期并肩作战,彼此间不但是同生共死的战友关系,更在彼此心中,都萌发了好感和爱意。不过却因为西州一事,让两人之间产生了芥蒂。执拗的潘如风并不肯原谅雷心雨,而雷心雨则心高气傲,绝不肯向潘如风又或李罡妥协,做什么让步。深明她性格的柳星雨,也因此劝她慎重考虑加入西州的事情。为此,雷心雨才一直飘摇在外,迟迟不肯归返西州。
不过,这里毕竟有着她的很多牵挂,还有她的一份承诺,所以她还是决定回到西州,为她的牵挂以及承诺尽自己的一份心力。
在如此复杂的心结下,雷心雨自是有些感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