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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拉法尔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将整个身体都隐藏在了袍子之下,唯一露出来的那只右手削瘦干枯,如同一截老枯的树枝,那条铁链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透过巷口的些许光亮,隐约能看到那条铁链竟然是从他的掌心里延伸出来的,好像某株破土而出的树苗。

男人右手用力地往后挥动,缠住女孩脚腕的铁链如蛇一样沿着女孩的身体缓缓爬动,然后紧紧地勒住女孩的脖子,将女孩整个从地上提到了空中。

“不愧是阿沙思迪嘉的公主,没想到在被封了所有能力后还能想办法从我手中逃脱,不过可惜……我狩猎的猎物,从来都不会逃出死亡的牢笼!”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里虽然有着对女孩的赞赏,却毫无感情色彩可言。

那条缠着女孩脖子的铁链开始缓缓收紧,女孩的脸逐渐变得铁青,强烈的窒息感迫使女孩张开嘴,想要呼吸更多新鲜的空气,可大脑还是不断传来缺氧的信号。

女孩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本能地用双手死命掰动缠在脖子上的铁链,但她的力气相比而言还是太小了,极度的缺氧让她直接休克了过去。

看着挣扎力度逐渐变小的女孩,男人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冷酷的笑意,没有任何意外,很快这个猎物也要在他手里死掉,任务中间虽然出了点差池,可总算还是比较完美的完成了。

可下一秒男人面具下的笑脸就凝固住了,幽幽地叹息声忽然回荡在这个清冷的巷子里,这时候一只缠满纱布的手忽然从男人的背后伸了出来,紧紧钳住了男人的脖子!

男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惊恐与错愕同时出现在他的瞳孔中,心神一松的瞬间,原本紧缠着女孩的铁链也一松,女孩再次摔倒在了地上。

强烈的恐惧紧紧地攥着男人的心脏,一瞬间无数的想法从男人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是偶然,还是背叛?亦或是自己在什么时间里暴露了踪迹?男人并没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理清头绪,某一刻他有种想回过头的冲动,但他不敢回头,直觉告诉他,只要他稍微动弹一下,他脆弱的脖子下一刻就会被狠狠扳断!

“听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么?”身后的那人在他耳边轻声低语,“想要捕捉蝉的螳螂以为自己万无一失,却想不到身后竟然还有一只黄雀在虎视眈眈。”

“真正可悲的是那只螳螂啊,怎么会是那只可怜的蝉呢?它才是这场游戏里最应该被蚕食的猎物。”那人低声笑了起来,笑声游荡在整个巷子里,像是某个爬出坟墓的孤魂野鬼,“在悲剧还未降临的时代,魔鬼在地狱的摇篮里歌唱,他们饮血食肉,啖人骨头。”

低低的吟唱声在男人的耳边响起,巨大的恐惧忽然在他的心底爆炸开来,男人的身体不断地颤抖,面具下他的眼珠暴突,似乎是听见了世间最为可怖的东西。

“你是谁!你是谁!”男人再也克制不住了,他想大声嘶吼,可被钳住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只有嘶哑的呻吟。背后那噩梦般的吟唱早已散去,但如影随形的恐惧却已经压垮了他的神经。

“身为一只捕蝉的螳螂,就要做好有一天被黄雀吃掉的准备啊,但好像你并没有这个觉悟。”

钳住男人的手一点一点地握紧,强烈的窒息感如潮水般涌入男人的大脑,但他并没有如女孩一样剧烈挣扎,面具下他只是长大着嘴,想用尽全力呼吸最后残留在肺里的空气。

他被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热量在一点一点地流失,他的瞳孔开始涣散,直到双手最后无力地垂下。

死神的镰刀终究还是挥向了他,死亡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他在这个清冷的巷子里相拥。

身后之人像甩抹布一样甩掉男人的尸体,而后从阴影里走出。

那竟然是个异常英俊的男孩,他的身材高挑削瘦,脸上的线条棱角分明,完美得如同刻刀雕磨过的塑像,只是没有太多的表情。

男孩披散着一头黑色的长发,长发的尾端垂及腰部,那双栗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巷口的灯光,仿佛有火焰在里面跳动。

最突兀的还是他的右臂,那只手臂异常的臃肿,包括手指部分都紧紧地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活像神话中从棺材里走出的木乃伊。

随着男人的死去,缠绕在女孩脖子上的铁链也随之消失,如果不是脖子上显眼的勒痕,很难想象刚刚还有一条铁链差点夺走了女孩年轻的生命。

“没想到还是一个公主啊。”男孩低下头来,用手轻轻地抚摸女孩苍白的脸,神情严肃得像是在抚摸某件珍贵的艺术品。

“阿沙思迪嘉的公主么,想来你就是传闻中的那位公主吧?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你相遇。”男孩语气淡淡,横抱起女孩瘦弱的身体,身影逐渐隐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从始至终,男孩的目光都没有看向过巷子口热闹繁华的街景。

卡斯顿小城北面,著名的新奥尔兰风情一条街,林立的木质阁楼上垂下盛繁的紫藤兰,通透的紫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与商业街“彩虹天桥”上繁杂的店铺不同,新奥尔兰是个地地道道的贩茶之地,这条街上只卖一种茶,茶名“迪兰”。

作为世界各地贵族们喜爱的一种茶叶,迪兰在卡斯顿日常生活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这里一半的居民们都会种植这种茶叶,并以此为生。其中最著名的地方当属新奥尔兰,在这条街道上,所有店铺都有专门的种植园,受雇佣的茶农们每天都会对迪兰进行精心地培育,然后在合适的时期采摘。

从采摘萎凋到最后的干燥包装,这里的每一家都可以独自包办整个制作流程。

当然除了制茶贩茶,店主和伙计们闲来无事之时,也会坐下来休息那么一会儿,拿出刚刚晒干的茶叶,沏上从加尔迪利斯山脉上挑来的上好泉水,泡那么几壶茶,然后安静地享受难得的静谧时光。

每每这时候浓郁的茶香弥漫开来,整个新奥尔兰街上都飘散着迪兰迷人的香气。

“香飘万里”是迪兰的一大特点,也是贵族们热衷于在宴会接待时享用迪兰的一大原因。无论是交际还是泡妞,迪兰氤氲的香气总能萦绕出一种轻松愉快的氛围。

此时的新奥尔兰风情街上,细密的人流不断穿梭在各个商铺之间,时不时有客人从店里进进出出,手里拿着几包刚买的茶叶,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商业街“彩虹天桥”。

从今天开始就是一年一度的梓莘花节了,游客们在前往加尔迪利斯山脉赏花游玩之前,都会带上几包从新奥尔兰购买的茶叶和一些自备的茶具,坐在梓莘花丛包围的空地上,沐浴着清晨最柔和的那束阳光,这时候只要嘬上一口甘甜的茶水,便能闭上眼睛慢慢感受到迪兰润滑舒柔的香气从舌尖散溢开,那一瞬间所有的感官都似乎被调动起来,舒服得让人仿佛身处天堂。

今天是梓莘花节开始的第一天,整个卡斯顿一片喜气洋洋,浓厚的节日氛围遍布这座小城,新奥尔兰街上的爱莲风情茶叶店也丝毫不例外。

此时已经年过七十的爱莲奶奶站在木板凳上,略微吃力地将自制的绣花锦囊挂在店铺的门前,以祈求好运。

右手缠满纱布的男孩这时候正好从阁楼上下来,看见门前的老人刚刚挂好锦囊正要从板凳上下来,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爱莲奶奶,挂锦囊这种事情以后叫我来做就好,没必要让您亲自来做,如果不小心摔伤了怎么办?”

“原来是小拉法尔啊,那女娃怎么样了,醒来没?”爱莲·惠利丝温和地笑了笑,没有在意男孩的责备,只是锤了锤有些酸痛的老腰,轻声叹着气,“老喽老喽,连这么点事都差点办不好,看来以后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啊。”

“怎么会呢,爱莲奶奶还能活个百八十岁呢,怎么会老了呢?”男孩轻声叹气,无奈地上前搀住老人,将她扶到旁边的摇椅上坐下,顺便帮她捏了捏肩膀,“她还在昏迷当中,但想来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了,我下来就是想熬点药给她端上去补补身子。”

“唉,真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女娃,竟然被人打伤成这样,究竟是哪个家伙有这么狠毒的心啊。”爱莲·惠利丝不断摇着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疼惜,对口中女娃的遭遇充满同情。

“奶奶放心吧,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再加上还是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呢?”男孩轻声安慰,“她虽然还是昏迷不醒,但身上的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了,想来再休养几天就能下床走动了吧。”

“那就好那就好,这几天还多亏了你的照顾,不然我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家伙还真难照顾的来。”爱莲·惠利丝轻轻拍了拍男孩的手,笑了笑,忽然想起要端药上去,嘴上赶紧催促起来,“快去熬点药端上去吧,不然那孩子醒来就没药喝了,哦,对了,等下顺便熬点粥端上去,要是她醒了,就给她喝点,免得她醒来饿了。”

“奶奶不用这么说,毕竟人是我捡来的,我本来就应该负责照顾她。”男孩轻声叹了口气,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转身走向茶店的后门,削瘦的身影隐没在黑色的幕帘中。

爱莲·惠利丝看着男孩消失的背影,过了许久,脸上终于还是浮现出了深藏已久的不舍来,最后化作了一声悠长的叹息:“这么快就七年了,孩子也长大咯,想来这地方……是真的留不住他了。”

木质的扶椅在阳光里轻轻摇晃,发出嘎叽嘎叽的声音,老人的影子被阳光不断地拉长,像是要去往某个未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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