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鼓天明,旭日东升。今日的TY县格外的热闹非凡,因为据说,有一位新任的知县老爷正在前往TY县的路上。于是一整个早上,几乎全县的官民都在紧锣密鼓的忙碌着,准备迎接这位新上任的父母官。然而,这却不是我该关心的问题,因为,我手头还有一个更值得我去关心的事情。
我带着那个小姑娘,在一家茶楼的包厢里对面而坐,相对默默无言。我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一直低着头,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从怀里拿出了那个包袱,将它摊在桌子上。我看了看包袱,又看了看她,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说...说说...说说吧,怎...怎怎...怎么回事?偷...偷偷...什...什什么不好,非...非得偷...偷这个,不...不不...不知道这...这这...是要掉脑...脑脑...袋的吗?”
姑娘听到我问话,慢慢地抬起了头,表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包袱,又看了一眼我,说:“我当然知道这是大罪,但只有这样,才能定那个人的罪。”说完,又一脸深沉的,低下了头。我是出于好奇心,才惹上姑娘的,本想借着她偷我钱袋的事好好教训她一次,但万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内情!早知道我就不惹这个麻烦了。然而,姑娘的一句话,再次激发了我的好奇心。定罪?定那个人的罪?究竟是什么罪?我赶紧继续追问。
姑娘很为难的看了看我,沉思了片刻,可能觉得我并不是什么坏人,于是便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了出来。她说:“这事儿说来话长了。”她干笑了一声,继续道:“既然道长想知道,那我就说给你听好了,听完之后,你想怎样发落我都成,反正我也打不过你。哦,说起来,咱俩一路同行,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我叫柳青青,我的故事要从十年之前讲起,那时的我年仅七岁......”
十年之前,七岁的柳青青跟父母住在青川,他们是一户普通至极的农民家庭。与大多数农民家庭一样,他们也靠着当地,地主家向外出租的耕地,来养活自己。虽然生活条件一般,但平凡的生活,依然让只有七岁的柳青青,每一天都过得很快乐。
老地主有一副菩萨心肠,他在世的时候,为了能够让租地的农民,都有口安生饭吃。他故意将租子,压低了不少。由此,农民们都非常感激这位老善人。但造化弄人,老善人也不知怎的,竟在六十大寿的那一天,突然病逝了。他膝下的三个儿子,为了争夺他的家产,打成了一锅热窑。最终,经过兄弟三个人的一番商议决定,就此分家,将老爷子留下来的财产,一分为三,然后各过各的。遗产的问题解决了,可老爷子下葬的问题又接踵而来。
正常人死,停个头七,便会被家里人送入提前选好的墓穴里去。可老爷子的三个儿子,在分得了财产之后,竟然没有一个愿意花钱,给老人办这棚丧事。最后,长子迫于压力,只好勉为其难的,草草结束了整个仪式,也终于让停尸了许久的老人,入土为安了。
柳家的土地,被分配到了长子的名下。由于长子是出了名的贪得无厌,又好逸恶劳,所以,柳家人的日子,开始逐渐的走了下坡路。地主几近疯狂的增加着租子的数目,这让老百姓们难以承担,几乎人人怨声载道,可惜平头百姓斗不过他。不光是人们法律意识差,就说那长子,在衙门也是有关系的。他跟青川的知县是同学,而且还是好朋友,所谓狼狈为奸,说的就是他们俩。你想想,这样的关系,老百姓即便想要报官,也打不赢这官司啊。无奈,只好强忍着,默默地承受着。
随着地主的花销越来越大,他的贪婪也越来越放肆。为了享受,他对下面的农民,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压榨。他命令这些农民,有钱的交钱,没钱的交粮食,连粮食都拿不出来的,就去卖儿卖女。反正是能弄到钱的法子,他都能想得到,也做得到。
就这样,柳青青便成为了他的众多牺牲品中的一个。老柳家并不富裕,就是原来,也得仗着老地主的扶持,才能勉强度日。如今老地主倒台了,新地主上任了,他们的生活,便更加坚苦了。
柳家一无钱二无粮,地主家派人,来回催了好几趟,竟都没要到租子,于是地主便决定收回他们家的耕地,与此同时,还派人继续威胁强迫他们,叫他们赶紧交租子,不然就卖了他们的女儿。柳青青年纪尚幼,而且柳家夫妻怎么也不想卖掉女儿,最终,这夫妻俩被地主家逼得实在没辙了,便找了个地方,上吊自缢了。
柳青青看到自己的父母上吊,当时就吓傻了,只会哇哇的哭泣,根本就没有主意。而地主,也不知是哪里得到了消息,竟带着一帮恶奴,气势汹汹的来到了现场。他看着树上吊死的夫妻二人,表示了异常的愤怒,因为他觉得,这样会减少他的收益。愤怒迷失了他的双眼,他命令恶奴,将柳氏夫妻的尸体打树上弄下来,然后鞭尸。柳青青怎么可能让他们肆意妄为,然而,幼小的她,又如何能够抵挡的了这些恶奴呢?最终,柳青青连同她父母的尸体一起,被这帮畜生狠狠地打了一顿。
撒完了气的地主,带着手下的恶奴,志得意满的回去了。只留下了,被打得半死的小姑娘,和两具体无完肤的尸体。柳青青趴在父母的尸体之上,无比的平静,甚至没有留下半滴眼泪,好似她的眼泪,早已流干了似的。她就那么趴着,一动不动,心中想着,我就这样,跟爹妈去了吧,正好路上还有个伴儿。柳青青想着想着,觉得眼前一黑,便再无知觉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竹榻上,全身上下包裹着绷带。伤口传来的疼痛,让她并不能轻易的活动,只能勉强歪着脑袋,打量着整个房间。没过多一会儿,一个胖子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吓了她一跳。胖子的出现,悄无声息,甚至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小姑娘战战兢兢的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甜腻腻笑容的胖子,小心翼翼的问:“是您救了我吗?”
“是啊!”胖子依旧甜腻腻的笑着,并很认真的回答了她的问题。柳青青听着他的声音,略微有些疑惑,但还是摇了摇头,感谢道:“小女柳青青,谢过这位姑姑的救命之恩,此番恩情,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胖子听完小姑娘的话,有些不开心了,他终于收起了甜腻腻的笑容,转而一脸正经的说:“小丫头年纪不大,倒还听讲道义的,不过你可看清楚了,老子可是存爷们!”说着,他用兰花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柳青青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眼睛差点没瞪出啦,这个结果是在不太好让人接受,但也不得不接受。
好在,胖子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而是开始一丝不苟的给小姑娘换起了药。小姑娘康复的很快,没过几天,就能下地走路了。她这些天没别的心思,总是在想着自己的父母,而且一旦想到,就会泪如雨下,看得胖子,都忍不住动容了。
这一天,柳青青终于忍不住了,便问胖子:“您救我之后,我父母的尸体怎样了?”胖子一脸的慈爱,他摸了摸柳青青的脑袋,笑着回答说:“你大可放心,你父母的尸骨,已经入土为安了。等你的身体养好了,我便带着你去看看,顺便,给他们烧点纸,祭奠一下。”
柳青青听到胖子这么说,很是开心,她马上就开始央求胖子,让他带着她,去拜祭父母。胖子心肠软,根本架不住柳青青的央求,于是决定提前带她去看看,也算了了她一桩心事。柳青青本以为,胖子会领着她步行,或是骑马,或是拉车,但让小姑娘万没想到的是,这胖子竟然带着她飞了起来。他们一路,由山顶飞到了半山腰,柳青青只感觉胖子用了几步,便来到了坟地边上,然而她顾不得兴奋和疑惑,当她看到自己父母的坟墓时,已经泣不成声的,跪在坟前哭诉了起来。
祭奠结束,胖子带着小姑娘回到了山顶,柳青青突然给胖子跪了下来,并磕起了响头。说:“想必,您一定是一位世外的高人,如若不弃,请受小女子一拜。请您教我武功,我想为父母报仇雪恨!哪怕您不收我,我给您当个使唤丫头也可以,只求您教我本事!”胖子被柳青青的诚意打动了,他笑呵呵的搀起了柳青青,并答应她,收她为徒。于是,柳青青便在胖子的指导下,开始学起了武功......
我听着柳青青的叙述,不由得流下了眼泪,然而,我却突然对她那个胖子师父来了兴趣。我问她,你师父是谁?她也没有隐瞒,很痛快的将她师父的来历讲了出来。她说,她师父名叫朱熊飞,具体是哪的人,她也并不清楚,只知道她师父在江湖上有个名号,人们都称他为“盗圣”,而且四海名扬。我听过这个人,老头子曾经给我讲过,江湖上有这么一个侠盗,专门劫富济贫,人人称赞。可当我在柳青青的嘴里,再次听到他的名号时,还是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朱熊飞,人送外号“猪能飞”,也是一个修炼的道人。只因好偷东西,结果被师门一怒之下,逐出了山门。据说他出自西山派,本是西山派掌门,无量真人的弟子。若是他能上进,说不定未来西山派掌门的位置,就是他的了。然而,人各有志,他无心继位,只喜欢研究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而后,又在一次入世修行的时候,正式迈入了侠盗的行列。我不知道别人是如何评论他的,反正我很欣赏他,虽然没见过他。
柳青青介绍完了自己的师父,便继续给我讲,她的恩怨情仇。她在朱熊飞的教导下,努力的学习修炼,终于在十五岁的时候,正式出师了。然而她的本事还没到家,朱熊飞并不容许她擅自下山寻仇。可她怎么也耐不住自己的复仇之心,于是便在一个夜晚,偷偷地下了山,找到了地主家。
地主本是个读书人,但其行事作风,却没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然而好笑的是,他却严格要求自己的儿子,努力读书,期望他能在未来,考中个功名,将来,好能够谋个一官半职。柳青青埋伏在地主家数日,将他们家的情况摸了个门儿清。本打算找机会下手,却在下手之前,很不幸的,被地主家的恶奴给抓到了。
要说这些恶奴还真是有些本领,任柳青青怎么折腾,都没能逃出他们的包围。就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刻,朱熊飞再次出手,将柳青青带出了地主家。回去之后的柳青青,被朱熊飞一顿批评教育,顿时老实了不少。可她并没有放弃复仇的打算,而是将仇恨深深地埋在了心理,直到如今。
如今的她,可算是真真正正的出师了。就在她出山的第二天,柳青青便得到了一个令她很不痛快的消息。地主的儿子考中了,并得到了任命。朝廷委派他到TY县去当一县之长。柳青青不痛快归不痛快,但她还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只要她盗走官印,那么这个还未上任的知县,可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轻则斩首,重则诛其全家,若是成了,那她就不用自己动手,便能完成复仇大业......
我听了她的计划,浑身冷汗直下,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因为那里除了仇恨,我感觉不出其他的东西。柳青青讲述完了自己的过去,便不再言语了,只是透过窗户,默默地看着城门的方向,并低声自语道:“屈之生!你的好日子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