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林海,过山坡,翻山越岭,披星河。我们一行七人,为了能够更好的打探情报,选择了步行,再经过了两天一夜的兼程,终于来到了事发地点。这里是一处距离上清观上百公里的夹山小路,虽然远离主路,且地势凶险,两旁又都是山林野地,很容易遭人埋伏袭击,但由于是近道,又依仗着上清宫门派声望的震慑力,所以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匪徒敢劫我们的东西和人。索性,条小路也就成了我们门派专用的运输通道,而这条专用通道的存在,也都是尽人皆知的事情,所以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敢在这里打我们的主意。而如今,也正是因为我们对这条道路过于自信了,才疏忽大意,让贼人钻了空子,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事件发生后的这几天,连日的阴云,密布在天空上,遮挡着耀眼的太阳,万幸,它们没有下过一滴雨水,因此,大部分的证据,皆得以保存了下来。我们来到了第一案发现场,看着那留下来的一道道打斗痕迹,看着那地上一滩滩的血迹,心底有些发寒,这究竟得经过怎样的一场厮杀,才能留下这样一幅惨绝人寰的画面啊?难道这是两国交锋的战场不成?
我随着众人,放慢了脚步,仔细的观察着地面上留下来的证据。场上有几个心细的弟子注意到了地上还留有些许的人体残骸,想要过去检查,看到这一幕的刁明月忍不住又去干呕了。我捡起了一个断指,看了一眼上面的伤口,发现断指上有一些野兽留下的咬痕,再看地上,还有些许拖拽的痕迹,和食肉兽类的足迹……我由此猜想,事发当日应该还会有更多的残肢断臂留在现场,且没有被及时处理,因此便宜了过路的野兽们,将其享用了。我走着观察着,隐约发现前方草丛里传出了阵阵的臭味,于是屏气凝神,慢慢的接近。我用手杖拨开草丛,将绿色的帷幕左右退去,露出了里面那只,已经死掉多时的硕大黄鼠狼。黄鼠狼的嘴上叼着一只断掉的人脚,断脚的切口很是整齐,不过一部分已经被咬烂了无法辨认,而且所有的伤口都已发黑变质,就连黄鼠狼也同样散发着腐臭难闻的气息。我捏着鼻子凑近查验,明白这只黄鼠狼因该是吃了断脚的肉,而中毒身亡,通过对比证明,它所中之毒,与我之前所看到的毒素样本,乃是同一种物质。凭借我从书中学到的知识来判断,这毒素应该是一种叫做腐尸毒的酸性剧毒。它乃是由几种特殊毒草,加以腐烂尸肉块,混合炼制而成的。平凡之人,哪怕是沾上一点,也会在短期之内中毒身亡,并且,这毒素还具有极强的腐蚀性、传染性和扩散性。
我并没有第一时间,将我的发现与众人分享,而是等待着他们的分析结果,由于我不能确保结论的准确性和权威性,也不想过于显露自己,再加上考虑到我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若是过于逞能,说不定会遭人厌恶、排斥,所以,与其夸夸其谈自己的看法,倒不如先认真听听别人的见解,再下结论不迟。
其余的人勘察过后,所得出的结论几乎与我猜想无二,不过,他们还是遗漏了一些重要的线索。我因为老头子的特殊训练,所以对于自然之中的元素之力尤为敏感。我发现,这里虽然风劲十足,但空中还是残留了一些真气的痕迹,这些真气致阴致寒,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我依稀能够记得,我曾经在某本书上见到过有关这类真气的描述,它并不是由专门修炼寒属性的修士所散发出来的,而是由修炼到了一定程度的,邪门儿功法,发功时所积累下来的残留气息。想必,其发威之时,威力之大,近乎难以预料,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尺五,从某些方面来讲,这东西也算是我们的克星了。
别的我可以不说,但是有这玩意儿存在,就不得不提醒众人了,我招呼大家过来,对他们说:“空…空…空空中…有…有…有…”左一清面色古怪的看着我连比划带说的表现,想必也是佩服了我这张苯嘴,竟然会这么费劲。我也着急,可越是想表达清楚,就越说不出来。还好,有一个冰雪聪明的刁明月在我身边,她好似,对我想表达的东西心领神会一般,三言两语,便帮我阐述了一下我的想法。这让我大吃一惊,并在心中感叹,知我者,刁明月也。大家听完,也都感受了一下空中残留的气息,随后面色复杂的沉思了起来,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也会通过那一缕真气,得出一个大致的推测吧。
派出的弟子总共有五支队伍,其中一支的我们,负责勘察第一现场,其他的队伍分别分散在不同的四个方向上,前去侦查,看能不能追查出凶手是往哪个方向逃跑的。此时,就在我们这边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只水蝶飞进了我们的视野,并为我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水蝶传书,乃是本门秘技,用于门下弟子间的远距离通讯传输,方便可靠。哪怕是被敌人拦截,也不会透漏信息内容。这只水蝶是方抒安那边发过来的,内容很简单,主要是通告各个队伍,他们发现了新的线索,并需要各队的支援。左一清解读完了信息之后,带领大家清理掉了残留毒素,整理了一下本队收集的证据证物,便带着大伙儿启程了。
四个队伍很快的,集结到了方抒安他们所在的位置。那里是位于第一事发地点,北面的一个山坡之上,四周本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可是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繁茂的植物,竟不知何时,枯萎死亡了一大片。林间的草丛里,残留有大量的动物尸体,虽然能够通过预测得知,这些动物们的死亡时间并不算长,但由于毒素的影响,这些动物的尸体,几乎都快腐蚀殆尽了,仅留下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好告诉来人,它是什么物种。
在这片充满死亡气息的林子里,方抒安他们发现了一些较为明显的属于人的脚印。这片树林原本的地质松软,水分充足,只要有东西路过,必然会留下较为明显足迹。不过从林子枯萎和地面干燥变硬的情况来看,很显然,树林和地面是在这些留下脚印的人,路过之后凋零干涸的。究竟是什么人,哪家神通能造成这样的威力,我们无从判断,也不得而知,毕竟,目前手头的证据太少,并不能直接证明什么。
这里留下的脚印杂乱纷繁,但至少,它们行进的方向是大致相同的,从个数上来分析,这些脚印的主人,最少也得有十人以上。不过让我们不理解的是,这样的足迹,明显不是由正常人留下的,因为正常人走路,再怎么乱,也会有一定的规律可言。然而这些脚印,除了行走方向一致以外,其余的根本就是乱的一塌糊涂。我们的一些弟子根据现场痕迹猜测,很可能他们之中有一些人是受了伤的,因为地面存在明显的拖着脚走路的痕迹。这样的证据,让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很难联想到,它们是由凶手们留下的。因为这东西怎么看,都像是一帮残兵败将才能留下来的足印,要说是我们侥幸逃出生天的弟子留下的,我还能相信。可若说是强盗留下的,我却怎么也不能信了。毕竟他们是拥有着那样高超的身手和如此恶毒的神通劫匪,我才不信他们不做万全准备,就会冒然过来发动袭击。因为那样的话,不仅我们不会损失惨重,反而还能得胜凯旋。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发现这些枯萎的树木,并不是大面积扩散性的,而是有规律的延伸,就如同一条河流,一天道路,自山底一直蔓延到了山上。干枯的土黄色好似一道裂痕,将嫩绿色的树林泾渭分明的分割开来,形成了一条天然的路标,指向着死亡之路。
领队的几个人商讨了一番,决定沿着枯萎的方向查探过去,想要看看这些脚印,究竟通往何处,说不定,我们能够顺藤摸瓜,找到凶手也未可知。又走了小半天的光景,天色也慢慢的黑了下来,出于安全起见,众人打算停下来休息,明天再继续追查线索。我们清理出了一片空地,捡回了一些干枯的树枝,生了一堆篝火。然后便一圈人围坐在一起,整合一下今天所有获得的证据,互相讨论了起来。
首先发言的是左一清:“哎!我说。我们今天在夹山小路上,发现了大量的污血,和少部分的尸体残骸,而且,所有的尸块,都有中毒的迹象,大部分已经严重腐烂了,为了防止毒性扩散,我们已经用火烧了它们。”他环视了一圈,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还有啊,我们还通过空中残留的真气痕迹发现,动手的这帮人,应该属于邪修之流。他们的真气阴冷无比,且血腥味儿十足。不过由于残留的证据太少了,所以不好判断他们来自何门何派。”
左一清说完,便示意下一个继续。接着左一清汇报的,是东方穹他们组:“奴家的队伍,勘察了位于案发现场西面的大小路段,和一些能够提供紧急避难的特殊场所。然而那里并未发现有歹徒逃窜的痕迹,空中也没有施过法术的迹象,除了一些中毒死亡的动物尸体,奴家并无其他发现,想必贼人们,并没有在西边活动。”
东方穹说完坐下,负者南边的独孤问天和负责东边的上官清风,也分别讲述了自己那边的勘查情况。然而,大致都和东方师姐那边的情况相似,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由此,根据我们目前整合、掌握的证据来判断,这伙贼人定是向北边逃窜了。
我一边听着他们讨论,一边暗自揣测,就算凶手是个善使毒物的高手,也不可能在得手了之后,一边逃走一边施毒吧?他们在这片树林里留下了这么明显的痕迹,怎么看,都不合理。我很担心这是他们的后手,故意留给我们后来者的一个陷阱。想到这里,我越思量越不是滋味,于是马上出言提醒大家。
众人再听完了我的分析之后,都表示了赞同,虽然只是一个大致的猜想,但也足够我们提高警惕的了。然而眼下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也就这一条线索可以追查,因此,众人还是决定先冒一冒险,只等明天天一亮,便沿着这条被腐蚀了的枯萎道路,继续前进。
我们虽然是一帮修炼的人,但也是需要休息的,于是分配好了站岗顺序之后,便各自休息去了。我坐在一颗树下打坐,一闭上眼,就能感觉到,那片枯萎的树林里,散发出来的死亡味道,它们是如此的浓烈,如此的令人畏惧。感受到如此气息的我,心中非常不安,毕竟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哪怕我知道,死亡乃是自然轮回的一部分,可是作为生物的本能在不停地告诉我,我该畏惧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