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就是你。是你替我解答了一切，从你那我才看到了希望，我决定我不再低头适应这个世界，我要改变这个世界。”郭阳说着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说道：“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真正认识你，是在我的办公室里，你当时拿着一份资料。”
“什么资料？”洛繁晨问道。
“是的，当时我也是这么问的。”郭阳笑道：“那是一份关于出狱人员的研究报告。里面记录着蒙城近些年来刑满释放人员的归属。”
“你说的对，时间根本不可能教会他们尊重，而现行的监狱制度也只会让他们变的更糟。一语惊醒梦中人。的确，对那些无意再犯的人来说，剥夺他的人生未免太残忍了，像我哥哥，哪怕只关他一天，他也绝不会再犯罪了，如果有的选择。”
“我明白，判他十年，这是一种惩戒，也是对社会对受害人的交代，可是，难道就只有时间这一个选项了吗？”
郭阳愤怒的抬起头，说道：“而对那些有心犯罪的人来说，仅仅剥夺他们的时间又太轻了。我常听到不少犯人说，不就是关个几年吗？怕什么？！你听，关个几年，说的多么轻松。像这种人，难道会惧怕犯罪，惧怕监狱吗？”
“咳咳。”郭阳咳嗽了几声，又接着道：“不，他们不怕。监狱里大多都是他们这样的人，你说那监狱能不像个大染缸吗？随着时间的延续，只怕原本一个好人在里面也会学坏的。”
“十年啊。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为我哥承受所有的痛苦。这不公平！这不合理！所以，我要改变这一切，时间不再是唯一的选项！”
“咳咳。”郭阳嘴里咳着，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我没错，我没做错。只有恐惧，才是每个人良心的保证。”
“郭叔叔。”见郭阳不再说话，洛繁晨忍不住问道：“那我呢，我做了什么？”
“郭叔叔？”洛繁晨抬头却见郭阳歪着头靠在椅子上，嘴角渗出暗黑色的血来。
“快来人啊，救人啊！”洛繁晨大叫着冲出屋去。
院子里原本欢畅交谈的人群一听，纷纷围了上来，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老者，更是随着洛繁晨冲进屋去。
那冲进的屋里的老者看似是个医生，熟练的检查了一番，便黯然地转过头向着人群摇头。
好好一场退休聚会，却成了天人永别的追悼会。
当得知郭阳死了，这洛繁晨的脑袋里嗡嗡地响个不停，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循环着。“是我，就是我！”
“晨。”孟秋雪则在一边紧紧的依偎着洛繁晨，嘴里不停安慰着：“晨，别难过了。”
那进屋的老者也拍了拍洛繁晨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了，郭老他肺癌晚期了，不肯治。这样走了也好，至少不痛苦。”说完走出屋去。
“节哀顺变。”
奇怪的是，厅中的人们，一个接一个的进屋，却无一例外地安慰着洛繁晨，倒似他就是郭阳的家属一般。
直到一个男子递过一张名片，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洛繁晨整个人都接近崩溃了。
“郭老他留下了遗嘱，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你，明天来我事务所办下手续吧。”
‘什么？为什么？’洛繁晨迷迷糊糊的，等他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站在自己的公寓门口，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晨，你没事吧。”洛繁晨转过头去，见孟秋雪一脸紧张的陪在他身边。
“没事。”洛繁晨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你先回去吧。别让你爸爸担心了。”
“可是。”
“放心吧，我没事的。”
送走恋恋不舍的孟秋雪，洛繁晨终于打开房门，走进屋去。
屋里灯没开，一片灰暗，只有丁一七房间的门缝里传出一闪一闪的荧光。
“阿土，你回来了？”丁一七听见开门声，兴奋的打开门喊道，见屋内一片黑暗，又忍不住嘀咕道：“灯都不开一下。”
丁一七打开灯，见洛繁晨整个人瘫在沙发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阿土。来，给你看样东西。”丁一七以为洛繁晨累了，二话不说，拖着他就向房里走去。
书桌上的电脑亮着，桌前摆着一个档案袋，上面标着一串英文和数字，正是当时相片上看到的那行。
电脑里正在播放着一部电影，画面中，一个男子头戴着头盔躺在一张病床上，手脚被牢牢的绑着，不停挣扎着，似乎十分痛苦，而一个穿制服的男子则手拿一本本子记录着什么。
“郭局！”那个穿着制服的男子着实吓了洛繁晨一跳。
“没错，正是郭局。”丁一七以为洛繁晨来了精神，忙开口解释道：“他们正在做实验，不停得折磨着实验对象，而且，实验对象就是你当时给我看的那本办案记录里的那帮犯罪嫌疑人。你当时认为是郭局询私舞弊私下放了，不过看情形，这事并没有这么简单。他们这是在滥用私刑，这是对人权的践踏。”
“私刑？”洛繁晨脑海之中忽然响起黄泉督使那呆板迂腐的声音来：‘民聚众以为国，定律以替天法。’想到这，洛繁晨不由得开口叹道：“何为法，何为公。”
“阿土？你怎么了。”丁一七看洛繁晨的脸色变的苍白，嘴里还胡言乱语的，还以为他病了。
“郭局死了。”想起郭阳刚刚死的那一幕，洛繁晨突然感到一阵悲伤。
“什么？死了？”丁一七一怔，喃喃道：“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查，查，查。你就知道查！我都说了不要再查了。郭局是个好人！”洛繁晨嘴里吼着，伸出手就拔下了插在电脑主机上的U盘。
电脑画面定格了下来。
“不行，我不能让你再胡来了。”洛繁晨收拾起书桌上的那个档案袋：“至少我能保住郭局的名声。”
“阿土！”丁一七怎么能不明白洛繁晨此刻的心情呢，他心里滴着血说道：“郭局是什么样的人，整个警察局里谁不知道，有谁不敬佩他，有谁不尊重他。可是，法律就是法律，犯了法就要追究，这是我们的责任！”
“什么责任？我不管，我不管。”
“放下！”见洛繁晨收拾起东西要走，丁一七大吼了一声便扑了上去。
别看丁一七胖乎乎的，那身手也是练过的，怎么说也是一个便衣警察。
只不过，他再怎么练，又怎么敌得过一个英雄特工呢。
丁一七的手还没碰到档案袋，就被洛繁晨一拳打在脸上，当场晕了过去。
“小七。小七？”洛繁晨捧着档案袋紧张的摇了摇丁一七的身体，却见他一动不动。
洛繁晨想跑出房去，却又担心丁一七的安危，一时为难，顿在原地。
“小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七，你别怪我。”终于，洛繁晨还是跑出房去。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电脑屏幕一闪一闪的亮着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丁一七捂着脑袋醒了过来。
“靠。阿土这家伙，这一下真提莫给力。”
丁一七原本摔在地上，黑暗中手一撑地正要站起来，却觉着地上有什么东西咯着他的手了。
捡起来一看，是一个U盘，想必是刚刚洛繁晨慌乱之中掉的。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丁一七叹了口气，将这U盘插上电脑，又接着看了起来。
这画面却和原先的不同，只有郭阳一人面对着镜头，倒似他自己录的独白。
“你好。我叫郭阳，曾任蒙城市公安局局长。不管是谁，如果你看到这个视屏，那么很好，相信通过前几张U盘，你也已经了解了我过往的所做所为，如果你理解，那么请注意听下去，如果你不理解，我也不想为自己开脱。总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社会，绝非因为我个人。”
画面之中的郭阳情绪似乎很低落，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我做的事是正确的，前几张数据报表相信你也能看的出来，23个重型罪犯，通过恐惧实验后，没有一个敢再接着犯罪的，我本来想将这个实验一直做下去的，甚至推广到全世界。可惜，我错了，我忽略了整个社会环境，我一味的做着治标不治本的事情，最后终于发生了恶果。”
“今天，6月21日，一个可怕的日子。第十二号实验体，在昨晚杀死了十三个人之后拒捕自杀了。而这，全是我的错。我以前单纯的认为，只要让他们体会到犯罪之后要承受的痛苦，就能让他们心生恐惧从而不敢再犯罪，但是我却忘了，我忘了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那么还有什么能让他恐惧的。是我制造了绝望，是我制造了这起案子，正是因为我，十二号实验体才会这么疯狂。”
“我老了，再没有能力为这个社会做些什么了。社会在进步，我不知道你们已经走到哪了？是灭绝还是重生？如果世界已经开始注意到这个问题了，那么请你帮我把这些资料交上去，希望对你们能有所帮助。我们这一代解决不了的，我希望你们会有能力去解决。最后，代我向救世会的那帮老朋友问声好。如果他们还在的话。”
播放完了，丁一七仍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像是什么都没听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