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那年的秋天,在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母亲说她要忙地里的农活,让我给二舅送两副被面过去,我不愿意去,母亲说,如果下午不把被面送去,二舅第二天就要带上新娘子上街去买,那是要花钱的,并哄我说等我给二舅送被面回来给我买新衣服。
我不愿去给二舅送被面,是因为我要经过的路上有件恐怖的事让我害怕。
我们家离二舅家有近五公里路,路上要经过一个叫杨寨的村子。这个村子前些日子死了一个中年男人,按照当地习俗,人死后在家里放三天要埋掉,可是在准备埋葬的那一天,在盖棺时,死者的老婆发现死者的遗体还是软的,一般来说人死后个把小时身体就僵硬了,死者的老婆担心其没有真正死亡,就找来医生,医生诊断后说死者是真死了,死者的老婆不相信,就不让把死者埋掉,在村子的路口的她家自留地里请人建了一间小茅房,把装有死者尸体的棺材抬进去放在里边,希望他哪一天能活过来。我上二舅家去刚好要从那间小茅屋旁边的路上经过。
杨寨村到二舅家有一段两公里的路,路两边是长着荒草的低山丘陵和洼地,在一些低洼处是长满荒草的旧坟,还有新近刚埋的坟,最近一次去二舅家是跟母亲一起去的,这些事我都知道。
生老病死是人生正常现象,对大人们无所谓,可对我们小孩子来说就感到害怕了,母亲为了不让我害怕,下午三点钟左右大人们都下地干活了以后,母亲把被面叠好装在一个红色布袋里,给我背在后背上,让我出发了。
一路上,田间小路的两边远、近地里有的是芝麻、有的是棉花,都到了快成熟期,大人们在地里锄草,我一点不害怕,边走边唱着校园歌曲,当快接近杨寨村时,我站着了,心里咚咚跳,一股恐惧感袭上心头,在离杨寨村半里多的村头路边的棉花地旁有一间小茅屋,那正是放死尸的小茅屋,棉花青油油的,已开花,有的棉花枝上己结桃,几个农民在地里锄草,看到脚下的田间小路笔直的通到那间小茅屋前,虽然盖着茅屋的地里有大人干活,我还是害怕,抬眼往左右看了看,从脚下向南还有一条田间小路,沿着这条小路走过去再往西也有一条田间小路从杨寨村子南边通向村子后面,于是,我毅然绕了过去。
走到杨寨村子后面,就是一条直通二舅所在的村子里的一条小路了,看到小路两边丘陵低洼处的一片片的新旧坟墓,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腿有些打颤,更让我害怕的是,路两边低洼处的一些田地里没有做活的人,此时,天阴了下来,灰蒙蒙的,我给自己壮胆:不要害怕,快点走过这段路。
当我下定决心刚走没多远,一件诡异、恐怖的怪事出现了。在远处一个山包的旁边出现了一处新坟,那新坟的土是刚从地下挖出不久的黄色泥土,坟上还插有几只花圈,在新坟的顶部飘着一个鬼,那鬼除了一个骷髅头外,身体就是一坨灰白色的云,还带有一只尖尖的尾巴,那尾巴随着身体的飘动不断地摇晃着。
“鬼、有鬼啊!“我吓得大叫,脊梁沟里发冷,额头只冒冷汗,我不敢往前走了,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是志啊!”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叫声,话虽轻柔,还是差点把我吓晕过去,我扭头一看,一个中年女人站在我的身后,她满脸笑容的看着我,我心里的紧张感顿时没有了。
志是我的乳名,这个中年女人家住杨寨,姓王,是我们家一个远房亲戚,我叫她表婶。她说她是在远处地里干农活看到了我,怕我害怕专门来送我的。
“表婶,前面有鬼!“我用手擦了把眼泪,望着她说。
“哪里有什么鬼!“表婶笑起来:“男孩子要勇敢一些,旧社会象你这个年龄的孩子就加入儿童团,打真正的鬼子了!“
“真的有鬼!“此时,那骷髅头还在新坟顶上飘晃着,我用手指了指。
“小孩子竞说胡话!“表婶拉着我的手说:“人死如灯灭,也就好象杀死的猪、牛、鸡这些动物,哪有什么鬼魂!你害怕我送你过去!“表婶说完拉着我的手就往前走,我只好跟着她,低着头,不敢抬头四处张望,特别是经过那座新坟时,我把头扎得更低。
表婶把我送到二舅住的村子路口、看到二舅家的房子以后,她让我自己到二舅家,她转身回去了。
我走到二舅家门口,想到刚才在路上遇到的恐怖事,委屈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屋里的二舅、二舅的对象、外公外婆都围过来,他们感到莫明其妙,问我为什么哭,我边哭边把路上遭遇的事说了,二舅和他的对象大笑起来,二舅说:“世上哪有什么鬼,小孩子听鬼故事听多了把花圈纸上的图画当鬼了!”外婆掏出手纸给我擦眼泪,说二舅说的是对的,世上真没有什么鬼,别害怕。“
吃晚饭时,外婆、二舅他们又聊起我下午来时在路上遇到的事,二舅气愤地说:“那个女人死有余辜,活着时不孝顺公爹公婆,死了还埋在路边吓嘘小孩子!“听他们的聊天,我知道了路边那个新坟里埋的是谁了。
每年的暑假和寒假,我就来到外公外婆家,一直玩到开学回家,外婆外公村子里的人我都熟悉。
村子里有一个叫李香的女人平时对公婆很不好,经常和公婆吵架,记得有一年暑假我在外婆家玩,一天下午突然村子里人都往李香家跑,一会儿,有几个壮汉用门板从屋里抬出一个老年妇女放在门前停着的农用汽车厢子里,汽车发动后直往城里大医院里跑。知情人说,那老妇人是李香的公婆,中午李香从地里劳动回家,见公婆还没做饭,就骂公婆懒,天天吃闲饭,当公婆把午饭做好以后,李香不允许她吃午饭,以示对公婆的惩罚,公婆没听她的自己盛了一碗饭,李香夺了她的饭碗,然后把碗里的饭倒给猪吃,对公婆辱骂道:“就是给猪吃也不给你吃!“公婆气不过,喝了农药,被李香七岁的儿子发现告诉了他爸爸,因急时将李香的公婆送往医院抢救,保住了一条性命。
以后,李香仍不思悔改,经常辱骂公婆,渐渐的,老公也看不顺眼,认为她太霸道了,要求她收敛一些,她又骂老公没有本事,害得她嫁过来吃苦受罪,老公就打她,她竞然出轨报复老公,有一次她偷情时被老公逮个正着,面对满脸怒气的老公,她满以为情夫会帮她教训老公,哪曾想情夫却骂她是个贱货,是她勾引了自己,害了自己,然后抓起衣服就逃了,李香被老公一阵暴打后,认为自己被情夫戏耍了,老公又毒打她,没脸再见人,喝农药自杀了。
”这个女人活着做恶,死了也是个恶鬼!“外婆说。
我在二舅家玩了一天,星期一要赶回去上学,二舅一早把我送回家。路上二舅怕我害怕,不断地大喊大叫逗我笑,分散我的注意力,当走到杨寨村时,该村子前面路边那个放死人棺材的小茅屋不见了,我有些好奇地问二舅,二舅向起早在路边地里干农活的人打听,他们说那小茅屋里边放着的棺材里边的死人竞然在周六的晚上活过来了,我和二舅先是感觉很惊奇,继而觉得不可思议。为了赶时间回去上学,二舅没有过多打听,赶紧领着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