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的清晨，总不得已要与被窝拉扯一番。那些早操真该挨千刀该堕地狱。可恨的广播十年如一日的一本正经，拥挤的人群聚散飞奔。班主任的眼神太恐怖，最好别迟到。
南荣俊如晨光一般踩点而来，一头黑发随风飘摇，整个人显得异常温暖——那是尚悬月眼里的全部。
她不知道那是爱，或者她不承认。
从高一到高三，暧昧的时间是否已经太长？
她不在乎，只要能在那双眼里存在。有什么比这更美妙？
“我不了解他，只知道他总在草稿纸上练字，他的字确实很漂亮。还有他好像很喜欢和男生说一些很男人的话题，嘴角还有点坏笑的感觉。”
林雪生把话说完便盯着尚悬月，等她的反应，可她没有反应。
一切都是意料之中，她没必要意外。她只知道，她感觉到他在渴望永恒，就像她一样，不相信却又那么渴望。他的姿态或许颓废，她的姿态或许插袋。
虽然他们看起来像在追求不同的东西，虽然他们看起来好像完全不相配。虽然好像所有人都这样觉得，所有人都会讶异，就像在看热闹，可又有谁真的了解那些真诚而脆弱的斟酌与忧虑？谁有耐心，谁那么细腻，谁能见证别人的故事里那些抽象的美妙？谁能感同身受？
她在左，他在右。他经常反向上楼，而她经常去门口。四目相对，眼神还如昨日那般诚恳，就是那种简单的四目相对。
都看进眼里了，她当然确定，活了这么久，只那一次她觉得自己真的存在，在他的眼里存在。没有压力，没有毫无温度的别人对她的期待，没有世俗的看法。他只是看着她的眼睛，陪着她，也让她陪着他。
可是她们却说了那么多他的坏话。
他转过身去的时候，她怎么突然觉得他在坏笑？难道他在玩弄？他当然有资格玩弄，也绝对有嫌疑，除去那对剑眉，有时候那张脸的表情确实不太正经。
一两个月内，各种考试，专题训练，然后讲解。体育课都是盼来的，体育老师越发仁慈。
“今天我们还是一样，大家自由活动！释放压力！”
男生留在后操场“砰”“咚”“唰”的玩篮球，女生买好零食便回教室去了。她们有的看小说，有的读杂志，现在不必做贼心虚，倒也是忙里偷闲。
“ 《读者》？《青年文摘》 ？”
“都差不多吧，给我一本就好！”
尚悬月和韩玥都面朝着后操场站着，虽然尚悬月在看一本小说，偶尔也会和韩玥聊上一两句。
“王寻音现在看起来也挺顺眼的。”
韩玥的惊奇总是适可而止，淑女的形象是长年累月的习惯，倒也谈不上伪装不伪装。
“啊？我怎么觉得他越看越奇怪嘞！”
尚悬月并没有转过头来，窗外的视野更加宽广。
“不是吧，那你怎么还跟他在一起呀！”
“哈哈！我没说我不喜欢他呀，别说我呀！尚悬儿，你和南荣俊怎么样了呀？”
“小恐龙呀！”
尚悬月最喜欢的就是给人起外号，基本上都是动物，可总有那么几个人，她怎么想都想不出来他们长得像哪种动物，结果经常脱口而出说他们像人。
韩玥很喜欢“小恐龙”这个外号，因为她知道一个人如果愿意给另外一个人起外号，那其实就代表了某种程度上的喜欢，而且被尚悬月喜欢并不是令她讨厌的事情。
“嗯？”
“林羽纱和早餐男是不是在一起？”
高三以后，成双入对是很经常的事，但也并非随意的选择。
夏飞扬几乎每天早晨都会给大家带来一碗美味的米粉，活泼乱跳的林羽纱一站到他面前，便直接变成小女生的模样。每当这时，夏飞扬总会一脸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再温柔的把米粉递给她，还问她需要不需要帮她拿到教室去。尚悬月一直都很希望他们能够在一起，所有的成双入对，她都希望看到一个永恒。那就是奇迹，她自己得不到，至少愿意相信它的存在——在这世上是真的存在，而不仅仅是存在过。
南荣俊住的那栋私人宿舍楼，尚悬月和谢敏姗跟着林羽纱和韩玥去那里住过一晚。那也算靠近，也算有所关联吧，她这样想着。
主食堂三楼，林雪生说着说着，又把尚悬月给逗乐了。就在她笑得一脸灿烂的时候，南荣俊突然和一群男生邻桌而坐，却都鸦雀无声，南荣俊刨饭的动作似乎有些紧张——如果那双眼不曾想要寻找，应该也不会看到她吧。
两年多的时光，她还在看，他还在回应。五楼，四楼，大小食堂，各种操场，天宇广场，步行街的天桥。。。。。。
许是当初不太仔细，许是过分强调感觉。真正冷静观察后，她才发现原来他时而冷淡，时而阳光，时而魅惑。而她呢？他想着：时而神秘，时而倔强，时而又很单纯。他又笑了。是她让他笑的呀！
每一面都那么真实，混在一起却很纠结，如果不是懂得的人，如果那个人不是她，如果那个人不是他，谁又真的能理解？除了她，谁能懂他？除了他，谁能懂她？
他们那么像。
会腻掉吗？
她不去理会，要腻掉的话也让他先腻掉吧。
他担惊受怕，要放弃还是继续我都听你的。
无论如何我曾在一双眼里存在过。
一天又一天，她学会隐约坏笑，他也开始露齿而笑，不经意间被林雪生撞见。
“小悬子，南荣俊笑得好官方！”
她知道林雪生不喜欢他。她不知道的是林雪生对南荣俊的这种不喜欢会让她在往后的岁月里那么难受，而且越来越难受。
“嗯，我也看到了，其实也还好，还露出牙齿了，反正笑了就很好！”
林雪生还有话没有说出口。尚悬月知道她从来都不是直接的人，她也知道她只是温柔得看不出距离而已。毕竟，每个人都有一座城堡。
“可是真的很官方，一点都没有你笑得好看！”
没关系，他在尝试，不是么？
尚悬月笑了笑，没这么开口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