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学生的道,女孩曾走得不偏不倚,不动声色。初升高,她毫无悬念的考入当地的重点高中。对此,旁人比她满意。
初次踏入陌生的场地,那双脚落得歪斜,与其待思绪危险漂浮,倒不如早点将它掐灭于摇篮之中。入学前的重点班筛选考试,她没怎么准备,现在也只是安静的坐在那儿等着。周围环绕陌生的人群,她虽偶有思量,却并不言语。
试卷落到手边,她低下头,握着笔,笔芯的墨水在分秒之间逐渐消耗。
筛选考的试卷不同于平原,第一次遭遇坎坷,她不习惯认输。一道数学题与她,哪一方都不肯轻易妥协。水笔反复滚珠,就像不知疲倦的机器,被人操纵。等到它的主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摊开双手趴到桌子上,它才敢乖乖的停下。
解决最后一道难题的喜悦却不见一丝波澜。这就是她的性格,她就是这样,沉默,再沉默。她不喜欢引人注目,也不喜欢注目。四周的风景,或纯白,或绚烂,也有黑暗,孩子气般的抵触却将她阻于门外。戏台正热闹非凡,她却低下头去,玩悄悄的游戏。
倒退一刻钟,有件白衬衫偶然落入她的眼角,她瞥见邻座的黑短发在阳光下俏皮的浮动,似乎有些韵律,她没有联想。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脑袋为什么总是空白。只是瞬间,仿佛只是瞬间就消逝不见的记忆,她仿佛真的没有记忆。。。。。。
有吗?她不知道。
铃声突然响起,一丝不苟的监考老师在教室里大踏步的、一来一回的收卷子。考生们一窝蜂涌出教室,只闪过裙摆衣角的光线。她安静的坐着,她不想动,她不明白他们在跑什么,不明白他们在急什么,不明白他们想要什么。
她把左手轻轻的贴在右手相对应的手指上,低下头时,脑海中怎么突然浮现刚才的画面——黑短发,白衬衫。那双瞳孔有片刻闪动,客还是面无表情,她并不是善于隐藏呀!心尚且未动,思绪又怎么可能将她引向他处呢?
想象的尝试宣告失败,她忘了追究。不!她不追究。她从来不追究,她从来不期待。灵魂那么孤独,她从来不知道。
她略显小心的站起身离开座位,教室恢复了原本的空荡。她离开了离开凉爽的地方。微风拂面,大树摇落一地的斑驳。它慈祥的招手,欢迎正在承受烈日煎熬的人们躲避到它的怀里,寻求短暂的安慰。差一点接近,她迅速往前跨了一步,落入那一地斑驳之中。
走路的时候,她的手臂总是一动不动的,后来还因此被人起了一个不太好听的外号,她想想就想笑。它们只管随着她的步伐平移前进,它们从来安静,从来不会给她惹麻烦,爱惹麻烦的是大脑皮层。
有些感觉会袭来,让人难以招架。她猛然感觉脖子下面的那副躯壳似乎正在卷入一片荒芜之地,某种奇异之物飞速袭来,她来不及闪躲,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看见一片绿叶在眼前漂浮着死去,前方的路在刹那之间全部幻化成虚无,她环顾四周却全无活物。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有如死一般的寂静?
她极度煎熬,她想要自救,想要解脱,却腿软到无力,只剩下一双耳朵还在奋力的往外寻找,胸中的情绪却又冷不防的袭来,连累她四面楚歌,她差点颓然倒地。那双瞳孔早就黯淡了光芒,死死的盯着冰冷的土壤,得不到回应。
女孩很早就知道,情绪若来的太急太汹涌,哪怕只是一瞬间,也会拖人走向绝望,再也找不到回旋的余地。
在穆城,在那座高楼林立的城市,一些以自杀寻求解脱的人们俯视着他们赖以生存也怀有期待,结果却将他们弃之不管不顾的城市,突然之间一跃而起——身体朝下,像鸟儿,更像是枯死的落叶,似乎怨恨和绝望也会随着这一坠落的仪式一同消失不见。
等到情绪褪去,理智才开始诉说。因为无法按照心底的愿望,无法有模有样的生存下去,于是绝望,于是求死。然而,求死又何尝不是求生的极端。极端与极端本就相溶,一生一死本是同根而生,无路可退的时候,总有恐惧在身后怂恿催促。
可怕的情绪,要赶快赶走,她急忙把手放进牛仔裤的口袋。使用了异性的动作,她略显尴尬。冷静过后,那双眼逐渐恢复理智,透着天真,藏着困惑与不解。那些困惑与不解缠绕着最原始的证据保留下来,渐渐沉睡,埋入大脑的无边沙漠之中,等待未来的召唤。无论后来它们是否失去最初的生命力,是否无需再解,是否永远消失,这些都只是后话,因为渺小的生命常常能做的就只有安静等待,等一切慢慢的解开,那些以为无需再解的也再等等,也许它们会自己消散。
她很快找到一个花坛的角落,坐了下来。她抿着嘴唇,瞪着眼睛——她不是故意瞪眼睛,只因生得如此。有考生结伴而过,三两成群聊天,发出的声音被她统一屏蔽。她习惯于无边无际的纯白,习惯于安静发呆——低着头或抬着头。虽然正对着路上的行人,他却恍若视而不见。阳光温暖照耀,那张脸泛起柔和的光芒。她抬起头若有所思,似乎隐约察觉到自己突然触碰到了某种开关,和两三世界的闭合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