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夕阳的余辉洋洋洒洒,微风轻拂,送来阵阵花香。吃完饭后的苏家父女双双落坐在花园的桌子边喝茶,白玉阶上满是令人醉心的落英,小亭上彩色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绚烂的水华,小桥横跨流水,亭阁错落有致,江南水乡般的雾霭使整个花园显得如梦似幻。
苏朗看着和亡妻越发相像的脸庞,内心既柔软又酸涩,过了半晌,整理好心情对苏清轻声说道:“清儿,你不用担心明日的事,我已经和你季伯父商量好了,有我们在,谁也不能难为你。”
苏清暗自惊讶,全京城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苏父与季丞相的恩怨情仇,苏清更加了解自己父亲的臭脾气,以前苏朗一和季开颜见面,立马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这次为了自己竟愿意与季伯父合作,思及至此,苏清情难自己,眼中的泪水缓缓流出,捂嘴轻言道:“爹,你…。“便说不下去了。
季父见自己宝贝女儿泪水涟涟,父女连心,便已知她心里所想,连忙哄着:“那个老匹夫也没难为爹爹,只让爹爹帮他些小忙,宝贝女儿别哭啦。“
苏清望着季父,哽咽道:“爹,你为我牺牲的太多了。“
两人相对而无言,只有苏清的哭泣声和风的声音,自从苏清娘死后,苏朗便顶着压力,不顾父母威胁,劝导,以及外面的风言风语,独自一人抚养苏清,这些年,虽然少有人提,不过这仍是苏清心里的一根刺,深埋入肉,不可触碰。
过了许久,苏朗开口含笑道:“爹爹不愿再娶少有你的缘由,大都因为我不愿付了你娘,百年之后,若再与她相聚,我可对她说,当年的誓言,我从未违背。“
苏清抬起头,双眼朦胧,只能看个大概,却可见苏朗挺直腰背,双眼坚定,像一座巍峨大山似的。
苏朗伸出手,用帕子轻轻擦去了苏清脸上的眼泪,微带叹息道:“莫要想太多,爹爹告诉你多次,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色已晚,快回去歇着吧,明日早起,好生打扮,莫让那些小人看笑话。“
苏清点了点头,释然一笑,道:“是。“然后起身离去,走到玉阶下,苏清回头张望,只看到苏朗站在亭中,仰起头望月,虽看不见苏朗的面容,可整个人却散发这疏离的气息。苏清不愿再看,转身由伴琴扶回。
等到苏清洗漱完毕已是深夜,伴琴几个还想多陪陪苏清,解解闷,苏清见她几个劳累一天,想着明日还要早起,便让她们早些休息,伴琴几个无奈,只得离去。
只有苏清一人显得整个房间空旷无比,琉璃灯散发着清冷的光线,桌子上的天冬草已经长到三尺,像香藤似得垂下来,绿色的小叶子隐隐把桌上的书掩着住,苏清坐在桌旁,想起明天便要去宫中见那些个腌臜人,只觉气息难平,虽然苏父已让她莫担心,可她怎能安心入睡,苏清坐在桌前,微闭双眼,心中突然冒出个念头,她要逃,逃离这纷纷扰扰的世界,不愿再理会这让人痛苦的俗事,可是,可是牵绊她的人,她的事太多,她放不下苏父,放不下伴琴,伴棋,伴书,伴画,放不下苏管家,放不下苏府里的一草一木。只这空空想着,时间也飞快流失,苏清竟一夜未眠。
夜未眠还有个人。
萧府
已至深夜,萧瑾枫仍穿着白天的衣服,端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皱着眉头,紧闭双眼,双唇抿成一条线,胸口随着呼吸起伏,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上。
秋夜微凉,竹声看着主子只觉着急,不只是第几次走上前去,沉闷道:“爷,进去等吧。“
萧瑾枫摇了摇头,竹声着急道:“说不一定今天没消息喃?爷,进去吧。“
萧瑾枫睁开眼,冷冷的扫了眼竹声,竹声默然,不再劝说。
过了许久,邦声不知敲了几次,直到天快亮时,梅雨从走廊尽头急急跑来,递给萧瑾枫一封信,喘息道:“爷,消息来了。“
萧瑾枫睁开眼,定了许久,才伸出僵硬的手接住,打开,直到看到信中如你所愿四字,才松了口气,这一松气,竟直直倒了下去,竹声,梅雨两个连忙接住,声音焦急:“爷,爷。“
萧瑾枫稳住了身子,平静道:“无事,准备入宫。“
竹声,梅雨相看一眼,深知萧瑾枫的脾气,只得无奈答道:“是。“
萧瑾枫直立起身,缓缓走向卧室,衣服早已被打湿,可他丝毫都未察觉,只觉心里起伏难平,念想了这么些年的事,终要成真,竟觉得如此不真实。
竹声,梅雨站在萧瑾枫身后,心里暗暗念叨:“不知哪个女子把我家公子迷倒如此,只求公子如愿,与那女子共接连理。“
秋风起,纷纷扬扬的红枫飘零落地,菊花经过一夜的摧残早变得可怜无比,苏朗背着双手,站在大厅门口,目光远眺,今日,他身着墨绿色的一袭朝服,胸前绣着翠竹,绿色看着令人焕然一新,寒风吹过竹叶似是活了看似摇曳起来,头戴官帽,长发高束在头上,大拇指上佩带着玛瑙扳指,足蹬官靴,威风凛凛。苏泉苏管家依旧一身蓝袍,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头微微低垂。
头钗相撞的叮咚声从远处传来,苏朗微微侧身,远远便看到走廊尽头,苏清一行人正缓缓走来。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玉簪,缀着点点紫玉,紫色流苏洒在乌丝上,并蒂莲玉簪为苏清更添一分清雅。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寐含春水脸如凝脂,白色茉莉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苏朗恍惚然,似听到远方传来阵阵熟悉的娇笑声:“朗哥哥。“
“爹爹”苏清微微俯身,屈膝道。苏朗回过神来,仔细看了看苏清,走前去,理了理苏清的头发,摸了摸并蒂莲玉簪,轻声细语道:很好,伴琴几个费心了。
苏清弯了弯嘴角,眯眼笑到:“女儿也很喜欢。“
伴琴几个屈膝低头道:“老爷,小姐妙赞了。“
苏朗看着伴琴几个道:“你们对清儿的忠心,我和清儿都知晓。放心,你们会如愿的。“
伴琴几个相望一眼道:“多谢老爷,小姐。“
苏朗道:“起来吧,一家人,莫多礼了。转头对苏清道:伴琴心思沉稳,让她跟着入宫,其他丫头在家里侯着。“
苏清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打算的。“
然后苏清吩咐下去,伴琴跟在苏清后,随着苏朗,苏清离去。
伴棋几个站在苏管家旁,目送他们离去。伴棋忧虑道:“爹爹,老爷,小姐…。“
苏管家看了看她们,沉声道:“不会有事的,老爷已有对策,不要再想,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伴棋点了点头,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