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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丢失爱子8

越素贞被众人扶起来后,船老大邀请她到船舱内歇一歇,她谢绝了船老大的好意,坚持着同家人一道向客店走去。路途中,蒋奉楠便把自己的汉口之行向家人讲述起来。

岳阳去汉口,行的是下水路,机船航速确实不慢,第二天一早就到了汉口码头。蒋奉楠辞谢了船老大等人,独上码头四下里找起儿子来,巧的是又遇上了那票贩子。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向票贩打听儿子的消息,票贩就面带惊喜加遗憾的复杂表情向他发了话:

“嗳,是蒋先生,你到底来了,要是昨天来就能见到你儿子了。”

“我儿子他在哪儿?请快告诉我!”

“他同一个凤阳佬去了武昌了。”票贩说着,从衣袋内摸出了勇儿的留言条递给蒋奉楠。

原来,那天蒋小勇没能上得机船,整天就在码头上徘徊,他相信父母决不会扔下自己不管,一定会回来找他。可他并不知道,这机船从汉口到岳阳,一个来回需要四天三夜,夜幕降临,蒋小勇终于没能等到父母。此时,他又冷又饿,身上虽然带有十个银元,却又不敢拿出使用,万般无奈之下,他禁不住喊爸叫妈地悲哭起来,哭累了,又喃喃长声呼唤:“爸爸——你们在哪里——妈啊——你们怎么还不来……”

小孩的悲哭惊动了码头上所有的人,一些富有同情心的人便围着他问询起来,小勇就向人们告诉了自己的姓氏来历。恰巧这票贩也插入人群瞧热闹,看见小勇,依稀记得他是早晨与自己谈票价那对夫妇的孩子,于是就高声向人群数落起这对要钱不要孩子的夫妇来,并扬起船票做起了“坐轮渡好”的广告。这样表演了一阵,他还觉得另有一件事情必须做,就用自己的钱替小勇买来吃的,然后拉着他去找那为机船坐庄拉客的青年。在他看来,自己的票卖不出更高的价和小勇离开了亲人,全都是那青年拉客坐黑船的罪过。

以前票贩找拉客青年麻烦时,这拉客青年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你说我们船是黑船,我就说你的票是黑票,真是棋逢对手,各不相让。但这次,也许出于对小勇的同情,或许是担心事情闹开后,会影响自己机船船队的生意,拉客青年提出与票贩丢弃前嫌,一起照顾这不幸之子,准备寻找机会,把他送到家人身边,并且还破费请二人吃了一顿酒饭。票贩虽是好强,但却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看到青年愿意向自己低头,也就顺势下了台阶。于是小勇得以在青年床上歇身。

谁知到了第三天,也就是昨天,坐在江边盼望父母的蒋小勇,遇上这掩埋了母亲随后而来的范长生一家。这得过小勇家好处的范长生,现在发现小勇遭难,哪有不闻不问的道理?他让小勇放心,说是等他找到了自己的姨母安顿好家小后,将亲自把小勇送到他长沙的姑母家与父母团聚。在汉口码头等父母等了三天两夜的小勇,耐心早就受到了冲击,他想:老是坐在这儿等,又不见父母到来,不如自己主动找他们去,于是就答应同范家人到武昌去。为了让父母来找自己时知道自己的去向,他才写了两张留言条,分送给票贩和拉客青年,希望他们在自己父母一旦找来时,代他向父母说明原因。票贩与拉客青年最初当然不赞同小勇离开,但见到小勇自己去意已决,再观察打了十二个包票的范长生不像是个坏人,也就放心让小勇离去。可是谁也不会想到,这蒋小勇的留言离开,竞是与父母的永诀。这正是所谓的少年纯洁而简单,世事繁杂而难料。

蒋奉楠先在票贩处得到了儿子的留言条,又向拉客青年要回了另一张,问清武昌南郊狮子巷路途并不很远,计算时间完全来得及,他就告辞了二人,单人过江去狮子巷寻子。到了狮子巷,问及当地人,人们告诉他:丘福发原来确曾住在此地,但因生意不好做,去年又丧了妻,所以年前就离开这里,回老家江西奉新去了。再问及范长生等人是否来过,得到的答复是:昨日下午确有这样一些人来打听丘福发,但当他们听说丘福发已回老家后,就离开了这里,现在去向不明。

听到这些消息,蒋奉楠急得几乎要发了疯,连着两天两夜,他跑遍了自认为儿子有可能投宿的客店以及车站和码头,问遍了自认为有可能知道儿子下落的行人路客,却再也没有探听出什么结果来。其实,蒋奉楠是思儿心切,忽视了一个不应忽视的因素,那就是范长生身上没有余钱,不可能搭车、住店、以至远行。他当夜在狮子巷附近旅店寻儿的时候,范长生一家就住在不远的破庙里——此时的蒋小勇正躺在大姑娘范菊花的被窝里思亲。也正是因为蒋奉楠自己的疏忽,至使他夫妻二人失去了这一生中再见儿子一面的机会。十五年后,蒋小勇在台湾一家妓院得与姐姐翠翠相逢,这已是后话了。

没找着儿子的蒋奉楠,此刻又焦急,又担心。急的是儿子没找到,担心远方的妻女会不会出问题。眼见与妻子约定的时间已近,那机船又将再次返回岳阳,于是他带着无限的愁怅,放弃了找寻,坐船回到了妻女身边。

这一夜,回到客店的蒋奉楠夫妇又是彻夜不眠,他们期盼着范长生对蒋小勇许诺的话能够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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