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轻鸿照影，红尘过客
墨飞六十岁的时候和小妖相识，当时的小妖还是个孩子。可是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一丝稚气。她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人。
墨飞看着她的时候，觉得惊诧，惶恐和不安。她怎么可以随便杀人，她还这么小。
“小妖，你是杀人的，我是救人的。”
“我要杀的人，你救不了。”
“救不了，我也要救。”
“那我就杀了你。”
“我的肉很老，很糙，不好下刀的。你看你的镰刀多漂亮，不要弄脏了它。”
墨飞和小妖分别的那天。小妖说，我带你去杀个人。她说这话的样子就像在说，我请你去吃个饭吧。
小妖带着墨飞来到一处高档别墅。现在是白天。小妖并没有打算等到晚上，她就要白天杀人。
房间里，一个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的中年男人躺在床上和一个穿着睡裙的女人说话。
“……现在处级以上干部干净的已经不多了，老白命不好，被查到了罪证，我今天查了他，就要等着有一天被别人查。希望他不要怪我，大环境如此啊。”
小妖让墨飞继续躲在衣柜里面。她出去杀个人。这个时候，墨飞觉得自己才是一个需要保护的未成年的孩子。
墨飞在衣柜里，听见那个中年人用领导对待下属的口气吼道。“你要干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动我试试？”过了一会就变成求饶。“我求求你别杀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然后就没了声音。
小妖的镰刀很锋利，杀人都没有声音。就像墨飞做手术时拿的手术刀一样，轻轻划过，皮开肉绽却悄无声息。
此时此刻。
小妖正坐在飘窗上，看着他，像一只黑色的猫。墨飞看不到她的脸上的表情。
小妖说，她要见我。而不是，她想见我。
那个女人还是那么霸道。她要见我，就一定要让她见吗。
“小妖，你知道我不想见她。”
小妖没有说话。黑暗中走出一个高挑妖娆的女人。
啪。灯亮了。墨飞看清了这个女人的样貌，她就站在那里，端庄典雅，温婉高贵。
她俯身到墨飞耳边，却说了一句让他差点崩溃的话。
她说，你这有那个吗，我大姨妈来了，不方便。
她是端木瞳。
墨飞很厌烦这个姓。世界上那么多姓，为什么要姓端木呢。
她千里迢迢的来到墨飞的住处，难道就是要让墨飞帮她买姨妈巾吗？
他们家的人，各个都喜欢没事找事，都喜欢死缠烂打吗？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成亲。”
“你成亲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要嫁给你。”
“凭什么让我娶你？”
“就凭我喜欢你。”
……
墨飞年纪大了，不想理会她，起身拉着她要赶她出去。没想到端木瞳顺势缠上他，摸着他的胸口说，“你别这样，人家说了，今天不方便，人家迟早还不是你的人嘛……”
从超市买完姨妈巾的墨飞，拎着袋子，坐在小区水池边的长凳上。小妖站在他的身后。
小妖是端木瞳的贴身保镖，端木瞳走到哪都会带着她。但是小妖想去哪，端木瞳却管不到。墨飞觉得，他们之间应该不是主仆关系。
“小妖，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杀人呢。”
“因为杀人比救人简单多了。”
“那你想过那些被杀的人的感受吗。”
“他们没有感受，他们已经死了。”
墨飞看着小妖精致的脸，思绪万千。在墨飞很小的时候，就有人告诉他，你要变得强大，不要软弱，没有人会可怜你，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可怜而对你宽容。
“那你想不想杀我。”
“想过。”
“为什么又不杀我呢。”
“因为你很厉害，我杀不了你。”
“小妖，你不要以为我真的很厉害，其实我只是活得久了点。”
活得越久就会越痛苦。墨飞活得太久了，他已经忘了很多事，忘了很多人，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已经忘了。
医院。
十八床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因为车祸住进了外科病房，住了好多天也不肯出院。
医院每天值班的人都不一样，十八床就非要等到墨飞值班的时候去找他聊聊天，谈谈人生。而且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墨飞很忙，没空搭理他，就让护士给他搬了个凳子。墨飞在那写病历，他就坐在旁边自言自语。
十八床原来没有精神病，只是一场变故使得他对这个世界慢慢绝望，精神恍惚，害怕见人，继而焦虑抑郁精神分裂。奇怪的是，他平时谁都不搭理，就只喜欢跟墨飞说话。说得起劲的时候还声情并茂手舞足蹈。墨飞觉得他这个病不好用药物治疗，只好任由他这样，他开心就好。
抑郁症死亡率最高的就是自杀，大概是因为世界在他们眼里是最黑暗的吧，墨飞心想，如果他能看到一丝光明，也许会有活下去的勇气吧。
“你对这个世界有多绝望？”
墨飞病历写的入神，没听见他说什么。他又说了一遍。
“墨医生，你对这个世界有多绝望？”
十八床见墨飞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继续开始说自己的故事。“我大学毕业那会也很活泼开朗，觉得自己能干一番大事，粪土王侯，嫉恶如仇。可是那天过后我就变了，我只是救了一个小贩而已啊。他们说我袭警，把我拷起来，关我进黑屋，说拿我练练手。他们用尽了刑具，打得累了，才允许我保释。还威胁我不要说出去。我爸来救我的时候，我什么都说了，我爸说要告他们。他说他们不怕，他们有的是关系。”
他说着说着突然哭了起来。
“我爸死了，我好恨自己。为什么要救那个小贩，为什么要管那么多闲事……”
他已经泣不成声。
墨飞其实并不知道他说得是什么。墨飞只知道，这个世界很多人活的都很痛苦，并且深陷痛苦之中，无法脱离，无法被安慰。
你对这个世界有多绝望？墨飞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他是一个医生，他觉得世界是光明的，充满希望的。他应该这么觉得。
夜班护士推开医生办公室的门。
“墨医生，有个本院的护士找你，她说在值班室等你。”
墨飞觉得很奇怪，这么晚了，还有其他科的护士找他做什么呢？只好让护士哄着十八床，让他赶紧去睡觉，别哭得太累了，明天起来慢慢哭。
值班室是医生睡觉的地方，里面一般只有床和桌子。墨飞来到值班室，刚推开门，就被一个柔软的身体裹住，然后拼命的吸吮他的嘴唇。
墨飞被吓到了，这是个女人，身上很香，头发很长，穿着护士的衣服，护士帽掉在地上。她抱得很紧，力气很大，推都推不开。脚下一用力就把墨飞推倒在床上，开始脱他的衣服。
墨飞懵了，在她准备解自己裤带的时候，一把推开她。
“你是谁？”
轻鸿从此过，照影不肯飞。知是红尘客，与君心久违。
林照影。
又是一个烦人的妖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