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漠野一片金黄,一袭红衣在大漠中飞扬。身后,一群黑衣人像波浪一样卷来,刀光冷得刺眼。马背上的女子看着红衣上弥漫的红色,闭了眼,任凭马奔驰。忽然一个声音传入耳中:“你们为什么要追杀一个受伤的弱女子?”她睁开了眼,急急叫道:“快走!不然不仅救不了我,你也会葬身于此的!”可是,话音未落,黑色的旋风已经包围了飘逸的少年。乒乓之声在天地间奏起肃杀的曲调。……一道剑影凌空而出,身形狼狈的少年掩抑不住眉宇间的神采奕奕。红衣女子睁大眼睛,道:“你——杀了——他们。”少年牵过马,没有回头:“走,我送你出沙漠。”她回头望了望,黑衣人首领的眼睛没有闭上,仿佛痴痴地望着这无尽的荒原。她叹了口气,眼前这少年杀气很重,但又觉得他是值得信赖的。
她是波斯教即将成为圣母的圣女,偶然的机会发现了教内明争暗斗的腐化黑幕,不甘成为傀儡,决心逃往广袤的中华大地寻找自己的人生。于是,她成了叛徒,刚才的一幕天天都在上演。少年问:“敢问姑娘姓名?”红衣女子答道:“水月镜花的水月。那你又是怎样的人呢?”少年顿了顿,道:“在下云生,师承龙君,是为师白云山上所拾。”话毕,一番若有所思的样子。水月像是劝慰,却又肯定地说:“云生,你定会成为一个风云人物的,就凭你手中的剑。”云生的眸子闪亮起来,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剑。他忽地想起了什么,又问:“你的伤怎么样?”水月笑道:“不碍事,医药本是我必学之术。”两天了,他们渐渐不再用言语交谈,因为水袋已没有湿润的气息,然而沙漠的边缘依然可望不可及。二人一筹莫展;这时,云生奋笔疾书,把写好的信插入马背上的袋子,自言自语道:“也只能这样了。”他回头问水月:“这马识路能力强吗?”水月似乎已知道云生要做什么,点头道:“青儿行的。”云生会意地笑道:“这是我师父亲手研植的百合花,我们的驻地有一片百合花园,希望青儿能够循着气味找到它。”水月让马儿衔着百合花香袋,轻抚着马背,“到有这种香味的地方找人来救我们,青儿。”马儿长鸣一声,撒开了蹄子,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玉镜高悬,夜里的荒漠寒气逼人。云生和水月都很清楚,三天以后无人来救,也只有等待黄沙的掩埋了。脸色苍白的水月挨着云生,喃喃地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云生也很衰弱,还是以平静的微笑作为回答;眉宇间透着坚定。硕大的日头从地平线上升起,水月毫无生气的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她好想闭上眼睛,即使她知道这一闭上也许就是永远的沉睡。云生靠在石壁上,看着她说:“千万别闭上眼睛。”水月眨眨眼表示知道,然而意识漫漫涣散,那双月儿般的眼还是支撑不住闭上了。云生发疯似地摇晃她,用干哑的喉咙吼道:“你听!青儿它的蹄声!”水月努力地睁开了眼睛,定定地望着远方……
刹那间金光万道,瑰丽的红霞在送走旧的太阳,光线从天边暗下来,一队人马近了;可是水月和云生都闭上了眼。“快!给他们灌水!”一位儒雅的中年人指挥道。喂完水后,他们仍然处于昏迷状态。一杏衫绿裙的清丽女子焦急地踱来踱去,啜泣着:“师哥,你会没事的。”她试图把云生拉到毡子上,但怎么也掰不开云生紧握水月的手,也只能无奈地等待;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流了下来,担忧混合着猜忌。不知过了多久,云生醒了过来。他立刻唤醒水月;水月慢慢正开眼,看见了青儿,知道自己又躲过一劫。她摇晃着站起来,端正身子,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口中吟唱着祷告词。夕阳的余晖下,一个落入凡尘的精灵悄然苏醒,旷野间寂静无声,众人心中一片虔诚,凡尘杂念随风而去,只是静静地沉浸在暮色里。
晓园
合月亭里,暮雨叹息道:“如此良夜,岂能虚度?”水月笑道:“鬼丫头,又想点子戏弄你师哥啊?”暮雨眨眨眼睛,对着水月耳边一阵嘀咕。“师哥,你看今晚月色多好,不如我们到亭子里猜猜谜,喝喝酒,水姐姐也去的。”也不管云生答不答应,暮雨已强把他拽出了房门。几杯酒下肚,还不见水月,暮雨摆摆手:“别干等了,我们先玩猜谜吧。”云生来了兴致,道好。他喝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没理由他一个都不中啊。这时,荷塘飘来一个白影,黑发遮住脸庞,只露出一只发光的眼睛。暮雨附耳道:“师哥,鬼!”云生勉强睁开双眼,定了定神,带着几分醉意道:“剑——给我,让我去——会会它。”暮雨悄悄把剑藏在背后,故作惊慌道:“哎呀,剑不见了。”云生晃悠悠站起来,对着鬼就是一掌,鬼轻易地躲开了;云生一个趔趄跌入水中。暮雨跑过来,大笑不已,然而看见云生一点点下沉,顿时慌了神,“水姐姐!别玩了,我师哥他好象好象不行了。”“鬼”束起头发,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水月二话没说跳入水中,救云生上岸。暮雨问:“他没事吧?”水月切了切脉,说:“并无大碍,有可能会发烧,快把他抬回房去。”送云生回房后,暮雨闷闷不乐地说:“师哥会讨厌我的,都是我把他害成这样的。”水月说:“小雨,不会的,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会知道今晚发生的事,他还是会和原来一样疼你的。”暮雨俏皮地笑了,使劲地点点头。
一清早,暮雨和水月就蹑手蹑脚地到云生房里去。刚推开房门,她们就被眼前的情景惊住了:龙君正在给云生传送真气,他满脸通红,额上布满汗珠,凝聚双手的内功正传入云生经脉。而云生苍白的脸不时地抽筋,痛苦不堪的样子。一柱香后,龙君提气放手,她们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云生。“云儿太不懂事了,我一再告诫他不可下水;现在恐怕无力回天了。”正在替云生把脉的水月有些疑惑:“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脉搏时而细微,时而——没有,仿佛仿佛心脏收缩已不受他控制。龙君怜惜地看着昏迷的云生,陷入了回忆,”当年我因红绫之死退隐江湖,带着我和她的骨肉,小雨,隐居白云山。那天夜晚,小雨熟睡,我去山间散步,见溪中有一物闪着金甲,以为异物,飞剑出鞘,甲落却闻婴孩鸣哭。我近身看,一婴孩正沉入水中。我把他救起来时,还有呼吸。虽然云儿命大,但从那时起,他的心肺便与常人不同,不能入水。哎,那金甲本是护身金丝软甲,也因我的一时之错,里面的一封信也模糊不清,这么多年来我都只能告诉他是个孤儿。老天不应该这样对云儿,连一个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我!“暮雨发疯似地摇头,苦涩的泪水使话语含糊不清:”我不是故意的——我害死你啦!“忽然,她拿起剑冲出去,挥剑乱砍,晓园树倾花摧,百合碎片漫天纷飞,凄美如鸟。水月追出去,龙君摆摆手,叹气道:”不必了,就让小雨发泄发泄吧,我明白她此刻的心情。“暮雨余恨未消,长啸一声,向前狂奔。不知跑了多久,她哭累了,再也迈不动双脚;轻轻飞起落在一棵大树的低枝上。
不远的地方一场残酷的厮杀正在展开,血腥笼罩着整片树林;但她沉浸在悲痛中,毫无察觉。一声凄寂的鸟叫打断了她的思路,循声望去,却看见了一双有坚定眼神的眼睛,像云生。暮雨本能地走了过去,没有想到这是她人生的转折点。铺着还流淌着温热的血的尸体的地很软,而她以为只是厚厚的落叶覆盖了大地。四个掌门模样的人显得有些狼狈,其中一位脸上红色的新疤淌着血,肌肉在抽搐。对面是一个蒙面的黑衣女子,她看到的那双眼睛的主人。懂武功的人就能看出双方正处于对峙阶段,而暮雨稍微地倾向一方,胜负已分。她又看了看那双眼睛,雪亮得让人不寒而栗,再看看那些衣冠楚楚的人,虽然无法说话却投来乞求的目光。暮雨下定决心,朝那些掌门走去,轻车熟路地施展着点穴手法,然后抱拳道:“各位前辈,得罪了,一个时辰后穴道自会解开。这位姐姐看来伤得不轻,请各位放她一马。不要试图运功挣脱,可能会血气倒流。”最后一句是她胡诹吓唬人的,她哪里知道暮家点穴法真有此厉害。说完她心虚地搀扶着吐血了的女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