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灯关着，屋子里有些暗，看守殷小玫的女警员已经换了一个人，牧晨走进病房里的时候，女警员正在打瞌睡。
牧晨扭头看向殷小玫的病床，她还醒着，靠坐在床头，人很安静，纤细的手腕被拷在床架上，让牧晨惊讶的是殷小玫的眼睛，与以往死水般的眼神不同，殷小玫此时双目圆睁，死死盯住牧晨，那双大眼睛在黑暗里明亮得有些骇人。
牧晨忽然意识到是什么刺激到了殷小玫：“这个味道，你熟悉对不对，他属于谁？”
说话声惊动了睡着的女警员，她赶忙起身打开灯，苍白的灯光下，牧晨和殷小玫沉默地对峙着。
牧晨一直想不通，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眼前这个女孩面对杀人的罪名也可以一言不发，即便是有同寝室室友的证词，要想翻供，也不是一点几率都没有，比如叶子曾提到殷小玫当天夜里离开宿舍的时间是晚间十二点，而根据监控显示，韩佳樱离开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十四分，如果是存心想杀害韩佳樱，为什么不在韩佳樱离开的时候就跟出去呢，而是非得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出去，深夜在偌大的校园里追寻一个人不亚于大海捞针，如果殷小玫真是凶手，做出这种判断真的很奇怪，还是说，她原本就不想追出去，而是料定晚归的韩佳樱会经过二楼的窗户回来，所以才狩猎般等候在那条必经之路上？
这种想法让牧晨自己也觉得恐惧，这证明殷小玫长时间的沉默，已经动摇了他原本对她做出的判断。
“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我迟早是会查出来的。”牧晨把粥放在桌子上，“你们吃过晚饭了么，我特意带了些粥过来。”
殷小玫有些动容，她知道有可能是自己多想了，但是他刚才明明说的是“你们”，于她而言，是如此平等的称呼，他心里该是没有把她当成犯人刻意排除在外的。
牧晨揭开打包盒的盖子，一股粥的甜香飘了出来。
“谢谢牧警官。”女警员满心欢喜接受了这份好意。
牧晨端了一碗粥走到殷小玫床前：“医生说你有些营养不良，粥是我拜托老板新熬的，你尝尝？”
殷小玫的眼中重新聚起疑惑，她再度想起叶子带给她的那份午饭，也是如此友善递到她眼前，然而在饭的底部，三只黑色的蟑螂正潜伏其中，等着她去发现，在她崩溃的瞬间，所有人都爆发出刺耳的笑声。
也许是猜透了她的心事，牧晨用勺子在碗里慢慢搅动，舀起一口粥喝了下去，然后又换了一个新的一次性塑料勺子给她，“吃吧，没事的，我已经吃过了。”
“为什么？”殷小玫终于开口。
什么为什么？殷小玫自己都觉得好笑。为什么看穿了她的心思？为什么对她这么好？还是为什么不相信她就是杀人凶手？
于牧晨来说，这是个好兆头，殷小玫有了开口倾诉的欲望，但是他心里明白，现在还不能勉强，要给她建立信任的时间。
“先吃了饭再说吧，粥凉了就不好喝了。”
“你身上的香水味，梁······”如今再提到梁辰，殷小玫言语上已经有了分寸，“梁老师身上也有。”
殷小玫会如此快的对问题作出回应是牧晨没有料到的，尽管这个答案并不出乎意料，因为殷小玫的表情早就出卖了一切，如今的答案只不过是佐证了牧晨的猜测。
“我的事你大概早就听说了吧？”
“听你的舍友讲过一些。”
“那你还······”殷小玫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问出口，“那你还相信我是无辜的？”
“并不是。”牧晨如实回答，殷小玫眼里的光便黯淡了下去，“我现在掌握的线索很有限，并不能证明你的清白，在拿到确凿证据前，你永远都是嫌疑人，如果你是无辜的，那就自己证明给我看。”
牧晨把手里的碗又向殷小玫靠了靠。
殷小玫望向牧晨，牧晨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给人木木的感觉，但是眼神却干净真诚，给人可以心安的理由，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殷小玫才接过牧晨手里的粥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一旁看着的女警员也有点惊讶，她看着这个前几天还寻死觅活，如今却狼吞虎咽的女孩，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牧警官就坐在她的身边，这个似乎万年表情木讷的男人，此刻脸上竟然有了些许的笑容。
牧晨并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否太过感情用事，他还记得入队第一天，鲁队就告诉他办案的时候要保持理智，不能掺杂太多个人情绪。让殷小玫重新燃起求生欲望是能获得更多有价值的线索还是会让案情更加复杂？还有那个梁辰，牧晨本能察觉到梁辰和这起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究竟是什么联系呢，看来自己有必要明天去见见这位梁老师。
牧晨八点就到了外国语学院，他们有去讲师办公室找梁辰，而是先去政教楼里见了见殷小玫的导员。
“你好，抱歉打扰到你工作，我是警察，想找你了解下关于殷小玫的事情。”牧晨向对方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
导员点点头，环视了下办公室：“那咱们换个地方谈吧？”
牧晨跟随导员到了一间小型会议室，今天是周五，时间又还早，暂时还没有人占用这里。
“您想问什么就问吧。”
“关于殷小玫，她平时的表现。”
“其实我对这个学生关注也不是太多，她不是班干部，也没加入什么社团活动，平时也很少讲话，看上去是个沉默寡言的女生，但是成绩一直还都挺出众的，我对她的印象还不错，所以发生这种事情，我也是感到很惋惜的。”
“嗯，我听说了，学校准备劝退她。”
“是这样没错，因为网上有人发帖子，有人拍到她和我们专业一个姓梁的讲师在一起了，可是这个老师他是有家的，网上舆论太大，学校也是受不住压力。其实我本来不愿意看到这种结果，期间还帮忙说了两句好话，没想到惹火了领导，还被批评了一顿。”说到这里导员也忍不住探口气，“我也是傻，好端端去帮人家出什么头，可是我也是刚到这个学校没多久，不知道梁辰竟然是我们学校李校长的女婿啊！”
“那看来这位梁老师应该各方面都挺优秀的，不然也不会得到校长的赏识”牧晨故意探了探口风。
导员撇了撇嘴：“还不是靠裙带关系，我也是最近听别人唠闲话才知道，梁辰原来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后来也是因为得罪了领导，被开除了，不过仗着自己长得好，就和校长女儿搞到一起了，这才能留在我们学校。”
“得罪了领导？那得是犯了什么大错竟然会被开除？”
导员摇摇头：“具体的他们也没说，听说好像和质检啊什么的有关，哦，梁辰的父亲好像以前负责过学校教学楼的质量检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辞职了。”
“教学楼么？新校区那片楼房？”
“那就不知道了，新校区是和当地的企业联合投资建的，说是民办大学，建好之后准备打着外国语学院的旗号招生，可是后来好像说是资金不够就停工了。”
“那被开除过就更不应该被校长女儿看中了啊。”
“据说李校长的女儿生活作风不太检点，可能在国外呆久了，回国也不消停，后来被人搞大了肚子，不得不马上结婚，他们都说孩子不是梁辰的，他们的婚姻也是有名无实，梁辰和她老婆都是各玩各的，听说和梁辰暧昧不清的女孩可不止殷小玫一个呢。”
“还有谁你知道么？”
导师摇摇头：“这是人家的私事，我们也只是八卦几句，不过前两天我路过他们办公室，看见一个女孩在门口和他讲话。”
“你认识么？”
“离太远了，没看清楚，但是政教楼门口有监控，你可以去传达室那儿看看，一定能找得到录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