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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功成襄阳 (上)

阳顶天坐在殿上,看着下首的诸人,有些说不出话来。昨日一役,虽然攻下了武当,却也只能算是一个惨胜。若是从本方是偷袭的,攻其不备这个角度上来看,把这次行动判为失败,似乎更说得过去。

选择武当作为打击对象,是精心选择、策划后自然的结果。六大派中,华山和峨嵋,是绝对动不得的。当今武林门派的实力,看的不仅仅是派内前辈高手的数量,还要看后辈弟子的数量,即便直到现在,能够跟三流前辈相抗衡的后起之秀,还是屈指可数。

华山和峨嵋这两派,是武林男女分别最向往的地方,每派的后辈弟子,各有数千万。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人留在山上,不论战斗力如何,明教逆袭分队的人马,杀上一天、砍到手软,能否见到这两派的掌门人,还是一个未知之数。昆仑和崆峒的弟子较少,但是这也仅仅是对于华山、峨嵋、明教、丐帮,这些大门派、大帮会来说的,其门下弟子,留在山上的,也不会少于万人。要杀进这两派,分队的人马,顶多打一个突袭,然后就得撤退,但如果这样,那就形不成什么大的影响,还不如不打。就这么,算计来算计去,也就是少林、武当,二选一的问题。

这道选择题,还用问么?

杀上少林?笑话!顶多嘴上说说罢了!萧远山、慕容博带上他俩和那无名扫地神僧这三号绝顶高手不计,那还有四空三渡、无想不舍、风花雪月残……等等等等一堆的秃头,这些秃头哪个是好惹的?更何况,少林僧众中,向来藏龙卧虎,要是真个打了起来,绝对有可能,从普通和尚堆里,一口气随便蹦出几个乃至十几个,一流、超一流的高手,到时候,便是哭,也来不及了!再说,少林和嵩山剑派离得还挺近,这里上午打了起来,没到中午,说不定那边嵩山派的人就会跑来,到时候两面受敌,可就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河南,那是万万不能去的!

剩下的那就只有武当了。明教这些人盘算盘算,哎,这武当的条件还真好,最适合偷袭。你且看,武当有名的高手有谁?

张三丰。

再接下来呢?

……

好像就没什么人了。

好!那就去灭了武当!

阳顶天依稀记得当时自己就是这么拍板的。现在他心里,就只有悔恨,哦,还有一些愤怒。这情报工作是怎么搞的!消息误差这么大!

其实这也不好怪明教的情报机构,谁叫武当弟子那么少呢?谁叫武当艺成下山的条件这么高呢?今次几乎所有的武当弟子,呼啦啦地跟着七侠下山,说白了就是在山上憋得慌,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一桩武林盛会,哪个还不想着出去凑热闹?十年来,武当后辈弟子,能够混到艺成下山的,入门最久的了字辈占了八成,可了字辈一共才不到百人!也就因此,武当弟子在江湖上的地位颇高。和其他门派出师弟子比起来,武当走的是精品路线,每一个在异人中都是高手――即使武当武功的攻击不足,甚至可以说低得过分,整高手排名时都在后头。

属于阳顶天嫡系的,来的是逍遥二仙。可是,这阳顶天的左右手,在昨天同时同地同一役,战死!铁骑和银瓶,两个名字直到现在听起来还挺陌生的两个老道,在练功台上,带领着台上大批的武当门人,向山下冲击。在被明教分割包围之后,俩老道豁了出去,拉了杨逍和范遥,当了垫背。

东方不败带来的人马,是梅庄四老及其下属。但就是这几个人,也伤亡过半。黄钟公是不得不死的。他的琴声,对武当门下内功尚未大成的弟子,威胁实在是太大了,可以说是致命的。张三丰催动秘法,内力暴走,打散围住他的阳顶天一众高手后,第一个就找上了他。只一掌,黄钟公死。为了护卫黄钟公,丹青子被张三丰随手一掌,拍飞了,整个左肩都碎了,至今不省人事。一字电剑丁坚,是不能不死的。失去了黄钟公的支援,他仅仅在武功大进的了一和报仇心切的了谦两人的合击下,走出了七招。秃笔翁还想对地上昏迷中的云飞扬下毒手,被张三丰瞅着,扑上前,一记上步搬拦捶,立毙拳下。四老中,只剩下一个黑白子,尚称完好。

方腊的人手折损略轻。方天定、方七佛、方百花、石宝、邓元觉几人轻、重伤不等,但两位智囊型的吕师囊和方肥,双双毙命,这两人的死,对方腊的打击,不在阳顶天之下。轻伤的方天定,带着石宝、邓元觉和方亳,不在殿上,正率领人马,追杀逃脱的张三丰一行。

许开山的实力,该是损失最小的。三大主将,没有一个被杀,但许开山和莎芳的内伤,使得他们短期内,不能和人动手。另外,十几个护卫的阵亡,虽然不对他的实力造成很大的损害,却也使他非常的心痛。

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明教方面,战果还是颇为可观的。张三丰以下,几乎所有的武当长老,泰半死于练功台上,剩下在张三丰身边的,又几乎在下山的途中死绝。最后能够跟在张三丰后面,杀出武当山的,仅有三五人,用一只手,就能数清楚。不过战利品方面,就不能让阳顶天满意了,搜遍了武当上下,除了丹药,竟然找不出几本像样的武功秘籍来,就是仅有的几本,还尽是武当旁系武功,至于太极神功、太极拳和太极剑,连秘籍是什么样的都看不到。直到抓到一个后辈武当弟子,拷问了以后,才知道武当武功的传授,竟然都是师徒之间口耳相传的!难怪武当弟子香火不盛!气得阳顶天听到这个消息,一掌就把那个武当弟子拍成了白光。这时他才觉得,似乎杀得有些过火,应该留下几个活口才是。

对于武当派来说,此役真是惨痛之至。

张三丰还在昏迷中。昨日他催动了两伤秘法,一举把围住他的阳顶天等人打伤,然后来往冲突,把四下散落的武当门人聚在一起,杀下山。半路上,又撞上练功台、观蛇峰两处杀回来的敌人。一番血战,张三丰终于把众人带出山门,但本人也轰然倒下。

了一和了谦在后辈里都算是顶尖的了,但在前辈耆宿面前,也就只能对付百夫长、都尉一级的下级兵将,使不上力,被众人围在当中,抱着伤员,倒也不曾受伤。

为了守护张三丰,武当派的长老们守在山门门口,为带着张三丰等重伤员逃走的了一等人,赢得了宝贵的半个时辰,才全部壮烈牺牲。此役过后,武当派的旁系武功,几乎全部失传。就连正统的太极拳剑的几种变招,也随着死去的武当长老们,一并湮没。

现在了一在襄阳城南三十里的马家镇镇外的树林里,他的身边,武当门下,仅有张三丰、冒川生、守阙上人和了谦四人,就连燕冲天和闲云道人,也在不久之前,为了引开方天定等人的追兵,寡不敌众,惨死小镇。

在镇上停留的半个时辰内,云飞扬走完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间。在喝了两口水后,他清醒过来,恢复神智,沙哑的声音缓缓地道:“我不行了。”

看护他的了谦握住他的手道:“云师兄,你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

云飞扬道:“我练的是天蚕功,伤势轻重我自己知道。”咳嗽了两声,云飞扬道:“别撒手。”

了谦只觉得一股强大却不霸道的内力,从云飞扬的手心传来,硬生生的挤进他的经脉。了谦想要松手,却使不出劲,催动内力,却惊觉内力也不受自己的控制,惊得他大叫道:“来人啊!”

燕冲天从门外进来,他伤势不轻,正自运气疗伤。见到此景,念道:“心神守舍,听我秘诀运气。”

紧跟着,一长串深奥的口诀贯入了谦脑海。了谦不由自主地按照口诀运气,渐渐地通体舒泰,不知今世何世,只知道按照燕冲天的口诀,催动自己的内力。

良久,了谦导气归元,收功后一看,云飞扬面含笑容,已经死去,原本壮实的脸面松松垮垮的,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头。

燕冲天道:“云师侄这也是求仁得仁,你不要难过。天蚕功的特性,除了大大增强人的生存能力外,还能够把自身修炼的内力以极高的效率输给别人。现在你什么事都不要管,专心地再运气一周天,以后天天如此,一个月后,这股真气就真正属于你了。”

了谦问道:“为什么他选择了我而不是了一师弟?他的内功基础比我更好。”

燕冲天道:“了一的内功已经初窥先天境界,把这股内力给他那是会阻碍他以后的发展的。我们几个内功已经定型,输给我们效果会很差,你是最好的选择。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武当天蚕功的传人了,不要弱了天蚕功的名声。”

了谦不再多言,闭目运气。他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缓急的人,此刻,多一分力量是意味着多一分责任,为了大家,了谦接受了云飞扬舍身成就他的事实。

就在了谦周天运转完毕之后,方天定率着追兵来到小镇。燕冲天和闲云把张三丰托付给冒川生四人,慷慨赴死。

天色阴沉沉的,一阵瓢泼大雨降下,遮掩五人离开时的身影。劫后余生的武当门人,护卫着他们重伤的祖师爷,踏上了逃亡的道路。

方舟历十一年六月二十二日

武当,陷落。

天,哭了。

夏日,是暴雨的季节。每到午后,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时候,便有一场大雨如期而至,聚成一条条小溪,再汇入到江河中去。

托大雨的福,了一和了谦,带着张三丰,摆脱了方天定的追捕,在山里潜伏了两天,在冒川生和守阙,假扮张三丰调走追兵后,大摇大摆地进了襄阳城。

张三丰几次短暂的醒来,又几次昏迷过去。他的内伤实在太重,形诸于外,便是原先红润饱满的脸庞,已然满是皱纹,真实的年纪表现出来,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即管阳顶天、东方不败此时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们:这,就是一代宗师张三丰,他们也绝对会认为,说这话的人,是个疯子。除了了一和了谦,没有人会把这床上病歪歪躺着的老头,和不久之前,武当山上那个威风八面的一代宗师联系起来。

武当毁了。为了隐藏身份,了一给三人购置了便装,只要自己不说,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从武当山上下来的。

了一快步走在大街上。虽然地处南北争夺的前线,襄阳城依旧是一副热闹的景象,市面上货物充足,没有人会担心襄阳会被敌人攻陷。只要有郭靖在一天,襄阳城就能维持一天繁荣。了一怀中的储物袋里,放着一根百年老山参,还有一包治疗内伤的中药。

“号外!号外!新出的每日快报啊,快来看啊!武当张三丰,昨晚在汉阴十里坡授首!”报童吆喝着,从了一身旁跑过。十年了,报纸这种文化载体顽强的延续在方舟世界。

了一心里一紧,是守阙!守阙上人假扮的张三丰,是向西走的。鉴于方天定紧追不舍,守阙和冒川生假扮张三丰,分别向西向南,把明教的搜捕网带走,这才让了一和了谦,有机会把张三丰带进大城里。明教的人果然还是向西去了,在他们看来,张三丰唯一的出路,是向西去找武当七侠那群人,而他们怕的也正是这一幕的出现。噩耗传来,纵是麻木的心早有准备,锥心的疼痛,还是能够感觉到。

武当,还有希望吗?了一有些悲观的想着,旋即又给自己打气,武当还有希望!想当年,少林遭劫,阖寺僧众,仅跑了五个。可现在呢?南北少林,天下共尊。武当张三丰还在,七侠还在,三代清字辈、四代了字辈以及五代六代的弟子,加起来还有数百人,有这些人在,武当一定能够复兴!

心情转好的了一,脚步变得轻快起来,向客栈赶回去。

汤药下肚,效果比纯用内力推拿疗伤要好上许多。到了晚饭的时候,张三丰已经能够维持一个多时辰的清醒。在了解完武当的现状后,他悠悠的长叹一声,精力不济,沉沉睡去。

此后,张三丰的身体日见好转,只是丹田经脉受创严重,没有三五年,是提不起一丝内力的。为了自保,也为了武当武学的传承,张三丰,决定传授两人武当的绝学。

张三丰对两人是十分满意的。一路过来,两人的忠诚度是没有任何问题,更让张三丰欣喜的是,两个人的门派心法道心,竟然都已修炼到了巅峰。道心关系到一个弟子能够学本门武功的等级,而满级,就是说,他们已经有资格学习武当任何一门功夫了。

了谦只要求学太极拳。他想看看,自己自创的简式太极拳,与正宗的太极拳,差距到底有多少。张三丰看过他打了一遍简式太极拳,惊讶之情溢于言表,道:“你的太极拳,说实话,论威力,已经不下于我武当太极拳了。只是还有一些破绽,需要弥补。现在我把武当太极拳传授与你,到底最后是什么结果,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是把自己的简式太极拳化入太极拳呢?还是把太极拳化入简式太极拳?了谦心里犯了难。最后,他一咬牙,决定保留自己已经修炼到高级上品一代宗师级的简式太极拳,把太极拳化入。

两门武功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化合后,了谦的简式太极拳仍有炉火纯青的程度。(一般来说,低品级高等级的武功,将高品级低等级的武功化入,等级会下降很多,通常情况下要超过一半。)

新的简式太极拳还是高级上品,但是现在这拳法的威力,可以说是大大的增强了。

了谦把自己的选择告诉了张三丰,张三丰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无法告诉你这是对还是错。不过,我要告诉你,你现在所见的拳法的威力,你并不能真正的全部发挥出来,你的内力经过飞扬的灌输,也需要花时间来进行吸收和融合。还有,我看你的轻功还是本门的中级轻功,仔细听着,这是梯云纵的口诀……你要把内功、轻功和拳法一起进行修炼,要把他们完全的融合在一起,某一单方面的强大,就如同是一根针,只要被人避开锋锐,就全是破绽了。”

了谦听从教诲,整日闭门不出,琢磨内功、外功和身法的结合。他的内功已经强横得不象话了。经过天蚕功的灌输,他现在内力的持久力和爆发力,已经比他原本的武当高级内功所应有的威力,强上了太多。虽然是经过灌输的,但是由于他得到了天蚕功的口诀,天蚕功的一些特效,他也能使用,比如化丝:内力能够化作坚韧的丝状侵入敌人经脉,还有他内伤自疗的效果的大大提升。只要了谦肯用心融合他的武功,假以时日,将三者使用得纯熟了,他立即就能跻身当世一流高手的行列。

了一在为了谦由衷高兴的同时,却也疑惑,为何张三丰不传他武功。憋了三天,他终于忍不住前去问张三丰。

张三丰露出你终于来的的神情,对了一道:“你随我出门走走。”失去内力的张三丰,现在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衰翁,更何况他那把招牌似的长胡子早已黏在冒川生和守阙上人的下巴上,造型大大改变的张三丰,没有人会去注意他。

两人来到城墙上,俯视着烈日下长势良好的庄稼,张三丰道:“你是我所见过的人当中,悟性最好的一个,连翠山都赶不上你。”念及千里之外的七个徒弟的安危,张三丰长叹一声,把他们抛在脑后,现在的他,没有实力去关心他们,顿了顿道:“天资好,也就罢了,许多人赶不上你,却也没相差多少。但他们没有你那么勤奋,或者是还欠缺着一点运气,也可以说是他们的机缘未到。而你,三样都具备了,得以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一只脚踏入先天境界的门槛,我到现在还是感到有些意外。”

组织了一下词语,张三丰续道:“江湖上、武林中,习武者,恒河沙数。然而能成功修炼到先天境界的,万中无一。盖因先天境界,资质、努力和机缘,缺一不可。但是,明明有很多人这三者都具备了,却几年、几十年、甚至是百年艰苦不懈地修行,却依旧进不了先天境界,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有的人,就像你一样,实力上还远不及那些后天后期的高手,却已经初步踏入先天境界,你可知道,这,又是为什么?”

了一苦思,不解,答道:“弟子不知。”

张三丰意味深长的道:“其实,有很多人,像你一样,已经初步踏入先天境界,但却不能真正的达到这个境界,就误以为自己还在后天徘徊,这其中的原因很多,但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是偏离了修炼的方向。这其中的关键,就在于心。先天高手比普通高手强,就强在他们修心!”

了一奇道:“心?”

张三丰道:“对,是心。先天境界,是建立在对自己充分的了解之上的。只有清楚地掌握自身的实力,了解自己的潜力,通晓自己为什么需要先天境界,一个人,才能真正的踏入先天境界。对你来说,你追求剑道更胜于拳脚。那么,我就问你:你为何学剑?你所追求的剑是什么样的剑?你的剑,是什么?回答出这三个问题,再来找我。”

我为什么要学剑?

我所要学的剑该是什么样的剑?

我的剑,是什么?

反反复复地叨念这三个问题,了一痴痴地在城头,一遍又一遍问着自己,浑不知,张三丰业已离去。

月落日升,星光满天,了一坐在墙垛上,抱着头,苦思着问题。他已经给自己列出了许许多多的答案,但又一一推翻。这些答案,有的杂乱,有的偏颇,走马灯似的在了一的脑子里翻来覆去,了一好像感觉到什么,却始终把握不住。

一人搭上了一的肩膀,问道:“小兄弟,这么晚了,怎么还一个人呆在城上?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听听,说不准我还能帮得上忙。”

了一回头看去,见是一位身着甲胄的中年军官,正带着一队士兵,上城墙上巡逻。火把噼扑,夜凉的夏风从江面上吹来,晃得火焰明灭,让了一看不清他的面容。

了一回答道:“是有几个问题我百思不得其解。啊,在下是否妨碍了你们巡逻,真是抱歉。”

军官爽朗的笑道:“没关系的。倒是你,几乎整个一天都在这里傻站着,想必那问题是很难的吧。”他摸摸自己的脑袋,却碰歪了头盔,把头盔扶正后,他道:“虽然娘子平时说我很笨,可我想,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还是能帮的上忙的。”然后,他对属下们道:“你们先去巡城,我在这里陪小兄弟聊上一会。”

了一道:“我是武林中人,我的师门长辈,今天问了我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我为什么学剑;第二个是,我要学的剑是什么样的;最后一个是,我的剑,到底是什么。”

军官动容道:“能问出这些问题的人不简单!喔,这是你师门长辈问的,想必他的武功该是很高的。”得到了一肯定的答复后,军官发觉自己把话题扯远了,问道:“你想了这么久,应该得出一些答案来了吧。”

了一道:“我想了很多,却又觉得自己的答案并不能让人满意,您能不能帮我参考参考。”

军官和他并肩坐下,摘下头盔,露出憨厚朴实又带着三分坚毅的面容,抚顺了额角略有些乱的头发,道:“说来听听。”

了一把目光投向城外寂静的原野,黑暗中的一两星火光,映在他的眸子里,一时间脑子好像格外清楚。他缓缓道:“最初,我学剑,是因为大家都练这个。但是到后来,每当舞起剑来,我都会有一种叫做舒畅,或者是快意的感觉,让我欲罢不能,一直地舞下去。再往后,我就一直练剑,一日不练,就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什么似的。”

军官抚掌大笑道:“好个‘心中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什么似的’。怎么听起来像是小夫妻两地分隔,不得相见的感觉。唔,想当初,蓉儿离开我的那段时间,我心里也是如此这般。呵呵,说笑了,这是你第一个问题的答案,第二个问题你是怎么想的,继续说。”

了一接着道:“一开始,我的剑法很差,武功很差,一直受到别人欺侮。那时,我就天天想着,自己要强大起来,因而拼命地练剑,后来,我轻松地打败了当初欺负我的人,一时失落得,不知道该要作什么事才好,就那么消沉颓废了一阵子,做什么事都不觉得快乐。直到,一位长辈不经意地一句劝解,解开了我的心结。当时他说,‘没有那些人,你还不是一样去学剑。你是自己想学,干他人的屁事!’对不住,我连他的粗话都复述了,这句话对我的影响实在是太大,给我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了,可是我每一个字都清楚地记着。正是他的这句话,点醒了我。的确,我学剑并不是为了争强好胜,亦不是为了他人而学、而练,我追求的剑应该是自在之剑。”

军官听完,微微一笑,说道:“你这长辈说的也有趣。我有位子侄的想法,倒和你颇为类似,他向来不喜拘束,我行我素,追求的剑道,和你差不多,可以称作是自在之剑。可惜他现在不在襄阳,否则你们两个倒可以见上一面,相信你们会结为好友的。第三个问题,你接下去说。”

了一尴尬地笑了一声,道:“这第三个问题,可难住了我,一直都给不出一个答案来。我想不明白,我的剑,就是我的剑,难道还能是别的什么不成?若将军有什么看法,能否指点一下在下?”

军官谦虚道:“指点不敢当。我索性就把我自己,对这三个问题的感悟,和你说说。我是在塞外长大的。那里民风剽悍,对小孩子来说,打架、摔跤,是一种游戏。我想,我习武就是从这开始的吧。后来,我的师傅们找到了我,告诉了我我的身世,教我练武。说实话,当时我练得很苦,现在想来,虽然非常感激他们对我的培养,有时还不免对他们有所埋怨,但是,为了复仇,我咬着牙,挺了下来。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觉得的。可是,刚才从你那里,我听到了你学剑的开始,那种快意的感觉,我就在想,我当初是否也有这种感觉呢?仔细想来,是有的。只是,我一直都认为,报仇的念头,才是我最初坚持练武的动力。我在问自己,我最初练武,是不是有你所说的那种舒畅和快乐?有,有武功练,我很高兴,并不是为练好了以后,和别的孩子比,能胜过他们而高兴,而是在练武时,为了练武本身,感到很高兴。该怎么说呢?对了!我就是喜欢练武!为了练武而高兴。”

了一心头好似打过一个闪电,亮堂堂的,他拍手道:“对!就是喜欢。我喜欢剑,因为喜欢,我才练剑!”

军官接着说道:“再往后,我和你一样,为了变强,苦练武功。只是,和你不太一样,我有很强大的敌人,很强的,为了保护我心爱的人,我尊敬的人和我牵挂的人,还有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我一步步地增强自己的实力。到后来,我需要保护,需要我保护的人和事物,逐渐增多,到现在,都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了。虽然这么多年来,我忙于世俗杂事,但是这需要变强的想法,却一直催促着我,使我不曾放下修练武功。你的剑道是自在之道,我的武道当可称作守护之道。对于第三个问题,我是这么看的。我家娘子可不像我,她聪慧过人,文武双全。我曾经从她那里,听到这样一些话,叫做文如其人,诗如其人,字如其人。意思是说,文人书生,从他们的作品、书法中,可以看出这个人的人品、性格以及其他一些什么的。那我就在琢磨着,这个道理用在武学上可不可以呢?能不能说,武如其人呢?我想好想还是能够看出一些的。就好象性子暴烈的人,他的武功一般就是阳刚的、大开大合的;而心思细腻的人,他动起手来,常常使用的招式也是偏于精巧的;心胸狭隘的人,一般是成不了宗师的,他们缺乏成为一代宗师所必要的气度。这样看来,武如其人,应该是成立的。问你的剑,是什么,我猜,应该就是问你,是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剑道,也就是人道。你看我这么说对不对,对你有没有什么启发?”

了一细细咀嚼军官的话,喜道:“说得实在是太精彩了!我已经明白,我的剑,是什么:刚而不凌,柔而不屈。”说罢,了一站起身来,面对军官,俯身拜去,口中说道:“多谢将军指点迷津。”

军官连道:“使不得,不敢当。其实我也是受益良多。问你这三个问题的人必是世外高人,这不但是问剑,更是问心啊!可惜我事务繁忙,无暇脱身前去拜会。对了,小兄弟,我看你武功不错,有没有兴趣参军,为抗击蒙古的大业出一份力?”

了一终于还是没拜下去,军官的双臂,宛如磐石,稳稳将他扶住,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让他的身子站直。了一道:“在下近日有一桩要事待办,等此事了去,在下必定会重返襄阳,共襄大业。啊?你是,您是……”借着天上的月光,和走回来的巡城戍卒手中火把的光芒,了一和军官面面相对,看清了他正气凛然的脸,只觉得熟悉万分,再一想,面前之人,和前两日白天,城中操练兵马的一位大将颇为相似。方才他称作军官为将军,只是敬语,这军官的盔甲,和小校的,并无区别,了一方才也没有看清军官的脸,没有把他和印象中的那人联系起来。

军官温和地笑道:“我是郭靖,襄阳郭靖,没什么好惊讶的,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你看我这个糊涂劲儿,光顾着聊天了,我还没有问过,小兄弟你的大名呢。”

了一连忙报上自己的姓名。

郭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道:“大丈夫一言九鼎,一诺千金。我相信你,小兄弟。我等着你。我还要查看城防,就此别过。你以后来了要找我,就到西朱雀大街郭府上来。好了,有缘再见。”

了一辞别郭靖,自回客栈去了。

第二天清晨,了一站到了张三丰的面前。

“想明白了,是么?说吧。”张三丰抬手想要捻一下胡须,摸了个空,才想起留了几十年的长须已被剃去。

了一恭敬地道:“我之所以学剑,是因为我喜欢剑,喜欢舞剑的感觉。我要追求自在的剑道,比别人强,我不会以此压服,比别人弱,我不会因此屈服。天地万物,无涉于我,剑不加之。此乃我立身处世之道,亦是我所持之剑道。”

张三丰连连点头,道:“昔庄子有剑道三,曰天子剑、曰诸侯剑、曰庶人剑。天子之剑,以燕谿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魏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秋,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镡,以豪杰士为夹。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亦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矣。庶人之剑,蓬头突髻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瞋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此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一旦命已绝矣,无所用于国事。试述尔自在之剑。”

了一道:“我自在之剑,以日月星辰为脊,以风雨雷电为锋,以悲欢荣辱为锷,以山川河流为镡,以天地正气为铗。此剑亦直无前、举无上、案无下、运无旁。剑出,则强者畏而不衅,弱者敬而不避。穿梭天地,无可阻之,激风起浪,无所摧之。盖其无损于我,我锋必无加焉。”

张三丰颔首问道:“自在随心,善恶孰分?”

了一道:“众人皆曰善,我不以为善,必先征之。众人皆曰恶,我不以为恶,必先形之。但逢杀伤,斟酌而行,既而意决,万劫不回。”

张三丰沉吟良久道:“善哉,此言。太极剑、太极神功,你可以学了。但是你要记住,我武当太极,刚柔并济,而柔显诸外,是为非到不得已之时,不造杀戮。而你的性情,飞扬果决,外刚内柔,这太极剑,未必真个适合你。也罢,先天之路,各有各的缘分,你可以借鉴,但不要照搬。”

接下来的两天,张三丰把太极剑、太极神功传授给了一。

太极剑学得倒是很轻松。决意改造这套剑法,使之能双手施展,了一有着丰富的经验,很快地,太极双剑剑法就新鲜出炉了。

太极双剑,经过了一的改造,提升了杀伤力,在招式的防御力上,略有下降,只是内力的消耗上,几乎翻了个倍。好在武当武功的特色之一,就是招式内力消耗极少,而内力恢复很快,只要不是招招灌满内力,足以支撑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力消耗翻倍的太极剑,比起其他门派同级武学招式的消耗,还是少了很多。招式的威力,总的来说,本来是防御反击型的,经过了一的修改,基本上达到了攻守平衡。说实话,了一并不在意招式的本身威力,在他看来,不管招式如何精巧,最终比拼的,还要看内力。

而学到太极神功时,了一遇上了难题。天级的武功,只有总纲和一些小的诀窍,以及一些修练方法,而具体运转和运用的法门,都要靠自己去领悟出来。天级武学,本来就是为先天高手而准备的,而只有先天级的高手,才能发挥出天级武学的真正威力。随着了一领悟的不断深入,他所得的太极神功属性不断地变化。根据内力真元所走经脉,所存穴道的不同、各个经脉真气运行速度的差异,了一领悟出了数以百计的太极神功的版本。最强的几个,有的,在真气总量上多得可怕;有的,却是在转化属性中,能节省大量的真气;有的,在爆发力上,取得了突破;还有的,在真气精纯度上、或是在回复能力上,高得惊人。

难得的,了一闭关了,为了太极神功。

十天之后的夜里,襄阳同顺客栈里,传出了一声响彻全城的长啸。声音并不响,却传出数里,并不减弱。多数被吵醒的人,只是骂了两声,继续睡觉。只有郭靖、张三丰等寥寥数人,却从这啸声里,听出了别样的讯息。

啸声清越激扬,应当是阳刚属性的内力,但是同时又缥缈难测,带着极为浓厚阴柔属性内力的特征。世界上,内力阴阳同修的功法不少,但高深的,极为少见。一般人,都是只修练阴阳其一,到了高深境界,自然能够阴极生阳,阳极生阴,即使是修炼到先天境界,也很少有人,兼顾阴阳的。大多数人,都是致力于把内力的属性,加以深化,达到刚烈或者冰寒的地步。整个武林中,从一开始就修炼出寒烈属性内力的内功,除了传说中的长生决,就只有修罗阴煞功了。阴敛阳盛,难道是有人在同时修炼修罗阴煞功和赤神掌?不,不是的。一来,这两门功夫,都极容易走火入魔,根本就没有谁能够冒死同时修炼到先天境界的,而且,这啸声光明正大,听不出邪派内功的影子。二来,啸声绵密悠长,无论修罗阴煞功和赤神掌修炼到什么地步,都做不到这一点。

谁?是谁?

啸声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停了,只有张三丰才知道,闹出这么大动静的是谁。

房间里,了一缓缓收功,体察着最终的太极神功,他满意的笑了,只有辛劳后收获的笑容,才能这么灿烂。

虽然在转化属性方面不甚理想,但是,五秒的单位使用(回气)时间和两倍的爆发力、回复力,足以弥补这个缺陷。就是升级起来会很慢,瓶颈也比较多,可是级数升上去了以后,内力总量还是很可观的。更何况,原来太极神功的阴阳属性,被强化成了阳、寒属性,这可是一个大大的惊喜,配合上达到八级的精纯度,杀伤力倍增。

其实在两天前,这个内功便已经定下了,后来的两天,他都在修炼这最初的一级。让人哭笑不得的是,第一个瓶颈在初学乍练到初窥门径的时候,就出现了。了一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突破了瓶颈,于是便有了这声传全城的一啸。

第二天一早,张三丰和了一、了谦便离开了襄阳,昨晚的一啸,肯定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现在的了一、了谦虽然很强,但还是略显稚嫩,绝对架不住车轮战和围攻。张三丰现在根本动不了手,若是给明教的人发现了,怕是追杀的人会立即赶来,就算不是明教的人发现了他们,给其他门派的人看见,难保他们会对张三丰不利。张三丰现在可是个香饽饽,是唐僧,挟持了他,可以说武当的绝学就到手了,就算张三丰不从,用来对付武当七侠,可是一件利器。

了一和了谦轮流赶着马车,逶迤北去。张三丰清醒得很,明教的势力以东南、西南和西北为主,中原地带,他们始终插不进手,那是丐帮的地盘。

“去少林。”张三丰道。

从襄阳到登封,马车日夜疾驰,本来最多不过两个日夜。然而,才出了襄阳不过百里,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官道上满是南下的的人群。初时,张三丰等人还不在意,到了第二日,北地的黎民携家带口,逃难似的,把北上的路几乎堵的严实,三人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下车询问。可是,问了数家,有说北边闹了瘟疫的,有说北地大旱,颗粒无收,举家南下乞讨的,也有说北边开战的,或是北军南下的,更有的是见着旁人逃难,就不问情由跟着逃的,总之,是子丑寅卯,说什么的都有。

问不出个确切的结果,张三丰决定弃车继续北上。拉车的两匹马,了谦带着张三丰共骑一匹在后,了一骑一匹开道。

再往北走出二百多里,道路渐渐空阔,官道旁的村庄,已经十室九空。多用去一天半,三人来到少室峰下。

少林山门前,平日里的车水马龙都已经看不见了。幽幽的石径,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一尘不起。道边青松翠柏,枝叶蔽空,撒下一路的清凉。了谦扶着张三丰,下了马,和了一一左一右,搀扶着他,拾级而上。

山道上一个人也看不见,鸟鸣蝉唱,自在逍遥。走了一小会儿,寺门在望,三人向上望去,不见一个僧人。

了一心中疑云大起,道:“我看,太师祖和师兄你们先在这里歇息一会儿,我先上去看看。少林寺,似乎有些太安静了。很不对劲,像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了谦点头称善,解下背上的包裹,取出一块布,靠着一棵大树,铺在地上,就着树阴,扶着张三丰坐下,又取出水壶来,给张三丰解渴。

了一施展开轻功,仿佛飞矢一般,投向少林。

张谦看着了一的身影,疑惑地问道:“太师祖,师弟他的轻功……像是梯云纵,可又和我所学的不太一样。”

张三丰喘了口气――他现在身无内力,虽然身子骨还算硬朗,烈日下爬山,即使有人搀扶着,仍旧有些吃不消――答道:“了一的悟性,是我平生仅见,而他的武学意识,亦是好的出奇。他已经知道,任何现成的武功,越是高级,就越是贴近原创者的武学习惯。但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他人的武学,除了很罕见的情况外,都不会完全的适合习武者。这也是我华夏千年以降,武学总体是呈下降趋势的原因所在。好弟子难寻啊,更何况武林中人的门户私见,许多绝学,都渐渐地失传了。”

再喝了口水,张三丰平了平气息,续道:“一般武人练武,会让自己去将就武功,而以了一他的性子,是绝对不愿意这么做的。因此,他对所学到的每样武功,都会去有意识地修改,让这武功去符合他的习惯。这梯云纵,本来是讲究在半空中能够转折如意,而了一,却利用他内功几乎是一息三波的发力能力,使之在地面上的移动显得缥缈无定,这身法再配上他的双剑,必定走的是奇幻无比的路子。传说青城派有位高手,能够以一人双剑,摆出一个原本需要多人才能摆开的剑阵,了一若是肯下工夫,成就当不在那人之下。个人天资机遇有异,你不必学他那般。”

了谦答道:“是。”了谦如何不知道自己的特点?如果说了一的武功,偏向于其疾如风、侵掠如火、难测如阴的风格,了谦走的便是其徐如林、不动如山、动如雷震的路子,每条路,走到尽头,都是一般的高度,又何必去学旁人的?何况,就算心无旁骛的修行,自己那条路,能否走到终点,还未可知。

了一来到少林寺门前,寺门紧闭着,他身子不停,抽出双剑,一个点地,从墙上翻了进去。他身子刚过了墙头,身子下方,墙根处,左右两边呼呼的,两件兵器带着风声,扫向了一的下盘,听声音是两根棍子。了一进寺的时候,便留上了心,陡然遇袭,早在预料之中。他运气下沉,扫向他双脚的棍子的目标改为他的大腿,然后一招野马分鬃,双剑左右迎上,画了个小圆,在棍头上一搭一按,借得一股向上的力量,整个人冲天而起。

半空中的了一暗自心惊,他早有防备,在敌人攻势未至顶峰之前,运用梯云纵,抢先进击,又用上太极剑法,在敌人变招前,借得一部分力量,就在剑棍相交的那一瞬间,敌人兵器上所蕴含的内力,仍旧如潮水般涌至,震得他两手发麻。

殊不知,下方的两人,心中惊异更甚。了一所表现出来的反应和他所使用的武功,已经超过了江湖上一般的一流高手,可看他的样子,绝对不是已成名的人物。

半空中的了一,向下望去,看清了偷袭自己的人是谁。

两个头顶满是戒疤的年轻和尚,手持木棍,正看着了一的去势,调整着自己的步伐,蓄势待发。不远处,另有一个身材高瘦的老和尚,正在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了一忙道:“无恶意,请罢斗。”与此同时,掠阵的老和尚也叫道:“先不要动手。”

两个小和尚收棍,左右分开。了一落地,他们两个连同老和尚,呈一个三角形,把了一围住。

老和尚问道:“老衲澄观,敢问施主,方才所使的功夫,是不是梯云纵?是不是太极剑?”

了一没想到自己才一动手,就把底子给泄了。他自是不知这澄观和尚本是般若堂的,毕生精研他派武功,眼力之毒,除了姑苏王语嫣,再无人可及。了一施礼道:“在下武当了一,见过大师。大师武学如此深湛,在下佩服。”

澄观喧了一声佛号道:“惭愧。施主一身武学已窥先天,这梯云纵和太极剑使来,得其神而忘其形,单凭看,是看不出的。若非施主所用长剑是武当派的样式,澄观亦无以猜测施主的来历。”

两个棍僧收棍站到澄观身边。一来,听了一自承是武当派的,料不会是敌人。少林武当,虽是不和,但都是名望意气之争,若是危难之时,两派往往是联手抗敌,守望相助的。二来,澄观点出了一是先天级的超级高手,以他们的功夫,根本留不住了一。

左首略为年长的和尚问道:“贵派正逢多事之秋,施主如此身手,为何来我少林?”

了一答道:“我派有数位长老为一种阴毒掌力所伤,危在旦夕,非至阳之气不可医治。贵派觉远大师和我派张祖师大有渊源,此次前来是为了请觉远大师下山为他们疗伤。”

澄观肃容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惜觉远大师如今不在少林。整个少林寺,如今只有我等三人了,施主若是晚来一步,怕是一个人也见不到了。”

了一问道:“难怪我一路进来不见人,敢问少林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澄观道:“施主有所不知,今有蒙古大军南下,再攻襄阳。因我少林不肯归顺,其帅忽必烈有意来我少林抢夺武功秘笈。故方丈有令,全寺僧人迁往福建莆田。觉远大师,早在五日之前,便随着大队,启程前往南少林了。我等正要出寺,却看见有人从山下来,以为是蒙人,故在此埋伏,倒造成了一场误会。”

了一道:“无妨。我派尚有一位长老和一位师兄在半山等候,我们一起下山如何?”

澄观合十道:“善哉。一严,一礼,我们随了一施主一起下山。”

澄观三僧和张三丰三人,合在一处,掉头南下。因为只有两匹马,倒是比来时还慢了些。到南阳城外时,蒙古军前锋游骑已经追至六人身后。六人除了张三丰,俱是等闲三五十人近不得身的,轻松歼灭一队游骑后,六人抢到了足够的马匹,本要加速逃走,不防蒙古军大队来的太快,一番激斗之后,被蒙古大军堵在了一片山林里。好在森林够大,又值雨季,食水不乏,且不惧蒙古军烧林,小队敌兵只是近来送死,他们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蒙古军前军主将对六人并不在意,因此没有发动大队人马搜山。

过了半日,蒙古中军从树林前,放哨的了一看见一物,惊道:“这是,火炮!”

张三丰听了了一的回报,道:“前几回蒙古军都未携带火炮,今番襄阳城定是没有防备,得想办法通知襄阳城的守将。”

了一下拜道:“我与那郭靖在襄阳有过一面之缘,曾允诺待长老安全后,前去投军。只是我等身处险地……”

张三丰打断他的话道:“莫要管我,国事要紧。何况有澄观大师在此,多你不多,少你不少。”

了谦也道:“师弟你放心,我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会把长老安全送到南少林的。倒是你,沙场凶险,不比江湖,可要小心。”

了一别过张三丰诸人,趁着夜色,潜入南阳城外的蒙古军营。本来是想要毁掉火炮或是炸掉火药的,结果没料到蒙古军防卫森严,只杀了三个守卫,就被发现。仗着轻功高妙,了一逃出军营,向襄阳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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