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廉虽是遗憾,却也不能强人所难,毕竟自家还是个白身,就是个土财主,有几个钱而已,这等已经步入一流的高手到哪里都有一片天空,自家的庙还是太小了。
第二日天明,各自分手,马家众人归家。高廉众人翻过高岭,来到FJ崇A县城所在,这县出南门顺流三十里便是武夷山,乃是JX入FJ的一大关口,端的人烟茂盛,买卖兴隆。
高廉一行人来到北门前,早有几个伙计前来迎接,为首的正是山寨的军师阴司秀才范天喜。
按山寨的辐射范围,这崇安已然是南路的极限,山寨产油之后就有伶俐的伙计将信州的油已然贩卖到此处,又由这里贩卖些茶籽回去,一来二去山寨也极为重视这里,毕竟是产茶的所在。
茶籽可是产油的原料,在茶农手中一项没什么大用,因此价钱极低,山寨打算在在这里建个油坊,生产茶油。阴司秀才范天喜亲自驻扎崇安,已然有扎根崇安的意思。
城门外熙熙攘攘都是要进城的商贩,排着队伍等着交城门税。
高廉这一行人多势众,范天喜专门找了城门官,单独交钱。单开了一片场地,等着清点货物放行。
留下朱武打理车队,高廉,张琳,郭世广先行进城等待。
阴司秀才范天喜引领来到路边一处茶楼,随着小二上了二楼小阁,点了茶水点心,几人喝茶聊天。
吃过点心,高廉同张琳推窗而望,这对面却是一个酒楼,也开着窗。窗里却是一个和尚,也靠窗而坐,腆着大肚子,敞着怀,吃得一头一脸的肥油。
这和尚听见开窗声,也来张望。
正见到已经摘了斗笠面纱的张琳,两眼直呆呆的在那里发愣,直似冒出火来。张着嘴,口边一道涎水直流了出来。张琳转眼见了和尚丑样,心中膈应,躲到里面去了。
恰逢小二前来添茶,高廉唤过小二,问道:“对面是哪家和尚,如此无礼。”
小二张了张,道:“那是普济寺的高僧。客人,不是小人多嘴,您家夫人这等容貌就不该出头露脸,老大不便。那普济寺的和尚,客人还是躲了吧。”
范天喜道:“小二,我也听得普济寺的大名,却是恍惚。烦劳讲解一二。”手边送出一小锭银子来。
那小二忙收了银子,低声道:“这普济寺却是崇安一霸,寺在南门外二十里彩霞岭下。周边的村子都是他家的佃户,不服朝廷管。财大气粗,这个不提,寺里还有一个杀神,唤作恶头陀,杀人无数,有句口号唤作杀生为度生,斩业非斩人。端的厉害,这崇安城中但听是普济寺的僧人,那个敢不敬。”小二添完茶,咋舌去了。
高廉记在肚里,望见对面残席狼藉,和尚已经走了。
范天喜指着窗外给高廉讲解:“少爷,这崇安本是唐代所建,东西一条大路,南北一条大路,这十字路将崇安分成四大块,号称北贵南富东平西贱。
你看那面知县衙门,这里是文庙,一应官吏也大多在北面居住,所以围绕北门那块号称北贵。
大富商大店铺大酒店大客栈大赌坊大多在南门那块,所以号称南富。
东面大多是平民百姓居住,没有多少油水,号称东平。
西面有大的勾栏妓院,也有一些半开门,小私窠之类的小妓院,有十两银子一次也有十文钱两次的,所以号称西贱。
总之这崇安越靠近路边越是繁华,越是靠后越是贫穷。”
絮絮叨叨正说着话,眼见着车队到来,五个人护着一辆独轮车,一队人马迤逦而来。
最奇的是旁边跟着一队和尚跟在车队边,一个个满面红光,膘肥体壮,手中捧着钵盂,只在车队边奔走。
范天喜道:“今日普济寺的和尚怎么如此多。今日不免要破财免灾。”
众人出门归队,耳边便听得和尚们口口声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高廉心中一动,唤过朱武吩咐几句。
朱武领人叫住和尚,却不马上布施,那跟随的伙计开口大叫:“瞧一瞧,看一看了,溢香坊上好的清油,佛爷爷前点灯都用得上喲。普济寺的大师可以作证喲。”
见围的人多了方开了一坛清油,油液清亮,油香扑鼻,果然是上好清油。
朱武道:“今日初到宝地,先不谈买卖,咱们说了不算,等各位大师回寺里点上灯,各位高邻再看。请各位大师依次上前来,都端稳了。”每个钵盂中都倒满清油,吵吵闹闹半日方完,车队早去的远了。
高廉等人过了十字路口,前面更是商铺林立,买卖兴隆,各种口音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正是南富所在。
伙计引路,一行人转入一条青石小巷。
阴司秀才范天喜道:“少爷,前面就是我新租的院落,三进的院落,极为宽敞。旁边就是一家客栈,已经被我包下来来了,大通铺,独门小院尽有,这一百五十多人正好在那里安歇。
这些产业都是一家的,这主人家原是前任知县幕府中人,随前任知县一起上任的,前任知县获罪发戍,这主人家就流落此处,年前病故,只留下一个十七八的孩子,不爱读书,倒练了一手好拳脚,却不会经营,只在这街面厮混,号称崇安第一好汉。”
正说着,远远望见小巷尽头是个丁字路形成的小广场,广场尽头五色栏杆分立在在大门两边,门边一块大大的客字招牌悬挂在旗杆上。
门前立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看上去眉清目秀,鼻直口方,一身利落的短打扮,腰上围着厚厚的牛皮绑带,上面插着两节的八棱盘龙棍。
这少年身边跟着的几人明显是店里的掌柜和伙计,正围着少年在说什么。
阴司秀才范天喜笑道:“说曹操曹操到,少爷,那个少年就是客栈的东家,王十二郎了。”
高廉见到与自家年岁相仿的少年,心头不由得生出好感。
细听之下,那掌柜正在苦劝王十二郎不要打架,再打下去,家里就真的没有银子了。
那王十二郎倒不是不听劝,只是与掌柜的辩驳,不是自家惹是生非,是人家欺负上门来。
作为三英会的头号打手,自家不能软弱,不然家里的产业会被人吞个一干二净,成为人家口中的肥肉。
掌柜的也是叹息,言语间说着老东家在世时的好日子,抱怨着衙门里的差役不念旧情。
看着客人来到,伙计前来迎接。前头的独轮小车已经推进客栈,自有伙计领路,转向客房。
眼见着长长的车队如长蛇入洞般进入客栈。
左面的路上却撞出一伙人来,一个个横眉立目,膀大腰圆,口中乱嚷着:“王十二郎,是好汉的不要走”
“直娘贼,当我们飞鹰帮没人了么?”
恶狠狠的要冲撞车队。
郭世广在马上看得清晰,喝声:“护车”。
那车边的护卫由车上拿出一把大伞来撑开。那伞用硝制好的老牛皮为面,坚韧的老藤为骨,伞面上绘制着毒蛇猛兽,撑开来如一面面盾牌。
那些护卫链伞成墙,向外一冲一撞,将道路遮蔽。
伞面甚有弹性,那些人立脚不住,被迫向后退去,转眼间已经与车队隔离开来,任凭那般鸟人乱叫,撑伞的护卫只是护住独轮车,跟随车队不停的进入客栈。
这般人叫骂声渐渐稀少,等高廉等人进入客栈后,已经是锐气大减。
高廉等人进了客栈自有掌柜的前来招呼,那少年借机冲了过去,与来的混混们打成一团。
那少年身法灵动,虽在人群包围中,却宛如闲庭信步,总是借着敌人的身体掩护自己,出手之际却甚是狠辣。
遭了他拳脚的倒了一地,呻吟不绝。
围攻少年的这般人看上去便是街头的浪荡子,出拳踢腿间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只会一点拳脚的江湖小虾米,中间有几个身手好的,却被自家人挡住去路,混在人群中施展不开。
倒地的人数渐渐多了起来,剩下的便多是好手,王十二郎便不如开始时的便利,一旦与人缠斗,不能一招制敌,旁的人便会夹攻上来,局面开始恶化,不多时王十二身上也造了好多拳脚。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王十二郎几次被人打翻在地,又站起身来与人厮斗。
高廉与朱武等人都在客栈门前立马,看着这群人打斗。王十二的身手固然不足,围攻的混混们更是不值一提。
看了半晌,高廉目光一凝,人群中一个粗胖少年,手中拿着的却是一把解手尖刀,往王十二郎身后凑过去。
这粗胖少年看上去甚有力气,与旁的混混不同,眼中有一股死灰色的杀气。
常言道砍伤刺死,一刀砍下去,血淋淋的一道大伤口,看上去凶险之极,实际上不是大血管受伤,只要包扎及时,人未必有事。
养上几天,又是活蹦乱跳的一条汉子。
如果刺进去,看着伤口不大,出血不多,实际伤及肺腑,这人的命就去了九成九,往往走上几步,向下一躺,就呜呼尚飨了。
高廉本来以为这是寻常的斗殴,看那粗胖少年的架势分明是奔着人命来的,高廉可不想刚到崇安就卷入一场人命官司中。
这是城里,不是荒郊野外,有了人命就是大事,凶手固然难逃,围观的邻居也要陪着打人命官司。
杨志卖刀,武松杀嫂这等案犯分明的案子,邻舍都要出了供状保放,随衙听候当厅发落,那衙门可不是好进的地方,不拔了一层皮如何肯让你出来。
眼见着这粗胖少年来到王十二郎的身后,合身一扑,手中尖刀扎出。
高廉一甩手,一道乌光闪过,一颗铁珠正打在解手尖刀上,刀尖崩飞,粗胖少年身子跟着转了半圈,倒了下去,虎口震出血来,刀却没有扔。
原来高廉在蚂蚱山下飞石擒群匪后,觉得这等不伤人性命的方法不错,便让李三瘸子造了一批小铁珠。
小铁珠用着顺手,丢了也不心痛,这时正好拿来用。
高廉道:“没劲了,赶散这伙人,将那粗胖少年拿来,我有话要问。”
转身骑马进了客栈,朱武等人相随,门口单留下高府教头郭世广。
郭世广道:“十个人尽够了,甲九、甲十出动,拿那粗胖少年,其余人等打走,敢在高府面前放恣,当我们是肉头么。”
客栈中应声出了两组人,五人一组,两把巨伞旋转着在前开路,宛如墙壁般向前推动,开合间,一根长长的哨棒对面门点将出去。
左右两根直接抽到将那些壮汉双臂上,将手中的兵刃打落在地。
那般混混如何见过这般阵势,这十条汉子如驱猪赶羊般将人群冲开,几根哨棒一挑,将那粗胖少年架了起来,向后一扔,那粗胖少年腾云驾雾般飞出人群,结结实实的跌在客栈门前,摔得闭过气去。
客栈中又出来一组人,将小胖子抬手抬脚的搬进客栈。
原来这粗胖少年名叫贺吉,本是个乡下小伙,天生的一身蛮力,家中上面一个兄长,下面两个弟妹。
爷爷那辈还很富足,家里百亩良田,算上爷爷五个壮劳力,应付差役,缴纳赋税都有富余。
等爷爷一蹬腿,爹这辈一分家就眼见着不行了。
贺吉小时候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常听爷爷讲自家年青时候如何在县城讨生活,如何借着匪徒攻城卷了东家财富逃回乡村,如何发的财。家里过不下去了,一狠心一跺脚来县城讨生活。
乡下来的小伙,虽有一身的蛮力,在凭心眼挣钱的城里人面前却没什么卵用。
几经碰壁后,在一个同乡的介绍下,贺吉加入了一个帮派,是城里赫赫有名的飞鹰帮,成了一名光荣的小虾米。
凭着贺吉的蛮力,加上进帮后学习的一点武功,能好勇斗狠的贺吉很快进化成一名小虾米之上的大虾米。
在街面上也开始有人开始称呼贺大侠了,身后也有几个小虾米了跟着叫哥了,最起码吃西瓜不用给钱了。
看见小尼姑上街,也敢大着胆子去摸摸光头了,往日里威严的城里人也不那么教人敬畏了。
不过今天贺吉却很烦恼,因为贺吉抽中了黑签。
飞鹰帮是黑道存在,自然会有很多不法的事情,与官面冲突是难免的,这时候就需要有人出来给官方一个交代。
这人自然是在大个虾米中选择,谁让这些人平日里吆五喝六,身后跟着七八个小弟,看着威风凛凛,街面上都认识呢。
这些人出面顶罪,才不会有人怀疑,官面上也好交代。
你看西城吃西瓜不给钱的大哥被我们抓来了,总不能还说我们官匪勾结,沆瀣一气吧。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看到抓了平日里在西城吃西瓜不给钱的家伙,那是人人叫好,这家伙是西城干尽坏事的大哥,这案子肯定是他干的,我就说混黑道没好结果,你看你看进大牢了吧。
这大个虾米的选择就是黑签,公平抽选,谁抽中了就是谁。
这黑签在大个的虾米中是一个机会,过得去,虾米变小鱼,过不去,那就什么也不要讲了。
贺吉才当大虾米没几天,小虾米时也见过几回黑签。
大半都是在牢里苦役,不过有人照应,没什么苦处。少数几个死了,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如今轮到自家身上,贺吉才觉得不是那么好受。
这回的事情有点大,围攻崇安的第一高手王十二郎,凭本事贺吉自然差了王十二郎好多条街,但是将王十二郎击伤打倒是上面人干的事情,而贺吉的任务就是给倒地的王十二郎来最后一刀。
贺吉醒过来,面对的是一张丑脸,淡黄骨查脸,满脸髭髯,一双鲜眼甚是凶恶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向后一缩:“你是谁,我这是在那里?”。
贺吉眼珠一转,已经知道自己在那里了:“是王家客栈的客房。”
心里出了一口气,贺吉知道自己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那鲜眼汉子冷语道:“小子,你们冲撞我家的车队,居然还敢问我是谁。”
贺吉一愣:“啊,你是那几个骑马的官人,我们要找的是王十二郎的麻烦,可跟你们没什么关系。”
说着贺吉的言语流利起来:“这是我们飞鹰帮和三英会的事,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就是,就是”
贺吉挠了挠头,想了起来:“就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对,就是这句话。”
挺了挺胸膛:“我们就是地头蛇,还是城狐社鼠什么的。”
鲜眼汉子眼中透出笑意,一巴掌拍在贺吉头上:“还地头蛇,城狐社鼠,小子挺能拽词啊,你叫什么名字,读过书么”。
贺吉道:“家穷没读过,不过在城里跟假瞎子学过几个,还在私塾偷听过。”
鲜眼大汉笑道:“小子,打算一辈子这么混下去么?像今天这样杀人,然后被官府砍头。或者伤人死在官府牢里,再或者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在那个混混刀下?”
贺吉苦笑道:“这位前辈,兵行栈道,马入穷巷,走一步是一步,回不得头的。晚辈若不离开家乡,现在还是个吃不饱穿不暖,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那得一丝受用。”
又道:“不知前辈贵姓大名,救了晚辈来,有何吩咐?晚辈一定尽力去做。晚辈的那些伴当怎么样了?”
鲜眼大汉大笑道:“小子,洒家姓郭双名世广。不是我救你,是我家公子有事问你。至于你的那些伴当已经被赶走了。”
贺吉一愣:“不知贵公子是哪家贵人,有什么吩咐?”郭世广道:“小子,我也不知道公子叫你干什么。不过看你一身根骨,想来是公子起了爱才之心,不忍见你流落街头。”
贺吉心中微动:“前辈,能给我细讲讲吗?”
郭世广道:“我家公子却是不同凡俗,就是说书先生常说的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我家公子姓高乃是京城”如此这般与贺吉在客房拉家常。
正说着,门帘一掀,打头走进一位少年公子,贺吉但觉一双寒星般闪亮的眼睛直看到自己心里,那种莫名的威压让贺吉热汗直流,平日里帮主那种威压与之比起来,嗯简直不能比。
贺吉忙翻身而起,耳边听到郭世广的声音如同天外传来:“贺吉小哥,这便是我家公子,还不赶快拜见。”
贺吉一边奇怪自家在这等时候还能胡思乱想,一边纳头便拜:“小人贺吉拜见高公子,愿高公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贺吉话一出口便知道不对,心慌之下拜寿的话顺嘴而出,引得屋子内外的一片笑声。
此后贺吉便在高府内号称南山贺吉,名头响亮无比。
高廉身后是朱武等人,高廉笑道:“贺吉小兄弟请起,某家有些话想要问你。”
贺吉垂手道:“不知少爷有何吩咐,小人一定尽力去做。”
高廉沉吟道:“你叫贺吉,贺吉”,念头一转想了起来,淮西王庆手下有一人便叫贺吉,乃是山南四将之一,对上了HB降将中最强的孙安,三十余合被杀。
孙安稍逊卢俊义一筹,不能说贺吉不堪,只能说孙安太强了。
较之卢俊义三十合杀死弱五虎标准的厉天闰,贺吉的水准当与八骠的史进朱仝等人相同,也是一员猛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