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空闲时经常和冷堂主切磋拳法，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成了另外一种涵义，大多数人都将杨云当成冷江寒的徒弟看待。
好在冷江寒平时无心权势，轻车简出，大小事务都是两位副堂主在处理，杨云倒也没有受到太多的阿谀奉承，但在积善堂内敢给他穿小鞋的人却是不多见了。
北风快起的时候，后厨要去采买过冬的粮食，这时候新粮快下来了，往年的陈粮价格落到最低，不过用陈粮招待客人这事说出去也不太体面，所以也不便于大张旗鼓。
这本是个肥差，所有出门办事的门人都会领点儿辛苦钱，后厨的管事特意叫上了杨云，算是拉拢之意。
杨云跟着七八个师兄坐上套好的马车，一路颠簸着来到了义阳城。杨云不太识得路，跟着车队左拐右拐，停在一处宽敞的宅院前面。
“怎么这么巧，居然是久泰的门市”，杨云从车上下来，看着门前的幌子打量道。
这里不是内城的商市，靠街一溜大房四敞着店门，内中摆放的粮食土产，布帛麻线成堆成垛，门外停靠着许多马车，牛车，驴驮，看来都是大宗的买卖。
管事和这里的掌柜也是相熟，直接将马车带到后面的院子当中，由于是熟门熟户，将单子交给下面的伙计装车就行，管事随后被掌柜请入厢房之中，当然也没杨云什么事情。
杨云在院子和商铺里逛了一会儿，都没有发现杨坚，也不知道杨坚是不是在这个店里，于是找了个店铺伙计问了一下。
“你是谁，找杨坚何事？”伙计问道。
“我是金山派的门人，我叫杨云，来你们这买粮食，我和杨坚是自家兄弟”。
“等着，找个人带你过去”，伙计这才招了个小学徒过来吩咐道“带这位兄弟去码头找杨坚”。
杨云道了谢，小学徒带着杨云穿过院子，直奔后面的库房就跑去了。
杨云心下纳闷但也没有多问，没想到穿过后院库房之后还真的别有洞天，原来金沙河就在这条街的后侧流过，刚才怎么没注意到。
小学徒手一指，杨坚就在河边的码头上站着呢，杨云也不用带路了，穿过满满登登的栈桥向杨坚走去。
这会儿正好有两艘大船卸货，十几个码头脚夫正从船上抗下一包一包的麻袋，看样子是粮食，杨云不得不随时停下来，侧过身体为这些脚夫让路。
远处的杨坚手里拿着一块儿白灰，在身旁的板子上划着什么。
“杨坚”，杨云都快走到跟前儿了，杨坚还没有看到他过来，只好开口叫了一声。
杨坚扭头看了一眼，惊奇的问道“你怎么来了？”，杨云还没答话，杨坚又说道“我正忙着呢，你等我一会儿”。
杨云向板子上望去，上面挂着一溜木牌，木牌上都有人名，和自己在金山派所领的户牌差不多，当然不会那么精致。
看了一会儿明白了，每当有人抗着麻袋经过，杨坚就会在这人名字底下划上一个竖道，如果够了四道就在中间加一横道凑个五。
十几个人来回穿梭，杨坚还真不能片刻疏忽。
一柱香的功夫，码头停着的两艘大船都卸完了，杨坚将板上的数总了总，共是一百五十石。
这边刚刚算完，库房里的人正好也来到了码头，两个人对了下包数是没错，交换了单子后库房的人拿着运条走了，杨坚这边开始跟脚夫算工钱。
一阵嘈杂过后，拿了工钱的脚夫带着自己的牌子欢天喜地的离开码头，到别家再找些活计。
“别忘了明天还来”，杨坚喊了一嗓子。
总算清闲下来，杨坚才又问道“你怎么来了？”
“山上买粮食，我就跟着来帮忙”，杨云说完又问道“你们怎么还管这些事，他们怎么不找个工头出来”。
杨坚说道“你看看这些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山里人，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以前也是跟着工头干，所得的工钱被工头盘剥一遍，剩下的连吃饱饭都难，后来大掌柜的知道了这事儿，就撇开工头单独雇佣这些山里人”。
“那些工头是不是像葛廷龙一样？”
杨坚点头道，“比他强点儿，码头的活也不是一锺子买卖，这些工头对我们不敢狠抬价，就是对工人盘剥的狠了点儿，有七八个工头霸占了这一片河道的脚夫生意，别人稍有不从的就拳脚相加，要不是我们给这些脚夫开的工钱足够低，那些工头也闹过来了”。
杨云说道“那你们可就麻烦了，还得专门出个人给脚夫计工钱，我看你刚才也是手忙脚乱的”
杨坚笑道，“今天来了几个生人，我还记不清脸，熟了就好啦，你别看这些山里人就认识划这一道，他们可都斜着眼盯着呢，你少划了一道他们会出声提醒你”。
“那你们为何不干脆雇了这些人呢，按天给钱”
“这金沙河的水到了冬天即使不上冻，也能看到河床，所有的船都上不来，不管运进还是运出就几个月的旺季，雇这么多脚夫干什么”。
两人说着话，开始往前院走去，杨云看着库房中的麻袋说道“这一天要这么多呢？”
“咱们这义阳城现在有十多万人，大人小孩儿平均下来，一人一天得两升精粮，这算下来义阳城一天就得两千多石粮食，像刚才那么大的船至少要四五十艘才够”。
杨云听完吐了吐舌头。
来到前院，杨坚跑到账房那将钱帐交割了，拉着杨云说道，“走，去找杨远，好容易来一趟，吃过饭再回去”。
杨云还在犹豫，杨坚说道“放心吧，你们的管事一会儿也得吃过饭才走，你去打个招呼就行”。
杨云去问了一下，果然要过午才回山，说是货还没有清点完，于是跟管事的告了假，两人向城门方向走去。
刚才在院子里等杨坚的时候，杨云发现院子里有许多带着瓜皮毡帽的乡人，每个人都是笑容可掬，却又行色匆匆。
这时问杨坚道“那些带小帽的是什么人？”
“牙人”，杨坚答道“这些人能耐可大了，没有他们干不成的事情，小到找车雇轿，大到购房买地，还有买个婢女小老婆什么的，他们都能给办的妥妥的”。
“那他们在这干什么？”
“有些远来的客商到我们这里交了货，往往不会即时便走，说不得有些啥样的要求，这些人就在这拉拢这些客商，从中说和做保，赚些中钱，昨个有个客商从这买了个小老婆回去，就是这些牙人帮着协办的”。
杨云还在扫视这些牙人的功夫，杨坚又说道“咱们先去看看杨远在不在城门当值，要是不在还真不好找”。
两人走了一顿饭的功夫才来到城门，杨远果然穿着衙役的衣服在此当值，腰间挂着一把黑鞘佩刀，看上去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杨坚凑上前，上下打量着杨远，笑嘻嘻的说道“挺威风啊，城门官儿”。
杨远没理他，而是对旁边的杨云说道“杨云怎么来了，有事儿？”
“我跟着管事下山买粮食，正好是久泰的粮铺”，杨云解释道。
杨坚看了看天时，问道“啥时候换班啊，等你吃饭呢”。
“午时，你们俩先去找杨义，等你们回来差不多到时辰了”，杨远回道。
杨坚想想也是，和杨云又逛着来到了安顺镖局，正好杨义也没有出镖，杨义见到杨云先是问道，“那个张班头还有没有找你麻烦？”
杨云回道，“没有了，我现在到了积善堂，也不在他手下做事”。
杨坚忙问怎么回事，杨云将入门后和张班头的矛盾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杨坚听后居然乐着说道，“杨云居然打架了，那今天更得庆祝一番，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好好跟我们讲一讲，要我说都怪杨义之前不让我们欺负你，不然早揍的这小子哭爹喊娘了”。
杨义眉毛一竖，说道“皮痒痒是不是？要不然我现在教训教训你？”。
三人说说笑笑来到城门楼，果然杨远已经交了差，将佩刀寄放到了城门楼里，那顶有些搞笑的帽子也摘下来了。
杨坚说道“今天四个兄弟聚齐，要大吃大喝一顿，杨远你官儿最大，咱们几个人现在就你领着月钱，今天你请客，直接说请我们吃点啥吧”。
杨远没好气的回道，“那你等我下个月领钱再来吧，我的钱都给教头买酒了”
“你个败家货，我们仨都是白干活的学徒，就你有钱，还去孝敬别人？”
“你懂个卵蛋，我不给他买酒，他能教我真功夫吗”。
杨云想起小公子给他的十两银子，说道“我有钱”，不过钱还没掏出来就被杨坚拦住“你大老远来了，让你掏钱，你让我们的脸往哪放”。
杨远整理好了衣服，想了想说道，“走，去南门街喝羊肉汤”
“你故意的是不是，咱们现在西城门，你带我们去南门街吃饭，这吃肥了也得跑瘦喽”，杨坚虽然满嘴的牢骚，脚下却也没停，跟着来到了南门街西头的一家小门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