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人惨叫,众人寻声望去,发现杨坚已经跌坐在地上,背后的凳子歪倒在一边。
“蛇,蛇…”,杨坚的牙哆嗦的都磕出了响,想往后退手脚却不怎么听使唤。
众人在愣神之际,杨义两步走到杨坚桌前,伸手从桌子下面慢慢挽起一条枯草色的‘菜头青’,这种蛇在这里很常见,也没有毒,只不过杨义拿的这一条个头有点大,接近成年人胳膊长短。
杨坚的桌子本来刷有一层黑漆,时间长了早就磨的露出了木头原色,这条蛇盘在木桌下面还真没有人注意到,早上天凉,蛇也不爱动,一直盘着。
杨义拿着蛇笑嘻嘻的凑向杨坚身边,说道,“怎么样,杨坚,你的眼神也不是这么好使吗!你怎么这么怕蛇,以前还真没注意,早知道不用费这么大功夫找条大的,今儿天不亮我就上山了”。
杨远已经围了过来,想要扶起地上的杨坚,指着杨义喝斥道,“你干什么拿条大蛇吓人,不怕先生一会儿罚你”。
虽然大家平时蛇都没少吃,但是像杨义这样拿蛇当衣服穿的还真没有第二个,杨远也不敢上来抢这条蛇,几个女孩儿早就吓的跑出了学堂。
“昨天你们做初一,还不许我今天做十五,你看我身上的疤还没好,要不也给你们几个人添几个窟窿,嘿嘿”,杨义做势就要把蛇甩将出去。
“快看,杨坚你裤子怎么湿了?尿裤子啦,哈哈”,杨征眼尖,发现坐在地上的杨坚裤子湿了一大片,带着众人开始起哄。
正闹着呢,不知谁喊了一句“先生来啦”,大家慌乱着各归各座,杨义慌里慌张的跑到窗前把蛇扔到窗外的山坡下,回到座位坐好。
杨坚也被杨远扶起来回到座位上,结果杨坚的湿屁股刚贴上凳子,噌的一下又站了起来,稍一犹豫,才又不情愿的慢慢坐了下去。
等到先生迈着方步进入学堂,这帮孩子早已摇头晃脑的开始背书。学堂建在南坡的山洼里,是个两进的院子,前面是学堂,后面是先生的住处,院子外面还有先生的几亩薄田。
先生在屋子里巡视一圈,才说道,“今天两个班的学生都到了,照例是检查你们的课业,大家准备好纸笔,默写最近十天学过的文章”,先生布置完功课,泡了一壶茶,然后拿起本书坐了下来。
学堂的课业不是很重,一个时辰后,陆续有学生将写好的文章放在先生桌子上,鞠一躬,回家去了。
杨云写好最后一个字,将纸笔收拾好也准备回家,这时候他是不会等杨义的,杨义身高体壮,劈柴比谁都快,握起笔来却像肩挑千斤重担,写字跟老牛耕地似的,每次都得折腾两个时辰。
杨云先是跟先生鞠了躬,离开时瞥了杨坚一眼,感觉杨坚的手还在哆嗦呢,刚才他好像还跟先生请了个尿假,也不知道都尿了一裤子咋还能尿的出来。
杨云回到家,屋里空无一人,爹娘进山了,进厨房看锅里有扣着的菜和饭,知道爹娘中午不会回来,于是先在灶里点了把火将饭热上,今年天旱,柴草干的快,生火做饭省了不少功夫。
等火旺起来,杨云起身先去屋前的大瓷盆里看看自己在河里捞的鱼蟹死了没有,喂了些鱼虫,又到屋后把剩下的猪食全倒进猪槽里,够它们吃一下午的,接着又把牛从棚里牵出来拴到院角的大树上,一会儿去学堂还得顺路把牛放到山坡上。
做完这些,杨云爬上树叉向杨义家望去,没有人,看来杨义还没有回来,刚想下来却听到杨征叫他下河洗澡,杨云低头答道“不去了,爹娘不在家,杨义还没回?”。
“噢,那我自己去了,杨义那头牛早着呢,估计又得被罚饭,我走啦”,杨征说完出大门下山而去。
每次检查功课落后的孩子先生都会罚饭,所谓罚饭还真是给他们饭吃,不过这饭可不是白吃的,还要帮先生挑水劈柴,赶上时节还要照顾先生的二亩薄田,成绩最差的还要打扫茅厕,清理猪粪。
这些年干活最多的就算杨义,别人都笑他快成先生的半个儿子,不过杨云觉着按照杨义在先生家吃的饭来算,都够的上整个儿子了,他都怀疑这小子故意在那蹭饭吃。
寻思着灶里的火差不多熄灭,杨云滑下树来去厨房吃饭,说是厨房,也不过在院子里搭了个棚子。杨云把饭端到院子的小桌上,进屋倒了碗水准备开饭。菜是炒杂鱼,昨儿在河里捞的小鱼虾,看样子爹娘都没舍的吃,山里河浅水急也捞不到啥大鱼。
扒了口米饭在嘴里,杨云抬头往对面的山上望去,爹娘不知在山里的什么地方。
前几年雨水充沛,小杨村的人将山坡上的稻田好好修整了一番,全村人现在都能吃上了白米饭,另外养些鸡、鸭、牛什么的,换点儿衣服杂物。因为爹的手艺,需要准备一些给牲畜用的药材,哪个人磕磕碰碰的也会到他家来找点外伤药,所以爹娘隔一段时间就会进山采药,特别到了秋末一些有收成的药还会捎到市里的药铺去卖。
吃完饭,收拾好锅盆,杨云端着一盆凉水到院子边上从头浇下,擦干了身上的水,进屋将那张草席床拖到门前的树荫下,脱了鞋躺在上面。不时有风吹动着树叶,阳光从树叶间的缝隙中洒下,杨云咪起眼睛看着晃动的光影,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咚~咚~……”的钟声彻山谷,惊醒了熟睡的杨云。
杨云一骨碌坐了起来,愣了半天才醒过神,这是学堂开课的钟声。
每次考完功课的时候先生总会给他们讲一些故事,这些年神话、侠客、野闻啥的听了不知多少。这也让这些孩子充满了矛盾,想听故事就得应付考试,大家功课做的好,先生往往讲的神采飞扬,听英雄策马扬鞭,纵横江湖,有一次直讲到掌灯时分,要是功课不好,先生只会讲一些忠孝礼仪、寒门仕子之类的闲人逸事,为此杨义几个人没少遭到大家数落。
杨云套上鞋,抓起衣服就跑出了院子,刚出门又返回来去解树上的牛绳,心中万分懊悔:怎么就睡着了呢,这下可要晚了,希望今天讲的是‘割袍断义’这类的故事。
为了赶时间,杨云不停的对着身后的老牛挥动手中的枝条,大声骂道,“你这笨牛,快点儿走”。
终于赶到了南山坡,杨云找了片水草旺盛的地方,用大石头把牛拴起来,绳子放长,又使劲拉了拉绳子感觉稳妥,才放心的向学堂跑去。
气吁吁的来到学堂门口,果然已经开始,杨云给先生鞠了躬,轻轻的溜到自己的座上,此时的杨义正冲着自己奸笑,知道这厮中午又被先生留下劳动,不知道先生的一锅饭够不够他自个儿吃的。
喘了两口气,先生的话才飘进耳朵里,“木石之怪乃‘魍魉’,水中之怪称‘罔象’,土中之怪曰‘贲羊’……”,看来又是‘搜神记’中的故事。
“……,鬼神之说皆应人心善恶、人间是非,不做恶事自然不怕鬼神,正是善恶轮回终有报,非是侠义不可为!”,说到这先生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后开始闭目养神。
学生们知道是到了休息时间,好些人尿都憋了半天,一溜烟的往外跑去。
杨云直后悔睡过了头,耽搁了半个时辰才来,站起身来想问问杨义今天中午吃的苦头还是甜头,突然瞥见杨坚的桌子上是空空的,忙问杨义道“杨坚呢?”。
杨义头一摇,“我哪知道,他走的比我早,下午也没看到他”。
“该不会吓坏了吧,你可真吓的他够呛,你在哪弄那么大条蛇,我都差点儿吓的尿裤子”,杨云问道。
杨义一听乐了起来,“估计杨坚是因为尿裤子才不来的,我要是做了这么丢脸的事,非得一个月不出门,嘿嘿,那条蛇我前几天上山碰到过,没想到今天早晨赶去它还在那附近,被我逮个正着,有点可惜,还想烤了吃呢”。
蛇的事情还没说完,杨义拍了拍脑袋,凑近杨云神秘兮兮的说“我今天发现了一个秘密,咱们先生房屋后面有个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