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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河洛星数

宋徽宗对韦公公的死极为震怒,宫中传言是被赐毒酒身亡,只有宋徽宗心知自己不过试探而已,那御酒根本没有毒。而今韦公公貌似死于酒毒,加上魏三疯疯癫癫,逢人便说韦公公死于毒酒,只好把他关入死牢。竟有人如此胆大妄为,怕是不简单。故急令诸葛神侯暗中在京中排查韦公公遇害一事,又令其爱徒追命、冷血提前赶往紫竹山保护,一来确保不出意外,二来也替徽宗送封密函。

颜圣人从二位来使手中已得了徽宗密函,也得知京中一些情况,便让二人安心住下。自己则拿了瓜果食盒,从慎贤庄内一处秘密通道,来到庄后另一处小山,原来这庄位置选的极其考究,慎贤庄后看似背靠一座绝壁大山,不想这绝壁大山中竟包着一座小山。而小山唯一的通道便是这庄中挖的穿山通道。却不知这样的一条长长密道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颜圣人来到小山中,只见这小山虽不大,只有一座独峰,但溪涧蜿蜒,莺鸟群飞,花香四溢,宛如小小仙境。颜圣人走进独峰中的一处不起眼的山洞,山洞里一僧人正面壁参详,见是颜圣人,便起身,原来是无梵。

颜圣人把瓜果食盒放下道:“近日可有收获?”

无梵摇摇头道:“似乎石沉大海。”

颜圣人道:“这天眼既是世间绝学,更是堪破三界之奥义。你虽蒙上苍造化拥有这先天之能,但通过后天修持大智慧才能悟出“开天眼”,这天眼三境界:小神通、中神通、大神通,你已算小神通境界,也是够用。”

“这多亏颜纶前辈在这壁上所刻的星图。只是圣人之前所说的以银汉为经,穹洛为纬,是以河洛占星。我亦一直深信不疑,直到近日参悟,却发现似乎不大妥,银汉穹洛、天象万物本为一体,大至无限、小至微尘,无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何来人为区别?再则,依我看来,这壁上所刻的星图,确实一一对应肉眼所见之天象星座,可肉眼不见之处,难不成就无星座?”

“言之有理,看来如今这河洛星图倒限制你了,这日后的研习,老夫可帮不上了。”

“倒也不是,若非河洛星图,我亦无法突破往常所见,只是见得越多,本以为脑中愈渐清明,没想到现今又是一片混沌。”

“大道修持,无不往复,柳暗花明,唯有恒心,方窥真章”

“多谢圣人提点。圣人此来,行色不似往常,可有话对无梵讲?”

“朝廷送来密令,要预测这今后十年天象,指引运势。”

无梵道:“此等重任恐怕无梵承担不起。”

颜圣人道:“到底你身上还流着皇家的血液,再说这是颜某一族的职责所在,我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无梵道:“无梵的修为目前只能是凭心而起,无心可为,若强行驱使,恐怕徒劳无益。”

“我也知你为难,但主上此时命令,定是非不得已。”

“倘若这江山社稷仅凭我等之力可定夺”无梵道:“那还要朝廷作甚?”

“世人惘惘,聪明反被聪明误,我等所做,只为窥探天道一二,固然天数难定,亦非我等所能左右,但为了赵氏江山永固,也要一试。”

“这天下是雄者踞之,一族如何永固?”

“你说的不错,但人人都有私心,斗胆假设,倘若今日龙椅上的是你,是否亦设法让自己的子子孙孙们继承下去?”

“无梵方外之人,无法作答。”

“无梵”颜圣人道:“你再好好思虑…”

“也罢”无梵道:“我只施展神通与这石壁上的河洛星图,先生通博上下古今,代为向圣上解释我心中所见星图。”

无梵凝神静气,将脑中所思所看以神通之力映射在石壁上,石壁上所刻的星图之间陆续被浮现的隐隐光线相连。

突然,听得山外一阵巨响,无梵刚看到的模糊迹象,却被震响打断,颜圣人急忙起身查看无梵。

无梵摆手示意无碍。

颜圣人道:“无梵,你且安心调息,我去去便来”。便赶紧出洞。

那巨响来自紫竹山道,只见碑石纷飞下,粉尘落下处,人形渐渐清晰,竟是周日靖!

他面色憔悴。他既失爱子,儿媳妇又因是帮凶,无颜再见,随其老爷子回西塞城堡去,再无消息。而自从半年前,周夫人失踪后,他极力寻找,却始终毫无收获。一家人一夜间变故如此,令他如何不心力憔悴。

其实他此番风尘仆仆赶来,只因恰逢老友颜圣人与爱妻息夫人五十金婚之喜,为此提前几日上山道贺,并向老友告歉,因白事在身,不出席日后的喜宴。此事本可以派人或书信解释即可,但周日靖素来为人忠厚,又极重情义,故亲自前来。

上山途中,遇见一马队,原来是送喜被喜服的曼陀山庄的霍大掌柜,周日靖与他照面几次,虽无深交也算认识,霍大掌柜五十岁不到年纪,常穿着一件宽宽大大的长袍,上唇微髭,头上不见一根白发,中等身材,略见肥胖,笑吟吟的面目甚是慈祥,瞧他模样,随口就要说出“恭喜发财“的话来,全然一副行商多年、深谙人情世故的人精,虽然略觉俗气,却也不好拒绝其亲和之意。

霍大掌柜邀周日靖一起同行。周日靖见路途也不远,不好佛逆他的心意,霍大掌柜自然懂的分寸,言语中对周家之事片字不提,却又让人感觉得到他的关切之意。他又说到慎贤庄天下闻名,此次慎贤庄订了不少曼陀山庄的绫罗绸缎,用来送给宾客和打赏给庄人制成换季衣裳,之前送过一批,这批是赶制出来送贵客的。看来赚的满钵满满,笑容中又交代旁人道:“千万仔细了,别出错,对了,那匹蜀中染锦是膳房的织云姑娘要的,不要弄混了。”

旁边随从道:“说来也怪了,论品质,我们的曼陀山庄的货比那蜀中染锦要好太多,此次又是大批量,我们价格压得极低,几乎与染锦持平,她非要托我们捎带这么一匹作甚?而且特地嘱咐非要这极难找的翡翠湖蓝。”

“蜀中染锦、翡翠湖蓝”周日靖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心想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原来周夫人只穿蜀中染锦,又偏爱翡翠湖蓝色的。

周日靖随口问道:“织云姑娘?是哪个膳房的?”

“是内膳房的织云姑娘,不过这几日调到外膳房帮忙”原来慎贤庄分内、外两个膳房,内膳房负责大竹林内,即慎贤庄内三院思辰院、省午院、冥晚院的饮食。而外膳房负责小竹林中,即慎贤庄外三院醍醐香舍、莲苑禅居、紫竹别院三处饮食。外人非庄主、庄主夫人邀请或同意,根本进不了慎贤庄内三院。

周日靖心中一想,便向霍大掌柜拱手拜别道:“周某想起与颜圣人还有一事相商,先行告辞。”

周日靖实则赶到外膳房外的树林,见林中晾晒着慎贤庄门人衣帽鞋服,便找了件合身的穿上。不一会果真见到霍大掌柜手下将一匹蜀中染锦交给织云姑娘。织云姑娘拿着染锦往大竹林内走去。周日靖赶紧悄悄拿了膳房外头的一个食盒,打开一看,热气腾腾,是些摆在堂上用的糕点。又赶紧尾随其后。

织云姑娘刚要出大竹林,只见闪出两人,一个头大,一个头小,齐声问道:“织云姑娘早,今日口令?”

织云姑娘啐道:“前一句姑娘叫的多甜,还要我口令。真真麻烦。今日是初七,那便是朝云出幽塞,晚日照松明。”

“姑娘这诗句越发好了。”

“你俩若天天照着唐诗集注念,恐怕也不差。”

“姑娘饶了我两个,若不是我们的八位师兄弟被派去发帖未归,怎么也轮不到我两个临时当值。”大头道。

“得了,我还要赶去庄内的诛心观,给那位送去,这几日那位甚是不好,连她喜欢的红豆馅红团都不用,我拿着这匹布,给她瞧瞧。”

周日靖听到织云的话,心中不禁疙瘩一声。自己夫人平日最爱的便是红豆馅红团与蜀中染锦,这与织云口中的“她”毫无二致,天下哪有如此巧的事!可若是夫人,怎么会到这大竹林里去?要说自己与颜圣人倒还有几分交情,可大多都在小竹林外的客舍,鲜有几次入这大竹林,也是按惯例坐着铁轿,由山庄门人抬入进慎贤庄大殿内,始终不见庄内风貌。

于是他待织云走了一会,这才迈步走出大竹林,那大小头二人现身问道:“怎么看着面生?口令?”

周日靖拿定主意,靠近一步道:“俺乃小竹林外的厨子,织云姑娘交代今日诛心观那位说胃口不好,特令我另外准备些试试。”

“噢,不对,刚刚织云姑娘才过去,你怎么不与她同行呢?”

“织云走得快,我这瘸脚如何赶得上,再说这点心也刚出炉。”

“口令呢?”

“朝云出幽塞,晚日照松明”

“嗯,过去吧”小头门人道。

“不对!”大头门人道:“你昨晚喝大了吧,也不瞧瞧他答的不对!”

“如何不对?”

“今日日子是单数,唯有双数日子,男女口令才相同...”

话音未落,周日靖已经率先出手,点中小头门人的穴道,那大头门人竟躲过周日靖的雷霆一击,正要吹哨发警报,千钧一发之际,周日靖已经连发三招,又险险点中大头门人的穴道。也怪这二人临时当差没有经验,而周日靖出手太快,方才有惊无险过了这大竹林。

周日靖急忙赶到织云背后,本想拿住她问个究竟,再一想,不妥。若对方不肯说,自己在别人家的地盘可难办了。于是便决定一路跟紧,伺机而动。

织云穿过一处长廊,过了七八间外门,来到一处朱红色大门外,扣了扣门廊,里面走出两位中年门人道:“哦,是姑娘,快请进。”

织云道:“二位师兄,我在外膳房给二位留了几匹上好的锦缎,得闲让嫂子去挑挑看,可有喜欢的颜色?”

“多谢姑娘美意。”

正说着,从长廊另一头走来几个头戴斗笠的壮实门人,每人肩上都挑着一副铁扁担,铁扁担两头拿铁索各系着两个粗瓷坛子,里面满满的黑紫色泥沙(可萃取紫金,剩下的泥浆建筑用)。

织云赶紧拿袖子掩着鼻子道:“又是从紫竹溪下游淘来的泥沙吧,按说庄内建筑好似都已经建成,又无什么损坏,我实在看不出还要这东西作甚?”

“姑娘,偷偷告诉你,夫人打算在各院中盖几间观世音法堂,这泥沙少不得。”

“不过夫人眼光真真是好,就拿你们这中院省午院来说,各处建筑精妙绝伦,仿佛天下妙处无不浓缩于此,足见院中兄弟才智。”

“姑娘过誉了,要说这慎贤庄的内三院中,其实庄主所住的上院思辰院的十里湖景及下院冥晚院的三里稻花,景色更佳。姑娘赶紧进去,这后头还有些挑夫呢,别熏着你。还有今早山中露重,姑娘下山路可慢些。”

周日靖正愁如何入内。听闻后当下有了主意,便施展轻功,沿着长廊外的树荫潜行,不一会果然见到五六个门人挑担鱼贯而行,见最后一人正巧停下在林中小解,周日靖上前点晕他,又取过斗笠,挑担赶上队伍。

周日靖顺利入了省午院,只见仿佛入了天宫神殿般,处处精妙建筑,美妙绝伦。周日靖无心多看。因为众人肩上负重,走的不快,周日靖只得放慢脚步跟着众人径直下山,不久到了一处岔路,当中立着一处石碑。碑上所书:“石敢当”。

周日靖假装落在最后,在碑下歇息片刻,思踌着如何探听诛心观下落。

却听到碑后声音道:“按说庄主夫妇二人年事已高,可令人费解,至今尚未定下新任庄主。”

“可惜他二位子女福薄,两位小姐一个被逐出,一位自杀。听闻现今连唯一的外孙女,也流落在外,下落不明。”

“我听织云姑娘说,上官姑娘出走是因为与夫家之死有关。但还听闻其实是被其夫家,也就是那五斗米教周教主数落她天生克夫命,一句话给休了,她是气不过跑了的。”

“好歹也是我颜家的后辈,若当真被夫家无缘无故给休了,当真辱没了我颜家的门面,让天下人看了慎贤庄的笑话,这鸟气如何受的了!”

周日靖听罢勃然大怒,不由得顺手在石碑上重重一拍,厉声道:“谁教尔等这般胡说?上官还是我周家媳妇!”

他此时功劲何等厉害,盛怒之下这幺一击,只拍得石碑不住摇幌,不一会裂成碎石,其声音竟与旁边宫殿共鸣,发出巨大轰响。

石碑落下,现出身后两个中年道士打扮的门人,一胖一矮,均是满脸尘土,双目诧异,脸上大有愤色,周日靖不禁大悔,适才自己未曾多想,在碑上这一击,大大不妥。

两个中年道士对望了一眼,胖道人喝道:“你是何人弟子,胡说什么?”

周日靖一时哑口无言。

“不对,这院中之人我都识得,怎不记得有你这人?”矮道人道。

二人互相点头示意,一同分进合击,跟着一掌自右向左,将周日靖围在中间。这两招叫做“龙虎探首”,乃慎贤庄派武功的高明招数,周日靖曾受邀出席庄外的演习会上见过。

但他此次不得主人同意,鲁莽探庄,其实心中有亏,当下既不化解,亦不闪避,只听波波两声,二道双掌都击在他的胁下。

周日靖中了这两掌,已知对方武功深浅,心想以二人功力而论,应是庄内高等弟子。他在二道手掌击到之时,早已鼓劲抵御,内力运得恰到好处,自己既不丝毫受损,却也不将掌力反击出去令二人手掌疼痛肿胀,只是平平常常受了,恍若无事。

二人苦练了十余年的绝招打在对方身上,竟然如中败絮,全不受力,不禁惊骇之极,便即齐声呼啸,同时跃起,四足齐飞,猛向周日靖胸口。周日靖见二人使出“鸳鸯连环腿”的脚法,仍不动声色,未加理会。但听得啪啪啪,波波波,数声响过,他胸口多了几个灰扑扑的脚印。

二人每人均是连踢六脚,足尖犹如踢在沙包之上,软软的甚为舒服,见对方神定气闲,浑若无事,这一下惊诧更比适才厉害了几倍,心想:“这人如此了得?”斜眼细看周日靖时,见他浓眉大眼,神情朴实,一身粗布衣服,就如寻常的庄稼汉子一般,实无半点异样之处,不禁呆在当地,做声不得。二人对望一眼,唰唰两声,从腰间抽出长剑。矮的一招“松涛听风”,刺向周日靖下盘,另一个使招“猿猴出世”,却向周日靖右腿疾削。

周日靖见胖道人那招出手狠辣,身子微侧,左手掌缘搁上矮子剑柄,“顺手推舟”,轻轻向左推开。矮子不由自主的剑刃倒转,当的一声,与胖道人长剑相交,架开了他那一招。周日靖这一手以敌攻敌之技,原自空手入白刃功夫中变化出来,莫说敌手只有两人,纵有十人八人同时攻上,他也能以敌人之刀攻敌人之剑,以敌人之枪挑敌人之鞭,借敌打敌,尽消敌势。

二人均感手腕酸麻,虎口隐隐生痛,立即斜跃转身,向周日靖怒目而视,又惊骇,又佩服,双剑又上。

周日靖心想:“你们这便是演习会上的河洛星云阵的根基功夫,虽是上乘剑法,但演习会上是七人所使,方可发挥其威力,你们只有二人,有何用处?”

那胖道人道:“你这贼人,潜入庄内,是何用意?”

矮道人怒道:“师兄,不必与他多言,拿住他便知!”挺剑向他当胸刺来。

周日靖心想,自己理亏在先,但心中疑问不得不亲眼见着方可。算了,又不多想,既如此,索性爽快些。想罢,周日靖变被动为主动攻击。

二道又惊又怕,早知对方武功远在己上,难以刺中,对方又豁然反击,两人打个手势,忽然剑法变幻,唰唰唰唰数剑如闪电而过。

周日靖见矮道人那一剑来得猛恶,倏地穿出,食中二指张开,平夹剑刃,手腕向内略转,右肘撞向对方鼻梁。矮道士用力回抽,没抽动长剑,却见他手肘已然撞到,心知只要给撞中了面门,非死也受重伤,只得撤剑后跃。

此时周日靖的武功真所谓随心所欲,不论举手抬足无不恰到好处,他右手双指微微一沉,那剑倒竖立起,剑柄向上反弹。那胖道人正挺剑刺向周日靖头颈,剑锋恰给剑柄撞中,铮的一声,右臂发热,全身剧震,只得松手放剑,向旁跳开。

两人齐声说道:“这贼人厉害,走罢!”说着转身急奔。

周日靖急步追赶,奔到二道身后,右足一点,身子从二道头顶飞过,足一落地,立刻转身喝道:“二位多有得罪”。一出手,点中二人穴道。

“二位只需告知诛心观在何处,我必不会为难二位。之后我自会当面向庄主赔罪!”

胖道人冷哼一声,扭头不语。

矮道人心下吃惊,嘴头仍硬,说道:“师兄,怕他作甚,我就不信他能过得了山下剑阵。你若不怕死,往左边山道下山直走,看到一方大池塘处便是。”

周日靖将二道遗下的两柄长剑提在手中。一路下山,快走了两刻钟多,见前方道路险峻,蹑乱石,冒悬崖,屈曲而上,见着一片褚红色石崖生得甚是奇怪,就如一个妇人抱着个孩子一般。这时却见半空突现红色烟火信号,回头看是山上方向而来。

周日靖心中一紧,赶紧在石下转了两个弯,前面地势微见开旷,但听得兵刃铮铮相击为号,林中跃出七名道士,也各持长剑。

周日靖见七人扑出来的阵势,左边四人,右边三人,摆正了“河洛星云阵”阵法,心中一凛:“此阵源自北斗七星,与之相斗,倒有些难缠。”不敢托大,低声:“造次了!”

瞧这七个道人时,但见前面六人颏下都有一丛长须,年纪均已不轻,第七人身材细小,似乎年岁较轻。“天权”位置的道人道:“大胆贼人,敢闯我慎贤庄,给我拿下!”

周日靖心知必是之前那两位道人挣脱穴道或是被同伙找到发出的信号,心念一动:“事已至此误会难免,赶紧找人要紧,何必跟这些瞎缠?”身形一晃,已抢到左侧“北极星位”。

那七个道人见他一语不发,突然远远奔向左侧,还未明白他用意,那位当“天权”的道人低啸一声,带动六道向左转将上来,要将周日靖围在中间。那知七人刚一移动,周日靖制敌机先,向右踏了两步,仍站稳“北极星位”。天权道人本拟由斗柄三人发动侧攻,但见周日靖所处方位古怪,三人长剑都攻他不到,反而七人都是门户洞开,互相不能联防,每人均暴露于他攻势之下,防守为难,忙左手发出讯号,带动阵势后转。岂知摇光道刚移动脚步,周日靖走前两步,又已站稳北极星位,待得星云阵法布妥,七人仍处于难攻难守的尴尬形势。

那河洛星云阵是慎贤庄教中的最上乘功夫,练到炉火纯青之时,七名高手合使,实可说天下难寻对手。周日靖因演习会上几次见识过阵法,深知这阵法的秘奥,只消快速占到了北极星位,便能以主驱奴,制得星云阵缚手缚脚,施展不得自由。也因那七道练这阵法未臻精熟,若是由颜圣人夫妇二人主持阵法,便是三个周日靖也绝难占了北极星位。此时八人连变几次方位,周日靖稳持先手,始终不动声色,只气定神闲的占住了枢纽要位。

位当天枢的道人年长多智,已瞧出不妥,叫道:“变阵!”七道倏地散开,左冲右突,东西狂奔,料想这番倒乱阵法,必能迷惑敌人目光。突然之间,七道又已组成阵势。只是斗柄斗魁互易其位,阵势也已从正西转到了东南。阵势一成,天璇、玉衡二道挺剑上冲,猛见敌人站在斗柄正北,两足不丁不八,双掌相错,脸上微露笑容。二道猛地惊觉:“我二人倘若冲上,开阳、天玑二位非受重伤不可。”只一呆间,天枢道已大声叫道:“攻不得,快退下!”天权道又惊又怒,大声呼哨,带动六道连连变阵。

七个道人如发疯般环绕狂奔,周日靖却只或东或西、或南或北的移动几步,七道始终不敢向周日靖发出一招半式。忽然周日靖双掌一拍,叫道:“得罪!”突然向左疾冲两步。

此时星云阵已全在他控制之下,他向左疾冲,七道若是不跟着向左,人人后心暴露,无可防御,这在武学中凶险万分,只得跟着向左。这幺一来,七道已陷于不能自拔之境。

周日靖快跑则七道跟着快跑,他缓步则七道跟着缓步。那年轻道士内力最浅,给周日靖带着急转十多个圈子,已头脑发晕,呼吸不畅,转眼就要摔倒,只是心知星云阵如少了一人,全阵立崩,只得咬紧牙关,勉力撑持。

周日靖心想:“今日需快刀斩乱麻,不敢耽搁再生变故。”忽然纵身跃上了高岩。那七个道士此时全在他控制之下,他既跃上高岩,若不跟着跃上,星云阵弱点全然显露,有数人尚自迟疑,那天权道气急败坏的大声发令,抢着将全阵带上高岩。

七道立足未定,周日靖又纵身窜上一株竹子。他虽与众道相离,但不远不近,仍占定了北极星位,然居高临下,攻瑕抵隙更加方便。

七道暗暗叫苦,都想:“不知从那里钻出了这大魔头来,我慎贤庄今日当真是颜面扫地。”心中这般思念,脚下却半点停留不得,各找竹干上立足之处,跃了上去。

周日靖笑道:“下来罢!”纵身下树,伸手向位占开阳的道士足上抓去。

那星云阵法最厉害之处,乃左右呼应,互为奥援,周日靖既攻开阳,摇光与玉衡就不得不跃落树下相助,而这二道一下来,天枢、天权二道又须跟下,顷刻之间,全阵尽皆牵动。

周日靖突然站定,拱手说道:“七位道兄,在下多有得罪,乃心中疑问不得不解,烦请借过罢。”

说罢,不戴众人回应,已向山下越过数丈,此时山道更为崎岖,有时峭壁间必须侧身而过,又疾走一阵,满山皆明,可听到下方流水声音。心中正自一畅,忽听得山石后隐隐传出大群人众的呼吸。

气息之声虽微,但人数多了,周日靖已自觉得。他紧一紧腰带,转过山道。

眼前是个十来亩大的圆坪,四周群山环抱,山脚下有座大池,银光闪闪。池前疏疏落落的站着不少人,都是蓝冠灰袍,手执长剑,剑光闪烁耀眼。大池后方不到百米是一座大宫殿,上书“诛心观”。

周日靖定睛细看,原来众人每三人一组,布成了十四个河洛星眼,其中每七个星眼又布成一个大星云阵。自天枢以至摇光,声势实是非同小可。两个大星云阵一正一奇,相生相克,互为犄角。周日靖暗暗心惊:“这星云大阵法从未听过,想必是近些年中新钻研出来的,比之前所见,可又深一层了。”于是缓步上前。

只听得阵中一人撮唇呼哨,四十二名道士倏地散开,或前或后,阵法变幻,已将周日靖围在中间。各人长剑指地,凝目瞧着周日靖,默不作声。

周日靖拱着手团团一转,朗声说道:“在下有事不得不见诛心观所禁闭之人,请众位道兄勿予拦阻。”

阵中一个长须道人说道:“阁下能来此地,武功自然了得。我慎贤庄与江湖之人鲜少来往,山门不开,只为专心古今天下学问。阁下为何上山捣乱?便请立时回头下山,吾自会禀告上师,不予计较。”他说话声音低沉,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显见内力深厚,语意恳切,倒是诚意劝告。

周日靖心想:“这真相马上就能揭开,如何回头?”便说道:“若今日在下非要一探究竟呢?”

长须道人凛然道:“你执迷不悟,须得先破了我们的星云大阵。”

周日靖道:“在下区区一人,武功低微,岂敢与贵庄的绝艺相敌?只是情势所逼,不得已为之,得罪了!”

长须道人高声喝道:“你装腔作势,出言相戏,慎贤庄百年声誉,岂容你来撒野?”

长剑在空中一挥,剑刃劈风,声音嗡嗡然长久不绝。众道士各挥长剑,四十二柄剑刃披荡往来,激起一阵疾风,剑光组成了一片光网。

周日靖暗暗发愁:“他两个大阵奇正相反,我一个人如何占他的北极星位?今日之事,当真棘手之极了。”

他心下计议未定,两个北斗大阵的四十二名道人已左右合围,剑光交织,只怕一只苍蝇也难钻过。长须道人叫道:“快亮兵刃罢!慎贤庄教不伤赤手空拳之人。”

周日靖心想:“这北斗大阵易守难攻,自然难破,但说要能伤我,却也未必。且瞧一瞧他们的阵法再说。”突然间滴溜溜一个转身,奔向西北方位,使出嫁衣神功中一招“百衲破衣”,手掌一伸一缩,猛地斜朝最年轻的一组人推出去。那一组三名年轻道人剑交左手,各自相联,齐出右掌,以三人之力挡了他这一招。周日靖这路掌法已练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前推之力固然极强,更厉害的还在后着的那一缩。三名年轻道人奋力挡住了他那猛力一推,不料立时便有一股大力向前牵引,三人立足不定,身不由主的一齐俯地摔倒,虽然立时跃起,但个个尘土满脸,无不大为羞愧。

可没想到,长须道人一喝,另一组三人立即往自己后背袭来,这还不算,其他各组以不同十二个方位向自己袭来。

周日靖大惊,赶紧护住周身,使出绝招“千针百孔”,周身犹如放出凛然剑气,不想那十三组竟是虚招。又瞬间便阵,回归本位。

周日靖心知,此大阵法擅于守,若强行突破,阵法自行变阵,莫说自己单单一人,就是同时有八九个武功与自己一般的高手,恐怕也极难找到阵眼所在,可一味拖延消耗,贻误时机,对自己大大不利。

正当周日靖为僵持困局焦躁之际,忽然听得背后声音道:“住手!”

颜圣人及时赶来,叫住双方,一见是故交,并不动声色,将周日靖请入诛心观大殿内。

周日靖拙于口舌,只连声道歉,又言贸然行事,只想一见诛心观禁闭之人。

颜圣人听罢原委,准备让人叫来织云,不想下人急急来报说之前织云将蜀锦交于负责管理中院女婢的老妈妈后,便拿着旧衣服与其他女婢到诛心观后殿的溪流洗衣服,不想刚刚竟然失足落水。

而山上的二位道人也赶至诛心观大殿,看到周日靖自是大为不悦,解释道:当时在石碑附近当值,因为路过的织云姑娘说这石碑背后的千字铭文十分神奇,竟藏有日后新庄主的名号及上官姑娘的命数,二人不信,这才在石碑后研究闲话起来。

颜圣人一听,眉头一皱,便叫来负责管理中院女婢的老妈妈,细问织云之事,老妈妈说织云虽是她侄孙女,但其实一年前,织云已到待嫁年纪,本让她回家嫁人,可没想到她不久便又回来,哭诉未婚夫好吃懒做、不值得托付,宁愿一辈子在慎贤庄为婢。自己一时心软,便留下她。

颜圣人派人前往后殿溪流查看打捞,又屏退下人。对周日靖道:“既然你想见那女子,便随我来。”

诛心观内地下室,周日靖见到这位女子,身披蜀锦,默然面朝着周白羽的画像跪下。

而她竟然是上官磬雪!

原来之前上官闳领着上官磬雪回去途中,遇见外出的颜圣人,二人商议,觉着慎贤庄环境优雅,适合上官磬雪静养。而上官闳身为武林盟主,素来事务繁忙无暇照顾,便由颜圣人带回慎贤庄。为避免打扰,便将她暗中安置在诛心观中,上官磬雪不愿见人,宁愿呆在地宫,面壁思过。每日由负责管理中院女婢的老妈妈送去饮食。而她心中甚悔,在周家甚久,饮食喜好与周夫人相似。

上官磬雪从周日靖口中知道自己婆婆竟然失踪半年,决意出山寻找,以弥补自身之过。

周日靖虽不大愿意见上官磬雪,勾起自己伤心往事,但他是非分明,他向颜圣人保证:“只要磬雪愿意,她便还是我周家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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