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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清潭七派

东南清潭距离云瘴谷不算太远,快马只需三五日。但两处风景名气决然不同。清潭虽然小巧精妙,但若非传闻当年绝世高人古元尊埋了凤翔剑于此处,也就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寻常景致。

可今日,离清潭几里之外,便可隐隐听得潭内一阵阵兵器交错声响。

只见周日靖一行人快骑而来。

上官磬雪道:“白羽哥哥,你服了鹤血红,气色果真好多了。那玉凤嬛人真好,还嘱咐你速速赶往清潭拿五色石,看来你的病终于有的治了!”

周白羽点头不语,心中却一丝迷惑: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玉凤嬛和自己离别时看上去很不开心?

周日靖看了一眼曲月容,见她连日清瘦不少,不免一阵心疼。却又见临近清潭入口,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便高声提醒道:“大家小心,此处必是发生过恶战!”

又见尽头处只剩一处羊肠小道蜿蜒而下,大伙只好弃马步行,自山道举目往下方一看,只见半山道不远处一帘珠瀑至上而下,激起潭中水气淼淼。潭边的开阔地已聚集了不少武林人士。最显眼的当然莫过于当今七大门派:少林,武当,峨嵋,崆峒,华山,点苍,昆仑,都派了高手前来。

场中央高台之地一位耄耋老和尚,慈眉善目,须发皆白。周日靖认得那便是少林住持方闻大师。他举起禅杖往地上顿了顿,他本就内力深厚,而潭中深水更是与附近人声产生共鸣,使其本就声如洪钟此刻更像是声彻响雷般道:“南无阿弥陀佛。诸位想必都是接到消息前来,不错,老朽适才也听见几声凤鸣声,想必那古恶人埋在此地的凤翔剑快要出世!在座各位必须联手毁了这不祥之物!”

峨嵋的普翌掌门面无表情,心中却冷哼道:说的好听,听说当年那古恶人重伤后,仍可凭五色石修得一身神功对抗你们少林三大神僧的联手围攻,仍可以全身而退。足见这五色石威力。这五色石助阳亦可助阴,世所罕见。若为我所用,定可光耀我峨嵋声名。

武当的冲澄道长倒还神定气闲,摆手道:“方闻大师所言极是,但今日来者甚多,之前歪门邪教和不怀好意恶徒还暗中袭击我等名门正派,害的我等七派差点起了冲突,幸亏方闻大师摆平局面。但敢问毁了这柄邪剑后,那五色石怎么办?”

“嗯,老朽以为百年前武林九大门派前辈均参与围剿古恶人之事,但我少林损失最重,包括三大神僧中一了禅师、袹了禅师都因此丧命,当年尚年少的普提祖师亦重伤。再说那古恶人当年当着各派面前表明自愿将五色石献予少林。故老朽想把五色石放在禅师舍利塔中常年祭拜,渡其恶念…”

崆峒派陆立群掌门道:“神僧,这么多年,也不见那古恶人踪迹。想必不是老死便是毙命。献予少林一说本是事实,可为何他又把五色石封入凤翔剑,更被他埋在此处。要我说往事纷扰,今日不如公平比试,胜者决断!”

华山派长老董三变、点苍派柳逸鹤鼓掌附和。众人起哄…

周日靖一行已在下山道上,边听边走,眉头一皱对曲月容道:“嗐,怕是难免一番恶战。你和白羽、雪儿不如便留在此处,不要去了。”

周白羽抢先一步道:“父亲母亲,请留步!”

“孩儿,怎么了”曲月容惊讶道。

“孩儿思考良久,今次想独身前往”

“这怎么行,你叫我们如何放得下!”曲月容失声道。

周白羽道:“爹娘此行因我而起,此时应我自己承担!”

“羽儿,现下情形由不得你任性!”曲月容急道。

“自小爹爹授我武功,娘亲教我身法。二老更要我识字明理,让我学会自立担当。无论今后如何,我也要为自己一试!再说我实在不愿日月教牵涉其中。”

“嗯!不愧为我周家男儿!”周日靖斩钉截铁道:“白羽你长大了,从小因你身体缘故,大伙对你呵护有加,殊不知也束缚了你的手脚,你有自己的想法抱负,爹爹甚是欣慰。不过你服药后内力不足以战,我用嫁衣大法速速助你一臂之力!”

“爹…”

周日靖右臂一震,一道红光迅速传到周白羽身上。

“我已把嫁衣大法七层功力传给你身上”

“啊”曲月容道:“那你这剩一层护身?”

“无妨,我只需要潜修半年便可恢复大半,再说此事就你我几人知道,你放心去吧!”

“嗐!”曲月容扭过头去。

“大哥,我也去”上官磬雪道。

“磬雪,你还是…”

“白羽,雪儿是我们周家未过门的媳妇”周日靖道:“便让他陪着也是好的。”

周白羽到场内,原本众人起哄议论纷纷,却没个定论,此刻方消停些。方闻大师本来半闭眼睛,视若无睹,这时慢慢睁开眼道:“这样吧,为示公平,今日在场参与当年剿灭的各门各派可派代表较量,点到为止!最后选出一人,我不出手,只派诵经堂圆见迎战,胜者便有资格自行决断。为避免无谓伤亡和缠斗,我划地为圈,打出圈外者输。”

方闻大师说完,念了声发号“阿弥陀佛”,只见身子转了一圈,他口中的气劲竟一同传出,地上被划出一道规整的圆圈线条,深达四五厘米,清晰可见。

此时见昆仑派中一人跳入场内:“大师所言极是。在下昆仑派何泰禹,受掌门师兄所托前来,却知武功低微,愿先行献丑了,看哪位英雄赐教!”

却见场下无任何回应。道理很简单,那些小门小派见这阵势,谁想先触霉头?而其他六大门派,但凡有点资历的,不愿像这昆仑派何泰禹那般率先出手成为众矢之的,资历浅的弟子更是怕武艺不精,辱没门楣。

何泰禹环视四周,直呼道:“陆大掌门,我们比试一番如何,若你胜了,我便把那貂狐还给你!”

崆峒派的陆立群脸色铁青,不得已上场道:“那貂狐原是我先捉到的”

“那貂狐是昆仑山的罕物,有劳陆大掌门不辞千里赶赴昆仑山,可惜你最后还是失手了,那貂狐自己跑到我的怀里。”

“胡说,若不是你手上拿着它最爱食用的启洪丹,我怎会得而复失!看招”

周白羽穿过围观的人墙,忽听人墙内传出接连三声闷哼。周白羽定神看时,见中心有两人正在拼斗。相斗双方都是空手,但掌风呼呼,威力远及数丈,显然二人内力不弱。那两人身形转动,打得极快,突然间四掌相交,立时胶住不动,只在一瞬之间,便自奇速的跃动转为全然静止。旁观众人忍不住齐声叫唤:“好!”

那两人,原来那身材矮小、满脸精悍之色的中年汉子,正是崆峒派的陆立群。他的对手是个身材魁伟的秃顶中年人,鼻子钩曲,有若鹰嘴,那便是昆仑派何泰禹。

但见二人此刻头顶都冒出丝丝热气,两人便在这片刻之间,竟已各出生平苦练的内家真力。双方弟子都是屏气凝息,为自己人担心,均知这一场比拼,关系双方威名。那崆峒派的陆立群本应略占优势,可惜不抵何泰禹狡诡,被何泰禹一虚招所骗,只见何泰禹蓄劲突发,陆立群虽急急后退,却眼看便要受重击。

周白羽心想,陆世伯与我周家颇有交情,当年还赠我不少治病灵草,连那貂狐听说原本也是拿来试药,为自己治病来着。见周遭无人下场解围,便抢先一步,一掌拦下何泰禹。又一把扶起陆立群道:“陆世伯,别来无恙,且让小侄试试。”

“哦,连小周郎也来了,有意思!”何泰禹道。

“在下本无意讨教,可惜在下身上宿疾,需五色石救治。但今日大伙也立下规矩,白羽便想凭自身本事一试。”

“好大口气,请吧”呛啷一声,何泰禹竟亮出兵器,是两柄墨绿子母剑,太阳照耀下剑光闪闪,摆了一招“万岳朝宗”的姿式。这是昆仑派动手过招时的起手式,何泰不敢轻敌,故亮出兵器。但他较周白羽,毕竟算前辈,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举一动自不能失了礼数。

周白羽知对方不会先行发招,可自己疏于与人实战经验,仓促间又无兵器伴身,便索性长袖一起,使出母亲所教的一招“百鸟朝凰”,但见袖尖乱颤,霎时间便如化为数十个气旋,罩住敌人中盘,这一招虽然厉害,但仍是彬彬有礼的招数。

数招一过,旁观众人群情耸动,但见周白羽武功轻灵,吞吐开阖之际,又飘逸,又凝重,颇有名家风范。何泰禹的招数却显得呆滞,东打一招,西砸一招,当真不成章法,但有识之士见了,却知他大巧若拙,实已臻武学中的高境界。他脚步移动也极缓慢,周白羽却纵高伏低、东奔西闪,只在一盏茶时分,已接连攻出六十余招凌厉无伦的杀手。

再斗数十合后,周白羽的招数愈来愈快。可是不论他如何腾挪劈刺,总是攻不进何泰禹所严守的门户之内。周白羽心想: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猛地里一声清啸,招式忽变,衣袖轻柔曲折,飘忽不定,正是母亲所授绝招“柔肠绕指”。

旁观众人看到此招时,忍不住齐声叫起好来。这招式虽是为女子所创,可周白羽使出却丝毫不别扭,却显得他轻巧灵动。这时何泰禹已不能守拙驭巧,身形游走,也展开轻功,跟他以快打快。突然间周白羽破空一击,疾刺何泰禹胸膛,劲到中途,长袖微颤,竟然弯了过去,斜刺他右肩。这路“柔肠绕指”刚柔相济,出乎意料。何泰禹从未见过这等招数,急忙沉肩相避,不料铮的一声轻响,已被击中。

周白羽并未使出全力,何泰禹却假意内伤,咳出鲜血,周白羽连忙上前,何泰禹却恼怒用子剑划伤周白羽左臂,惹得众人一片嘘声。

周白羽草草止了血,却见点苍派掌门柳逸鹤上场。

柳逸鹤道:“小小年纪,不可估量!”说罢左手一扬,右掌抵在掌心,一招“请手式”挥击出去,乃是点苍派拳法中长辈和晚辈过招的招数。

周白羽见他弯腰弓背,看是相让之姿,便道:“前辈承让。”双手一圈,封在心口。依照拳理,柳逸鹤必当抢步上前,伸臂出击,那知他伸臂出击是一点不错,却没抢步上前,这拳打出,竟和周白羽的身子相距一丈有余。

周白羽一惊:“难道他点苍拳术如此厉害,竟已练成了隔山打牛的神功?”当下不敢怠慢,运起内劲,右掌挥出,抵挡他的拳力。

不料这一掌挥出,前面空空荡荡,并未接到什么劲力,不由得心中大奇。只听柳逸鹤道:“听闻世侄家学渊源,可见不虚”一面说,一面踢出一腿。这一腿又是虚踢,离对方身子仍有丈许之地,但脚法精妙,方位奇特,当真匪夷所思,倘是近身攻击,可就十分难防。周白羽赞道:“好脚法!”以攻为守,挥拳抢攻。柳逸鹤侧身闪避,还了一掌。

霎时之间,但见两人拳来脚往,斗得极是紧凑,可是始终相隔丈许之地。虽然招不着身,一切全是虚打,但他二人深知那一招失利、那一招占先,各自心知。两人全神贯注,丝毫不敢怠忽,便和贴身肉搏无异。

旁观众人不少是武学高手,只见柳逸鹤走的是更加飘逸、以柔克刚的路子,拳脚出手又是极快,相比较下,周白羽此刻招数却显得没有刚才那般灵动,招数也逐渐以父亲所传授的刚劲招式为主,但速度却丝毫没慢下来。两人见招拆招,忽守忽攻,似乎是分别练拳,各打各的,其实是斗得激烈无比。

忽见柳逸鹤招数一变,双掌飞舞,有若絮飘雪扬,软绵绵不着力气,正是点苍派的“绵掌”。周白羽呼喝一声,打出一拳。两人一以至柔,一以至刚,各逞绝技。

斗到分际,柳逸鹤左掌拍出,右掌陡地里后发先至,跟着左掌斜穿,又从后面抢了上来。周白羽见自己上三路全被他掌势罩住,大吼一声,双拳“丁甲开山”,挥击出去。两人双掌双拳,便此胶在空中,呆呆不动。拆到这一招时,除了比拚内力,已无他途可循。两人相隔一丈以外,四条手臂虚拟斗力之状,此时看来似乎古怪,但是近身真斗,却已面临最为凶险的关头。

突然,柳逸鹤身影一退,便似变成了一条灰龙,龙影上空,龙爪急舞,将周白羽压制得无处躲闪。猛听的嗤的一声响,周白羽横身飞出,右手衣袖已被柳逸鹤抓在手中,右臂裸露,现出长长五条血痕,鲜血淋漓而下。四处人群夹杂着磬雪的惊呼。

周白羽循声望去,只见磬雪神色惊恐,一手紧紧按住自己的另一边手臂。

周白羽心中一动:“我不会败,莫辜负了磬雪。”

柳逸鹤一招得手,却老实不客气,纵身而起,又扑将下来,威势非凡。这路抓法快极狠极。周白羽平生从未见过,一时无策抵御,只得倒退跃开,这一抓便即落空。

周白羽这时却已看全对方招数,其本身虽无破绽可寻,但自己的招式却可以创造破绽给他,只是心下踌躇:“此刻要破他招式自己心中已有数,但点苍派威名赫赫,我若在天下英雄之前数招之内将他打败,颜面何存?

可是要不动声色的叫他知难而退避,如何能不退半步?均觉这话说得未免过于托大。

柳逸鹤退出场外,单手抚胸,气喘吁吁,心知对方让了半招,自己也不好再上场,便斜眼向华山派的三长老的神机子董三卞使了个眼色。

董三卞足智多谋,江湖私下素有“西岳狐狸”之称,见柳逸鹤使眼色向自己求救,当即宽袖轻挥,缓步而出。

周白羽见来者是个四十余岁得中年文士,眉目清秀,俊雅潇洒,心中先存了三分好感,拱手道:“请了,却不知这位前辈高姓大名?”

只见董三卞走到身前一丈开外,立定脚步,拱手说道:“周大侠名满天下,众所周知,想必不一定提起我等小门小派,故周少侠不知也不奇怪。在下华山派董三卞,请!”

周白羽不想自己到底还是缺乏江湖见识,被这人抓了空子,

场外磬雪连忙出声道:“董长老,莫怪他有眼不识泰山,望你手下留情!”

周白羽急忙还礼道:“在下孤陋寡闻,董长老多有得罪,请了。”其实也难怪,因为常年生病,周白羽甚少行走江湖,场上他略知的寥寥数位高人,也仅是几年前的英雄大会见过一面的。而董三卞当年未曾参加。

董三卞道:“听闻当年少侠初出江湖,未试身手便一鸣惊人。今日更看出武功不凡,虽崆峒、点苍二位掌门有意提携承让,却也是家学传承,在下佩服之至。”

董三卞说话虽圆滑,却也能听出挑拨之意。周白羽想到此处,却想起一桩事来,便双眉一挺,两眼神光炯炯,向董三卞直射过去道:“在下想起听来的一桩往事,…”

董三卞听了这句话,便觉得话中有话,不由得全身一震,背上冷汗直冒,霎时之间镇定如恒,说道:“在下便领教少侠的高招。咱们点到即止。”

说着右掌斜立,左掌便向周白羽肩头劈了下来,朗声道:“少侠请!”竟不让周白羽再有说话的机会。

周白羽知他心意,随手举掌轻轻一格,说道:“华山派的武艺高明得很,领不领教,却是后话。倒是董长老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的功夫,却是人所不及……”

董三卞不让他说下去,立即扑上贴身疾攻,使的是华山派绝技之一的七十二路“鹰蛇生死搏”。他收拢折扇,握在右手,露出铸作蛇头之形的尖利扇柄,左手使的则是鹰爪功路子;右手蛇头点打刺戮,左手则是擒拿扭勾,双手招数截然不同。这路“鹰蛇生死搏”乃华山派已传之百余年恶毒绝技,鹰蛇双式齐施,苍鹰夭矫之姿,毒蛇灵动之式,于一式中同时现出,迅捷狠辣,兼而有之。

可是力分则弱,这路武功用以对付常人,原能使人左支右绌,顾得东来顾不得西,周白羽只接得数招,便知对方招数虽精,劲力不足,比柳逸鹤可差远了,当下随手拆接,说道:“董长老,在下有一件不明之事请教,听闻你当年身中剧毒,已是九死一生,人家拼着三日三夜不睡,竭尽心力的给你治好了,又和你义结金兰,待你情若兄弟。为什么你如此狠心,反而去害死了他的妹子?”

董三卞无言可答,张口骂道:“胡……”他本想骂“胡说八道”,跟对方强辩。他素以言辞便给,口齿伶俐著称武林,耳听得周白羽在揭自己的疮疤,便想捏造一番言语,不但遮掩自己的失德,反而诬陷对方,待周白羽愤怒分神,便可乘机暗下毒手,眼见到周白羽胜过柳逸鹤的身手,自己上场之前就没盼能在武功上胜过了他。

那知刚说了一个“胡”字,突然间一股沉重之极的掌力压将过来,逼在他的胸口,董三卞喉头气息一沉,下面那“……说八道”三个字便咽回了肚中,霎时之间,只觉肺中的气息便要被对方掌力挤逼出来,急忙潜运内力,苦苦撑持,耳中却清清楚楚的听得周白羽说道:“不错,不错!你倒记得是姓‘胡’的,为什么说了个‘胡’字,便不往下说呢?那苗寨的胡家小姐给你害得好惨,更不想苗人从此愈加憎恨我汉人,这些年来,你难道不感内疚麽?”

董三卞窒闷难当,呼吸便要断绝,急急连攻三招。周白羽掌力一松,董三卞只感胸口轻了,忙吸了口长气,喝道:“你……”但只说了个“你”字,对方掌力又逼到胸前,话声立断。

周白羽道:“大丈夫一身做事一身当,是就是,非就非,为什么支支吾吾,吞吞吐吐?胡寨主当年救了你的性命,是不是?他的亲妹子是给你亲手害死的,是不是?”他不知玉凤嬛的小姨如何被害,无法说得更加明白,但他相信玉凤嬛所言,要为她家人讨个公道。董三卞却以为自己一切所作所为,对方已全都了然于胸,又苦于言语无法出口,脸色更加白了。

旁观众人素知董三卞口若悬河,最擅雄辩,此刻见他脸有愧色,在对方严词诘责之下竟然无言以对,对周白羽的说话不由得不信。周白羽以嫁衣神功压迫他的呼吸,除了董三卞自己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之外,旁人但见周白羽双掌挥舞,拆解董三卞的攻势,偶尔则反击数掌,纵是各派一流高手,也瞧不破其中的奥秘。华山派中的诸名宿、门人眼见这位本被寄托厚望、未来的掌门热门候选人如此当众出丑,被一个少年骂得狗血淋头,却无一句辩解,人人均感羞愧无地。另有一干人知道董三卞诡计多端,却以为他暂且隐忍,稍停便有极厉害的报复之计。

只听周白羽又大声斥道:“咱们武林中人,讲究有恩报恩,有怨报怨,那苗家虽非汉人,可人家救你性命,你反而害死他的亲人,如此禽兽不如之人,亏你也有脸面来做一派长老!”他骂得痛快淋漓,心想玉凤嬛今日若是在此,亲耳听到我为她家人伸怨雪恨,当可一吐心中的积愤,眼下骂也骂得够了,今日不能伤他的性命,日后再找他算账,当下掌力一收,说道:“你既自知羞愧,今后便好自为之,尽力弥补之前罪过。”

董三卞突然间呼吸畅爽,喝道:“小子,一派胡言!”折扇

柄向着周白羽面门一点,立即向旁跃开。周白羽鼻中突然闻到一阵甜香,登时头脑昏眩,脚下几个踉跄,但觉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舞,便急忙用内力把鼻中之气逼入口中……

董三卞喝道:“叫你一声少侠,且看在你父亲份上。小子,教你知道我华山绝艺“鹰蛇生死搏”的厉害!”说着纵身上前,左手五指向周白羽右腋下的“渊腋穴”上抓了下去。他只道这一抓落,周白羽已绝无反抗之能,那知着手之处,便如抓到了一张滑溜溜的大鱼皮,竟使不出半点劲道。

但听得华山派门人弟子采声雷动:“鹰蛇生死搏今日名扬天下!”“掌门神技惊人!”“叫你这小贼见识见识货真价实的武功!”

周白羽微微一笑,一口气向董三卞鼻间吹了过去。董三卞陡然闻到一股甜香,头脑立时昏晕,这一下当真是吓得魂飞魄散,张口待欲呼唤。周白羽左手在他双脚膝弯中一拂。董三卞立足不定,扑地跪倒,伏在周白羽面前,便似磕拜求绕一般。

这一下变故人人大出意料之外,眼见周白羽已然身受重伤,摇摇欲倒,那知在一刹那间,变成董三卞跪在他的面前,难道他当真有妖法不成?

周白羽弯下腰去,从董三卞手中取过折扇,朗声说道:“华山派自负名门正派,真料不到居然还有一手放蛊下毒的绝艺,各位请看!”说着轻轻一挥,打开折扇,只见扇上一面绘的是华山绝峰,千仞叠秀,翻将过来,另一面写着郭璞的六句“太华赞”:“华岳灵峻,削成四方。爰有神女,是挹玉浆。其谁游之?龙驾云裳。”周白羽折拢扇子,说道:“谁知道这把风雅的扇子之中,竟藏着一个卑鄙阴毒的机关。”说着走到一棵花树之前,以扇柄对着鲜花挥了几下,片刻之间,花瓣纷纷萎谢,树叶也渐转淡黄。

众人无不骇然,均想:“董三卞在这把扇中藏的不知是什麽毒药,竟这等厉害?”

只听得董三卞伏在地下,犹如杀猪般的惨叫,声音凄厉撼人心弦,“啊……啊……”的一声声长呼,犹如有人以利刃在一刀刀刺到他身上。本来以他这等武学高强之士,便真有利刃加身,也能强忍痛楚,决不致当众如此大失身份的呼痛。他每呼一声,便是削了华山派众人的一层面皮。只听他呼叫几声,大声道:“快……快杀了我……快打死我罢……”

周白羽道:“我倒有法子给你医治,只不知你扇中所藏的是何毒物。不明毒源,那就难以解救了。”

董三卞叫道:“这……这是金蝉……金蝉蛊毒……快……快打死我……啊……啊……”

众人听到“金蝉蛊毒”四字,年轻的不知厉害,倒也罢了,各派耆宿却尽皆变色,有些正直之士已大声斥责起来。

原来这“金蝉蛊毒”乃天下毒物之最,无形无色,中毒者有如千万条蚕虫同时在周身咬啮,痛楚难当,无可形容。武林中人说及时无不切齿痛恨。这蛊毒无迹象可寻,凭你神功无敌,也能被一个不会半点武功的妇女儿童下了毒手,只是其物难得,各人均只听到过它的毒名,此刻才亲眼见到董三卞身受其毒的惨状。

周白羽又问:“你将金蝉蛊毒藏在折扇之中,怎会害到了自己?”董三卞道:“快……杀了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说到这里,伸手在自己身上乱抓乱击,满地翻滚。

周白羽道:“你将扇中的金蝉蛊毒放出害我,却被我用嫁衣内力逼了回来,你还有什麽话说?”

董三卞尖声大叫:“我自己作孽……我自作孽……”伸出双手扼在自己咽喉之中,想要自尽,但中了这金蝉蛊毒这后,全身已无半点力气,拼命将额头在地下碰撞,也是连面皮也撞不破半点。这毒物令中毒者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偏偏又神智清楚,身上每一处的痛楚加倍清楚的感到,比之中者立毙的毒药,其可畏可怖,不可同日而语。

当年董三卞在苗疆对一个白苗家女子始乱终弃,那女子便暗中在他身上下了金蝉蛊毒。但仍盼他回心转意,下的份量不重,以便解救。董三卞不觉自己中毒逃出,他也真工于心计,逃出之时,竟偷了那苗家女子的两对金蝉,但逃出不久便即瘫倒。恰好玉凤嬛父亲,即当时的黑苗大当家上山采药,将他救活,不想养伤之际,他死性不改,又诱骗上玉凤嬛的小姨胡媛媛。董三卞在胡媛媛帮助下依法饲养金蝉,并偷偷制成毒粉,藏在扇柄之中。扇柄上装有机括,一加掀按,再以内力逼出,便能伤人于无形。他适才一动手便即受制,内力使发不出,直到周白羽撤手相让,他立即使出一招“鹰扬蛇窜”,扇柄虚指,射出蛊毒。

幸得周白羽的父亲所传的嫁衣内力深厚无比,临危之际屏息凝气,反将毒气压在口中喷回,只要他内力稍差,那么眼前在地下辗转呼号之人,便不是董三卞而是他了。

眼见董三卞如此痛苦,周白羽不禁起了恻隐之心,但想:“救是可以救,却要他亲口吐露自己当年的恶行。”

便朗声道:“这金蝉蛊毒救治之法,我倒也懂得,只是我问你什么,你须老实回答,若有半句虚言,我便撒手不理,任由你受罪七日七夜,到那时肉腐见骨,滋味可不好受。”

董三卞身上虽痛,神志却极清醒,暗想:“当年那白苗女子在我身上下了此毒之后,也说中毒者需痛苦受折磨七日七夜之后,这才肉腐见骨而死,怎地这小子说得一点不错?”可是他不知道玉凤嬛曾教过周白羽一些解毒之法,便道:“你……救不了我的……”

周白羽微微一笑,倒过扇柄,在他腰眼中点了一点,说道:“在此处开孔,倾入药物后缝好,便能驱走蛊毒。”

董三卞忙不迭的道:“是,是!一点儿也……也……不错。”

周白羽道:“那么你说罢,你一生之中,做过什麽亏心事。”董三卞咬牙道:“没……没有……”

周白羽双手一拱道:“请了!你在这儿躺七天七夜罢。”

董三卞忙道:“我……我说……”可是要当众述说自己的亏

心事,究是大大的为难,他嗫嘘半晌,想出一条计策,他先将暗害胡媛媛的罪行承担下来,但推说当时自己遭剑魔温约红所胁迫。他说温约红追求胡媛媛不成,以至疯魔病发,以其幼子性命要挟,逼他使出始乱终弃下三滥的点子。反正剑魔为人污点甚多,武林中人大多不齿,如此也半真半假搪塞过去。

这时,武当派冲澄道长朝身边二位长者使了个眼色,小声道:“二位师兄,武当华山本是一脉同宗,理当相助,可现下如此辱没门楣之事,实在无可奈何?”

于是人群中一高大老者飞身而出突然举刀,疾往董三卞头上劈落。周白羽摺扇伸出,在他刀上一点,钢刀荡开,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直插入土里一尺有余。那高老者怒道:“此人是我派的孽徒,我是清理门户,你何必插手干预?”

周白羽道:“我已答应治好他身上蛊毒,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贵派门户纷争,尽可待回归华山之后,慢慢清理不迟。”

又一矮老者飞出道:“师弟,此人之言不错。”飞起一脚,踢在董三卞背心“大椎穴”上,这一脚既踢中了他穴道,又将他踢得飞了起来,直掼出去,啪挞一声,摔在华山派众人面前。

董三卞穴道上受踢,虽然全身痛楚不减,却已叫喊不出声音,只是在地下挣扎扭动。他自有亲信的门人弟子,但均怕沾到他身上剧毒,谁也不敢上前救助。

那矮老者向周白羽道:“我师兄弟是董三卞这家伙的师叔,你帮我华山派弄明白了门户中的一件大事,谢谢你啦!”说着深揖。那高老者跟着也是一揖。周白羽急忙还礼,道:“好说,好说。”

矮老者举刀虚砍一刀,厉声道:“可是我华山派的名声,却也给你这小子当众毁得不成模样,我师兄弟跟你拼了这两条老命!”高老者也道:“我师兄弟跟你拼了这两条老命。”

敢情他身材虽然高大,却是唯那矮老者马首是瞻,矮老者说什麽,他便跟着说什麽。

周白羽道:“华山派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偶尔出一个败类,不碍贵派威名。武林中不肖之徒,各大门派均在所难免,两位何必耿耿于怀?”

高老者道:“依你说是不碍的?”

周白羽道:“不碍的。”

高老者道:“师哥,这小子说是不碍的,咱们就算了罢!”他对周白羽颇存怯意,实是不敢和他动手。

矮老者厉声说道:“先除外侮,再清门户。华山派今日若是胜不得这小子,咱们岂能再立足于武林之中?喂,小子,咱们可要两个打你一个了。你要是觉得不公平,那便乘早认输了事。”

“贵派已认输,怎能在派人出战,岂不出尔反尔,岂有此理?”陆立群出声道。

矮老者道:“此人乃我派孽徒,已不能代表我派。这点刚才也向白羽公子言明,再说我二人一言九鼎,事关我派声誉,你莫非不相信我们回去重重处置。”

“即便如此”陆立群也受不了这二人逻辑,道:“那白羽公子已连经数战,你二人出战,岂不辱没你二人修为和名声。”

“咳,事关华山名声,我二老早就抛开脸面。再说,又没规定每个门派只许上一人?不论在场谁反对,此战已箭在弦上,我两兄弟打小便从不分离,如同一人。老弟,你休要多言,若你不服,便一同上来较量。”

陆立群无语,碰上这样无赖老者,再加上他也不知这二人功底。

周白羽接口道:“两位前辈赐教,那再好也没有了,倘若小生得个一招半式,那...”

“若我俩输了,华山便不再为难。”

“等等,我也来”磬雪飞身上场道:“你们二个,羽哥就一人...”

“女娃子”高老者大喜,大声道:“我兄弟也不欺负你家这位,我们真就形如一人。”

说完,朝矮老者一眼,只见矮老者一跃而上,右臂搭着高老者左臂,右脚勾住着高老者左腿。

“女娃子,怎么样,我俩可没欺负你们吧,来,一起来吧”

磬雪气的脸色涨红。

周白羽说:“磬雪,你先下去,我可以的”

“羽哥,你要当心。”磬雪把随身的“秋水剑”拿下,递给他道:“你把你的如意剑且给我保管,这把秋水剑江湖兵器谱上榜上有名,给你护身。”

“我师兄弟有一套两仪刀法,变化莫测,联刀攻敌,万夫莫当。我就担心你定要单打独斗,一个对一个。你既肯一个对我们两个,那是输定了,若你输了,便要承认我华山武功不逊于人。若我们输了,我俩甘愿供你驱使,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绝不反悔!”

周白羽道:“我决不反悔便是,老前辈刀下留情。”高老者道:“我刀下是决不容情的,我们这路两仪刀法一施展,越来越凌厉,那可没什麽客气。我瞧你这小子也不坏,砍死了你,倒怪可怜的……”

矮老者怒喝:“师弟,少说一句成不成?”高老者道:“少

说一句,当然可以。不过我是先行提醒他,叫他留神,咱师兄弟这套两仪刀法,式式不依常规……”矮老者厉声喝道:“住口!”转头向周白羽道:“请接招!”挥刀便砍了过去。

周白羽随手举起董三卞那柄折扇,按在他刀背上一引。高老者大声叫道:“喂,喂!不成,不成!这个样子,咱们宁可不比。”周白羽道:“怎么?”高老者道:“这把扇子中有毒,不小心溅了开来,可不是玩的。”

周白羽道:“不错,这种剧毒之物,留在世上只有害人。”

右手食中两跟手指挟住扇柄,往下一掷,那扇子嗤的一声,直没入土中,地下仅余一个小孔。这一手神功,众人忍不住都大声喝起采来。

高老者将单刀挟在腋下,双手用力鼓掌,说道:“你快拔剑罢。”

周白羽本来不愿当众炫耀,不过今日局面大异寻常,若不显示神功,艺压当场,要想七大派人众就此罢手,那可是千难万难,

周白羽长剑出鞘,旁退让开,只见斜刺里青光闪耀,高老者挥刀砍来。周白羽喝道:“来得好!”横过石头一挡,当的一声响,这一刀砍在石上,火花四溅,石屑纷飞。周白羽举起大石,顺势推了过去。高老者叫道:“啊哟,这是“顺水推舟”,你使大石头也有招数麽?”

矮老者大声喝道:“师弟,“混沌一破”!”挥刀从背后反划了个弧形,弯弯曲曲的斩向大石头。只听“乓”的一声巨响,石头粉碎。

高老者接口道:“太乙生萌,两仪合德……”矮老者接口道:“日月晦明。”两人口中呼喝,刀招源源不绝递出。周白羽施展出毕生绝学,锋芒尽显。高矮二老使开了两仪刀法,刀刀狠辣,招招沉猛。

几番下来,周白羽并未落下风,他道:“依前辈之意,该当如何?”高老者道:“咱们华山派这套“两仪刀法”的绝艺神功,你是偿过味道了。想来你还不知碧霞派有一套“正两仪剑法”,变化之精奇奥妙,和华山派的刀法可说是一时瑜亮,各擅胜场。只不过他门派兼得兵器谱上两大利器,两仪化四象,四象生八卦,阴阳相调,水火互济,唉……”

说到这里,不住摇头,缓缓叹道:“威力太强,威力太强!你是不敢抵挡的了!”

周白羽转头道:“可惜今日无缘得见,多谢前辈指教。”

矮老者喝道:“今日,我们打个平手,不过我们是二人。算我俩老头不赢,但你也未胜。不过我俩个早已老迈不朽,后继无力。这点武功,未必比的上华山中各堂堂主,更不说跟掌门比较。”

高老者道:“大哥,你这又是何必..”

“住口,想我华山百年基业…我俩心服口服,日后少侠有何吩咐,定万死不辞。”

周白羽心中敬佩二位老者的胸怀和对门派的忠诚,拱手道:“周某不敢,多谢二位赐教。”

高老者道:“你确是百年不见得武学奇才,恐怕与百年前那人的武学资质有的一比”又面向人群,喊道:“蚕娘师侄,你为何不现身,莫非你不想要这五色石了?”

众人都是一乐:“这老儿说他傻,却不傻,他要激得碧霞派两大高手下场相助。”

碧霞派远在蓬莱竺岛,世人所知较少。其掌门人桑三弦先生和蚕娘子对望了一眼,都不知这高矮二老是什麽人,他们是掌门人董三卞的师叔,班辈甚高,想必平时少在江湖上行走,自己又僻处蓬莱,是以不识。夫妻二人均想:“这两个老儿斗不过那姓周的少年,便想拉我们赶这淌混水。一起胜了,他们脸上也有光彩。”

只听那高老者道:“碧霞派桑氏夫妇不敢和你动手,那也难怪。他们的正两仪剑法虽然还不错,但失之呆滞,比起华山派的两仪刀法来,本来稍逊一筹两筹。”

蚕娘子大怒,纵身入场,指着高老者道:“阁下尊姓大名?”高老者道:“我也姓蚕,蚕夫人请了。”这两句话显是检了个现成便宜。旁边许多人都笑了出来。

蚕娘子是碧霞派的“太上掌门”,连三弦先生也忌她三分,数十年来在碧霞派下颐指气使惯了,数百里方圆之内,俨然女王一般,如何能受这等奚落取笑?突然间嗤的一声响,挺剑直向高老者左肩刺去。这一下拔剑出招的手法迅捷无伦,在一瞬之前,还见她两手空空,柳眉微竖,一瞬之后,已是长剑在手,剑尖离高老者肩头不及半尺。高老者一惊之下,回刀横挥,当的一响,刀剑相交,在千钧一发这际格开了。蚕娘子使的是一招“金针渡劫”,那高老者使的却是一招“万劫不复”,一正一反,均是施发了两仪术数中的极致。

莫看那高老者在周白羽手下缚手缚脚,似是功夫平庸,实则

他刀法上的造诣确是不同凡响。

两人刀剑相交,各自退开一步,不禁一怔,心下均十分佩服对方这一招的精妙。两人派别不同,武功大异,生平从未见过面,但一招之下,发觉自己这套武功和对方若合符节,配合得天衣无缝,犹似一个人一生寂寞,突然间遇到了知己般的喜欢。

蚕娘子忍不住想:“华山派这两个家伙不是这少年的对手,我若跟他动手,也无取胜把握。华山派想出来的主意。”当下回头向三弦先生叫道:“喂,你过来!”

三弦先生虽对妻命不敢有违,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仍要摆足掌门人的架子,“哼”的一声,缓缓站起。四名小童前导,一捧长剑,一捧三弦琴,另外两名各持拂尘。五人走到广场中心,捧剑小童双手端剑过顶,躬身呈上,三弦先生接了,四名小童躬身退下。

蚕娘子道:“华山派的两仪刀法,招数上倒也不算含糊。”高老者嬉皮笑脸的道:“多蒙赞赏。”蚕娘子横了他一眼,说道:“既然华山点名给小娃儿喂喂招,切磋一下武功,我乃一辈女流,不便上场,当家的你便替我试一试。”

三弦先生走过蚕娘子身边道:“这场下还有几个门派,着急什么?”

蚕娘子悄声道:“你怕什么,不就一个老和尚和一个臭脸道士、一个老道姑罢了,那少林武当已老大自居,未必和这一少年武力计较,若你胜了这少年,再胜了那老道姑,也让七派见识我们的威力!再说,还有我的冰海蚕丝呢!”

三弦先生颔首走到场中央。微微一笑,道:“久仰华山二老邢通添、邢神歼大名,尚不知拙荆还是二位师侄?”

“怎么不是,当年她父亲曾与我兄弟一起习武,我还抱过幼时的她,不想今日她变得如何利害。”

三弦先生说道:“二位请。我来一会周小侠,周小侠怕是不认得我,自我介绍一下,我乃碧霞派三弦”(非碧霞宫)

周白羽道:“幸会”

沁雪出声道:“我曾听爷爷言道,当年碧霞派前辈桑足道先生,琴剑棋三绝,世称“碧霞三圣”。其锻制出的碧霞三弦、锯齿丝更是在兵器谱(人兵、神器、魔武)四大器谱中均列前三(不分强弱:5兵:人兵秋水剑、鬼兵归魂棒(甜娥)、妖兵锯鲨丝(便是冷血的武器;而非蚕娘子沽名钓誉的冰海蚕丝)、怪兵碧霞宫割鹿刀、圣兵上官建雄的墨竹剑;4器:炙禹千夜、碧霞派三弦、逍遥明器、擂天战鼓(拨浪双鼓)。只可惜咱们生得太晚,没能瞻仰前辈的风范,实为憾事。”这几句话人人都听得出来,她大赞碧霞派的前辈,却将眼前的碧霞人物瞧得不堪一击。

三弦先生倒也不怒,淡淡道:“桑某久仰上官老爷子大名,又知道他的孙女传承家学,甚是不同,只可惜老爷子没来。”

只见三弦先生手中这把三弦看是去甚是普通。只是不同的多了把琴弓。他用手指捻了一下单弦念了一句“枯藤老树昏鸦,少侠三岁便能读诗写字,智慧过人,五岁习武,十岁时不过半年你的教习师傅、当年名震天下的“一无是处”的钟士杵便告辞,因为你已尽学其能。可惜你宿疾缠身,天妒英才。”

周白羽被这没来由的话震住,呆立一旁。

听到三弦先生念了一句:“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你父亲是日月教教主,不仅武功骇世,更是在江南、江北一带无人不知,人道:日月教五斗米、一家一辈不发愁。”三弦先生两指弹了一声弦。

最后三弦先生三指弹着弦,伴着弦声又念了一句:“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只是桑某一事不明,听闻你因宿疾,不能用内力。可刚才见你鏖战宿久,内力仍源源不断,深不见底,更不见你半分病态。可见传言有谬?”

周白羽心智肚明,可惜他不能言明是父亲刚刚将毕生大半内力传给他。更觉不妙的是他觉得全身似乎有点麻痹(中了神经毒),

三弦先生道:“少侠再不进招,我可不客气了”

此刻,在半山道外,周日靖夫妇正翘首已盼,,周夫人已泪流满面道:“虽说让羽儿自己拿主意,但他还小,实在过于冒险任性了点。”

“也是”周日靖道:“不过,我像他这么大时,已行走江湖”

“可他不同,日靖,不若我去看看,实在不行,我….”

“你放心,场上还有少林武当的前辈,定不会让场面失控,羽儿虽凶险,但若他能凭自己本事得到承认,将来也好有一番作为,再说不论五色石若在他人手上,我都会争取拿回来给羽儿疗伤。嗨,若不是你身为日月教教主,或许便容易些…可我身后是日月教三万教众,我不能…”

“我明白…正如三弦先生所说日月教五斗米、一家一辈不发愁。”

而场上,三弦先生把三弦指向周白羽后心,周白羽身形微微晃动,从三弦的攻击半径间窜了开去,三弦先生斜刺他腰肋。周白羽左手用剑鞘弹开,拔剑扫向三弦先生。

三弦先生微转,把琴弓锋对准削去,周白羽平平的搭在琴弓之上,一股柔和的劲力送出,三弦先生的琴弓直荡了开去,当的一声,刚好格开了自己的三弦琴。

三弦先生脸上微微一红,不能自认剑招被敌人内劲引开,只说:“胡说八道!”狠狠疾向周白羽刺去。

其实周白羽身形已大不如前,只是他不知道他已中了三弦先生的魔音幻语,这种神经毒从一开始三弦先生以诗词讲述引开注意力,又从弦音中发出,时间越久,毒越重,可神不知鬼不觉致人神经错乱。

周白羽觉得不对,便放弃攻击,凝神闭气,而三弦先生出招攻敌,周白羽只以身法退避。不久,周白羽觉得太清圣明,更依照刚才与高矮老者对招,随手使出一招,使得三弦先生渐落下风。

这一招不打紧,引的三弦先生惊叹道:“你如何会反两仪刀法?”

原来这华山分人宗和气宗两门,现今掌门的是人宗,擅长的是“两仪刀法”;气宗的“反两仪刀法”因人气衰落和修炼艰深,倒几乎无人修炼。

高矮老者也惊讶万分喊道:“周少侠,你深藏不露,何时学的?便只看你一招,功夫便有太清师叔六七分模样。”

三弦先生心中暗道:“不像是,若他会反两仪刀法,必定不止这么一招,何不顺势使出,我必败无疑,莫非他天资过人,竟从高矮老者争斗的两仪刀法窥得反两仪刀法奥门?看他神情,怕是早已摆脱魔音幻语的控制,果真如此,实在不敢想下去,太可怕了”

想到这,便拿定主意,一个漂移到画圈边上,一个眼神给蚕娘子,蚕娘子心领神会,立即来到其身后。

三弦先生顾不得潇洒姿态,端坐在画圈边界上,把三弦横卧,单手拨弹,一手取了琴弓。

周白羽已经挺剑追来,想把他逼出圈外。

三弦先生面露奸笑,只用琴弓抵挡,殊不知,蚕娘子这边已暗中发出锯鲨丝,这丝透明,细如发丝,又经阳光光线折射,若不细看,根本看不见。

周白羽只觉得双腿被束缚,身子差点一个踉跄。三弦趁机调拨琴弓,向他脖子刺去。周白羽险险躲过,一个回身,一剑差点刺中三弦,硬生生止住,一手推向三弦,二人一同退出圈外,三弦先生先行躺在地上。周白羽也退到圈外,但双腿仞是被缚住。三弦面露愧色,叹道:“少侠,桑某佩服!”用琴弓一扫,锯鲨丝被卷落。

周白羽这才知道是蚕娘子的暗算,但也不道明道:“多谢!”

三弦先生道:“蚕娘,我们走,论武功天外有天,我们还是回去再行修炼”

蚕娘子怒道:“怕什么,若我二人…”

“够了!”三弦先生怒道:“还嫌不够吗,只因他心存善念,换做他人勿需取我性命,便是暗下重手,这内伤也够受的!”

三弦先生夫妇及高矮二老与周白羽争斗,观战的各门派长老名宿,指指点点,以此教训本派弟子。

峨嵋派掌门普翌掌门对众弟子道:“这少年的武功十分怪异,虽连胜数场,但招数上我已看的清楚,也有了治他的法子。你等也好生看看,看人家不过十七,便有如此天赋,可惜此次我令小小看守山门,未能带来一观,看来是我失算了。”

看场上场面厢,普翌掌门向武当冲澄喊道:“七大派中,除了少林,只剩下贵我两派了,老尼姑女流之辈,全仗冲澄道长主持全局。”

冲澄道长道:“十年前我与师太比试剑法,占不得半分便宜,现如今想必师太剑法更是通神,定能制服这个小辈。我武当不敢托大,请师太先。”其实冲澄道长还忌惮着少林,他想若普翌掌门能胜,自己便少了一个对手,对付着老尼姑,自己或还有点心得。倘若再失利,周白羽也必定耗体甚巨,自己再出手不迟。

普翌掌门冷笑数声,拔出背上拂尘,缓步走出。她自来心高气傲,目中无人,虽见周白羽武功了得,但想都是各派与斗之人太过大意所致。

二人交战,周白羽见自己之前所使招数,普翌掌门均一一解去措,想必普翌掌门早作准备。便想起适才所见三弦先生的两仪剑法招数颇为精妙,当下斜斜刺出一剑。

普翌掌门微觉诧异,道:“碧霞派的‘峭壁断云’!”拂尘微侧,第一招便即抢攻,竟不挡格对方来招,只扫他丹田要穴,出手之凌厉猛悍,直是匪夷所思。

周白羽一惊,滑步相避,蓦地里普翌掌门拂尘频闪,已指到了咽喉。周白羽大惊,急忙卧倒打个滚,待要站起,突觉后颈中凉风飒然,心知不妙,右足脚尖一撑,身子斜飞出去。这一下是从绝不可能的局势下逃得性命。旁观众人待要喝采,却见普翌掌门飘身而上,半空中上挑,不等他落地,已封住了他身周数尺之地。周白羽身在半空,无法避让,在普翌掌门横扫之下,只要身子再沉尺许,立时双足齐断,若然沉下三尺,则是齐腰斩为两截。

这当儿真是惊险万分,他不加思索的长剑指出,秋水剑的剑尖点在拂尘尖之上,只见秋水剑一弯,嗒的一声轻响,剑身弹起,他已借力重行高跃。

普翌掌门纵前抢攻,飕飕连扫,周白羽身又下沉,只得挥剑挡格,叮的一声,兵器相交响。他右掌顺手拍出,斜过来击向普翌掌门头顶。普翌掌门斜撩,削他手腕。周白羽瞧得奇准,伸指在拂尘的刃面无锋之处一弹,身子倒飞了出去。

普翌掌门手臂酸麻,虎口剧痛,被他一弹之下几欲脱手飞出,心头大震。周白羽也落在半丈之外的潭边,手持剑,手中微麻。

这几下交手,当真是兔起鹬落,迅捷无伦,一刹那间普翌掌门连攻了八下快招,招招是致命的凌厉毒着。周白羽在劣势之下一一化解,连续八次的死中求活、连续八次的死里逃生。攻是攻得精巧无比,避也避得诡异之极。在这一瞬时刻之中,人人的心都似要从胸腔中跳了出来。实不能信这几下竟是人力之所能,攻如天神行法,闪似鬼魅变形,就象雷震电掣,虽然过去已久,兀自余威迫人。

这时却听得一声巨响,从周白羽身后震天响起,潭水中一道光直冲云霄,众人大惊,方闻大师喝道:“五色石,快”(注意他不是说凤翔剑)

周白羽转身一看,一柄凤凰的亮剑飞升而上,如桀骜不驯的百鸟之王,普翌掌门已一同飞起,抢那亮剑,周白羽也飞身而上,抢先取了那剑,那剑初始不受控制,后来竟被周白羽拿住,普翌掌门也半空飞赶上来,拂尘袭来,周白羽挺秋水剑抵挡,只听“哐当”一声,秋水剑久经缠斗终于半断。

周白羽落在地上,怔怔呆住。

普翌掌门又来抢,只见拂尘缠住凤翔剑,她心中大喜,兴奋不已,不想大意,周白羽顺势把剑外翻,普翌掌门连人用力过猛飞出,好容易定下身子落地,已是圈外。而她手中拂尘尘丝俱裂,只剩光秃秃的扫柄。

不想此刻场上大乱,各派掌门人、长老徒弟们失控向周白羽纷涌奔来,周白羽众人此等情形,不禁把剑掷向半空,众人各握住凤翔剑一角,纷纷用力,想把五色石逼出凤翔剑,却不想却不行,少林方闻大师道:“大伙此刻需齐心协力”飞身而上握住剑柄,在众人努力下,只听“甦”的一声,随着剑柄慢慢拔出一点,一颗晶石飞出,凤翔剑化成一道光芒消失。

方闻大师拿走五色石,道:“还是按之前大伙约定的规矩来!当下各门,还有武当!”

武当冲澄掌门道:“武当此次不愿置身其中”其实冲澄掌门不傻,见周白羽挫败峨眉,足令其门面扫地。自己虽为一门之首,门中还有多少人对自己的位置虎视眈眈,自己若也败在这小子手中,实在不合算。当然不愿再冒险,不如让他直接与少林争夺,自己伺机而动。

冲澄掌门又道:“周少侠已连战多场,武当不想趁人之危,再说,周大侠名满天下,素来与武当交好。长江后浪推前浪,武当愿让出机会,也祝愿周少侠功成名就。”

周白羽道:“周某本不想卷入其中,实在迫不得已….”

“哼,巧言令色!还有我迷踪门下霍盈盈尚未讨教呢!”只见一个脸上蒙着黑纱的红衣女子飞入场中。手上戴着纹理复杂的缎色手套,一爪抓来,快、准、狠,一气呵成。

周白羽大吃一惊,虽然受了不轻的内伤,明显手脚速度慢了不少,可他一扭身,刚好躲过这掏心一爪。

冲澄掌门道:“说好,只是当年参与的派别,你又是何人?”

方闻大师道:“不错,当年是九派参加,可自在门后继乏人,而迷踪门名存实亡…”

红衣女子道:“谁说的,这东西神僧定认得”,那红衣女子拿出一牌子。

“不错,这是当年九派盟誓约定的信物,好吧,你也有资格参加。”

红衣女子不多话,却立即变招,双爪顺势后袭。其实周白羽已遭各派车轮战,体力已是不支,见来势凶猛,闪避不及,便气聚后背,大吼一声,勉力受过这一重击。可那女子也不好受,肩部被周白羽顺势一扯,竟露出白嫩肩膀来。

周白羽没想到会这样,急忙抱拳道歉。就这一瞬间,那女子嘴角一丝冷笑,仅用脖前香巾缠过肩膀,又冷不丁双掌疾出,速度极快,离周白羽身前尚有尺许,更见双掌中喷射出几支暗绿小箭,正中周日靖胸口!

周白羽摇摇晃晃,用劲逼出毒箭,但不能再战。幸好有父亲传送的罡气护体,故伤口不深。磬雪连忙上场将其扶下。

此时,一张轮椅飞入场中,坐上之人衣发飘飘,是尾随而来的无情!

无情在坐上施礼道:“姑娘以暗箭伤人,我便以暗器领教!”

那女子看到无情,身子微微一颤,原本眼睛中的恶狠光芒似乎迷离涣散,于是急忙移开目光道:“少废话!”便又一爪袭来。

无情坐在轮椅倚云座上,操纵着倚云座左腾右挪,巧妙避过那女子的几式毒招。

那女子见久攻不下,心一急,便又放出暗绿小箭,只是在无情这暗器大家面前,实在是班门弄斧,无情以指尖气劲为暗器,悉数击落对方暗器,又一弹指,击中那女子右手臂。

那女子负伤在身,又见着实处于下风,便逃遁去了。

无情看着那女子远遁身影道:“姑娘,望你修行正道,莫再做狠辣之事!”

无情又在座上朝着方闻大师微躬上身道:“大师,刚才周公子与峨眉普翌掌门比武中,凤翔剑突然现形,并为众人击断,现五色石已在大师手中。无情斗胆向少林寺请教。”

“无情小友,你身在官家,又非九派中人,何苦插手江湖事?”方闻大师微笑问道。

“大师,无情三年前已卸职,恢复自由身,如今仅听官府号令协办行事,算不上官家。我本不愿插手此事,但此事事关人命,我愿以自在门第三代弟子身份向诸位讨教,倘若侥幸胜了,还请借上一用,日后必归还少林!”

圆见插话道:“但素闻无情捕头还拥有圣上御赐的行走御章,可便宜行走于朝堂,此等殊荣便是当值捕头也无一人拥有,胜似御前护卫。莫非无情捕头此刻要以势强压。”

“大师怎么认为是大师的事,无情不需解释。若不信自在门的身份,我恰好也有信物傍身,若有人想看徽宗圣上亲笔提字,我便把御章拿出来,让大伙一睹圣上的绝妙书法,大开眼界!”

“你”圆见气塞。

“哼,说笑了。本派牌匾也是徽宗提的字。若说比武,难免有人说少林以大欺小,有失公允,不如辩禅。我言明今日我不出战,只做个见证。圆见,你去吧!”

“也好。”无情嘴里答应的爽快,可心里明白,方闻大师原意并非如此。实际上,众所周知武功少林首屈一指,但辩禅,天下说得过禅宗少林的有几人?更何况圆见不单是武僧,早年更曾掌管过戒律院和藏经阁,这招实在高明。

圆见大师抢先发问:“数十载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

无情应道:“岩上桃华开,花从何处来?灵云案前见,焚香舞三秋。”

圆见大师说:“偈语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何解?”

无情略一沉吟道:“佛祖拈花,迦叶微笑,为拈花一笑。微妙法门,妙心眼藏,实相无相,何问?”

圆见大师又问:“若如是解,空色本相同,何意?”

“佛性堂堂显现,住性有情难见,若悟众生无我,我面如佛面,何必?”无情顺势问道:“敢问大师,辨禅何为?佛在何处?”

圆见大师微微愣了愣,续而答道:“辨禅者,互通有无、取长补短、非悟不能出。俗语有云,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佛,便是心中。”

圆见大师见无情摇了摇头,似乎并不赞同,便双手合十问道:“那你说辨禅何为?”

无情笑了笑地回答:“都不是。我自在门遵循老子道义。但世间万象,殊途同归。辨禅、修道,学以致用,非夸夸其谈。”

圆见大师心中不由一火,身子上前问道:“那你说,佛不在心中又在何处?”

无情正思量着答案,此战如同下棋布局,自己估摸再几步便可让圆见落入自己的布局。这时却看见圆见身子上前后,原本被其高大壮硕身材遮住的一僧人露出其妙颜,正朝无情微微一笑,无情见场上众人无不聚精会神,专心致志。有的激动、有的惊讶,神态各异,唯独这妙颜僧人视若无物,左右上下自顾自看。无情心头灵感一闪,不禁点头示意,便没有再回答,也自顾自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衣衫,又是众人、又是天空地上。

场内半饷安静,众人不免心焦,那圆见大师喝道:“无情,你终究答不出了吧!”

只有方闻大师忽然脸色一变,大悟道:“错!佛心中的佛,自然便在心中。而天下人的佛,却是在天下。他这行为,意即佛无处不在!”

方闻大师道:“无情小友,你赢了!拿去!”

……………

周日靖一行缓缓出了清潭入口。

因白羽尚有内伤,周日靖令手下众人前头先行,周夫妇二人下马再次查看白羽伤势,周白羽安慰道:“娘,别难过了,生死有命。”

曲月容收起倦容道:“羽儿,放心!娘会另想办法的。”

周日靖看着曲月容,仿佛知道什么似的说:“夫人,不可再冒险了。我这就去找无情。”

“周教主!”无情出现在清潭入口处。

无情道:“教主,现五色石便在我手上,此事已了。请夫人信守诺言,移步神候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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