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见大饼子脸还想来追小伟,他就站起来了。
赵水生看见自己的姐夫,起身了,他也跟着站起来了。
他对大饼子脸说:“宋大饼子,你跟个小孩子一般见识,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
我看你这就是小孩不睡觉——欠悠。”
宋大饼子瞅了两眼张三和赵水生,卡吧了两下眼睛,这才往后院那,走了。
张三他俩刚坐下,一帮人就走进院了。
领头的,正是宋秀珍的对象,那个叫王明的小伙子。
他的父母也来了。走在王爹身边的,是个很有派头的中年男人。
张三一看,就知道这是老王家的头面人物了。
宋秀珍的妈,见亲家他们来了,招呼了一声宋大脑袋,他俩就从屋里接出来了。
等把王明他们让进屋了,张三的大舅跟昨天帮老宋家张罗事的那个半大老头,就从楼里出来了。
张三的大舅的手里,还拿了一张红纸。他走到靠大门的一张桌子边,就坐下了。
张罗事的那个人,朝着楼里招呼了一声,一个背着兜子的小老头,就出来了。
他把手里的毛笔和墨汁,放到张三的大舅的面前了,就坐在他的旁边了。
坐在别的桌上唠嗑的人,见写礼账的人坐好了,就都走过来,开始随礼了。
这些人随的礼,都不大,多数是一百块,,偶尔才有一两份二百的。
背兜子的老头,检查好了钱,就让张三的大舅,往红纸上,写名字和钱数了。
他俩正在那忙乎呢,一阵车喇叭声,就传过来了。
屋里的宋大脑袋,听见车的动静了,就从屋里,接出来了。
来的是跟宋大脑袋,关系不错的那帮老板。
这帮人一进院,就看见写礼账的了,他们也围到这张桌的周围了。
你五百,他一千的,都把礼金给随上了。
宋大脑袋瞅了一眼红纸上写的数字,这才有点笑模样了。
他把这些随完礼的人,都给让进小楼了,张三的大舅,这才有空,把根烟叼到嘴上了。
他刚抽了一口,王府屯参加老宋家喜事的大部队,这才到来了。
张罗事的那个半大老头,把随完礼的人,都给安排坐下后,就让后院的人,往桌上端菜了。
张三一看,咱也别在这里坐着了,他就招呼了赵水生,也去帮忙了。
张三从那个张罗事的老头那,领了一个给客人上酒的差事,他就从后院,往前院搬开啤酒箱子了。
一连气,搬了五十多箱,每张桌的旁边,都给摆了一箱,这才算完成任务了。
给客人喝的白酒,是小伟给上的。这孩子也不嫌乎累,他还觉得挺好玩的呢。
宋大脑袋两口子,说了一些感谢的话,老宋家打发闺女出门子的酒席,就正式开始了。
宋秀珍,领着对象,挨着桌,给大家敬了一圈酒,仪式这就算走完了。
张三晃晃脑袋,觉得有点简单,好多传统的项目,都给省了。
要不是宋秀珍和王明的胸前,都带着写着新娘,新郎的大红花,这场由女方家举办的婚礼,就跟别的酒席,没啥区别了。
像过去的添箱,摆嫁妆啥的,都没了。
老亲少友来了,也就是吃顿饭,随点礼,就再也没别的了。
这种简化了的打发闺女,到是挺省事的,可省略了那些传统仪式,汉族的婚礼,还真就没啥特色了。
张三正在那因为这场婚宴没啥意思,晃脑袋呢,热闹就上门了。
一阵呱嗒板子声从大门口传来,张三往那一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一边打呱嗒板子,一边唱喜歌呢。
“竹板一打震天响,老傻贺喜到了场。
你也笑,俺也笑,乐的老宋蹦脚跳。”那个打呱嗒板子的老头唱到。
张罗事的半大老头一看,就赶紧拿出个红包,一溜小跑,到了说书来宝的老头面前,把红包塞给他了。
说书来宝的打开红包,见是二百块,就不在打呱嗒板子了。
他走到最后一张桌边,就坐那了,拿起筷子,就开吃。
张罗事的人,还没等转身呢,弹弦子的就进门了。
张罗事的赶紧又拿出个红包,递给他了。
抱着弦子的人,收到了红包了,弦子也不弹了,走到打呱嗒板子的身边,也吃上了。
张三知道,张罗事的人,是怕红包给晚了,这两个人再整出几句丧气嗑,那可就添堵了。
张三还记得,在上中学的时候,校长给老爹办丧事,就是因为给吹喇叭的钱少了,
吹喇叭的人,就在灵棚前,吹开常回家看看了。
这帮玩意,还真挺有才的,让死人常回家看看,那还不得把家人给吓毛了呀。
校长最后给了五百块,这帮吹喇叭的家伙,才骂骂咧咧的走了。
明白事的人家,只要看见吃这碗饭的人冒头了,就会赶紧把钱给他们。
你要是得罪了这帮玩意,啥嗑都能给你整出来。
即使你报警了,警察都不带管的。
帮着上完菜的赵水生,看见张三在大门边站着呢,他就喊:“姐夫呀,你咋不找地方坐下呀?”
张三说:“俺等一会,这个不急。”
赵水生听他这样说,就跑过来了。
把他拉到一张没坐满的桌子边,就给他摁在椅子上了。
他也坐到张三的边上了。张三开始没整明白赵水生为啥这样急,
可他仔细一瞅那些吃席的人,这才发现不对劲了。
有好几个老娘们,正往带来的方便袋里,装肘子呢。感情,这还带连吃带拿的呢。
小伟看见张三他俩坐下了,他就端着个装满豆梗的盘子,跑过来了。
像他这嘛大的小孩,最爱吃过油的嚼谷了。
赵水生见他跑过来了,就让他坐到身边了。
张三给赵水生抠开一瓶啤酒,他俩就喝上了。
两瓶啤酒下肚,他俩就不喝了。
这俩个大酒包,咋还不喝了呢?桌上没菜了呗。
再多的菜,也扛不住连吃带拿呀。
现在农村摆酒席,也不像以前了,以前是管吃管添的,现在都是一勺会了。
张三见赵水生想去整菜,就给他拉住了。
他对赵水生说:“俺知道有个大通里有鱼,咱哥俩去整点,拿鱼下酒,可比这些菜,强多了。”
在王府屯这噶的,人们管那些长满了柳条子的江岔子,就叫大通。
赵水生听张三这样说,就站起身,往门外走。
张三从大皮兜子里,拿出一些餐巾纸,给小伟擦擦嘴,这才领着他,出了大门。
他俩跟赵水生会和了,就往屯子的南边的大通去了。
赵水生嘴里还嘟囔呢:“平时总说自己趁钱,闺女出门子,酒席整的可够水的。”
张三说:“这也正常,俗话说,光棍的嘴巴,土鳖的席。
只有那些在屯子里的地位不高的人家,席面才会整的硬些。
就这样,还怕别人不来呢。”
张三他们走到了王府屯子的南边,穿过一块土豆地,就到了大通的边上了。
如今的这条大通,也跟十多年前的不一样了。
通边上的柳条子,都没了,大部分,都开成地了。
中间的江岔子,也变成小溪了。
张三他们在水边,蹲了好半天,才看见一条白飘子,没精打采的游过来了。
赵水生一伸手,就给抓出来了。
他对张三说:“姐夫,等了半天,就整了这嘛大的一条鱼,够谁吃的呀?”
张三说:“别看它只有一寸长,多添点水,也能熬一大锅汤。足够咱们喝的了。”
赵水生一甩手,就把白飘子,给扔回水里了。
他在水里涮涮手,说:“还是别费那个劲了,按你说的,你现在就可以趴下喝鱼汤了。”
张三说:“你说的,这不叫喝鱼汤,这叫喝噘尾巴茶。”
赵水生开始没整明白张三的意思,可他后来想起来喝泉水的姿势了,就明白了。
低头撅腚喝泉水,不就是撅尾巴吗?张三管这个叫喝撅尾巴茶,还真就挺形象的。于是,他就哈哈哈的乐开了。
小伟听不懂他俩的胡说八道,就跑到边上的桑树下,摘桑葚了。
张三刚想趁着赵水生不注意,从空间里,整点鱼出来,一个肩膀上扛着大鞭子,手里拎个编织袋的人,就从上游,走过来了。
这个人瞅了张三一眼,就站那了。
又仔细的打量了一阵,这才对张三说:“你是老秦家的外甥吧?”
张三听他这样问自己,这才仔细的瞅这个人。
他试着问:“你是虎子吧?”
这个人听见张三叫出他的小名了,就说:“张三,你是啥时来的呀?”
张三说:“俺都来了三天了。你干啥去呀?”
虎子说:“俺想去看看俺姑,俺爸让俺给她送两只大雁。”
张三说:“你在哪整的大雁呀?打这玩意,可是犯法的呀?”
虎子说:“这是俺家养的,不犯法。俺姑在家没呀?”
张三说:“俺大舅妈在家呢,你先去吧,俺整点鱼,就回去。”
虎子说:“你别费那个劲了,这几年,江岔子的水,都快干了,里边就剩下泥鳅了。不像咱们小时候那样了,里边有都是鱼。”
张三说:“那是你们的抓鱼的水平不行,今天,你看俺给你们露一手哈。”
赵水生抬头看了一眼火辣辣的太阳,说:“姐夫,你自己在这玩吧,我可不跟你在这白搭工了,这大晌午头子的,都快晒出油来了。”
张三说:“那你就先跟虎子哥回去吧,俺上那边瞅瞅去。你把小伟也带回去哈,俺怕他掉江里。”
赵水生招呼了一声正在江边的桑树下,摘桑葚的小伟,小伟就乐颠颠的跑回来了。
虎子跟赵水生互相问了姓名后,就领着小伟,回去了。
张三见这些害眼的家伙,都走了,他就拿出根烟,坐在一颗榆树下,边抽烟,边回想小时候的事。
张三小学毕业那年,在大舅家,待了一个暑假。
虎子家,就住在王府屯南边的屯子里。
他家,离王府屯,也就是四五里路。虎子几乎天天来大姑家,找张三玩。
他的大号叫王飞虎,别人都管他叫虎子。
王飞虎跟张三是同岁,都是小学毕业,等着上初中。
这个暑假也没作业,他俩都快玩欢脱了。
又是下水抓鱼,摸蛤蜊瓢,又是跑别人家的地里,偷瓜啥的。
前后屯,都快搁不开他俩了。
张三在离开大舅家的时候,虎子送出了老远,还舍不得分手呢。
这一个暑假,两个半大孩子,都玩恋窝了,哪能舍得分开呀。
最后,张三答应了寒假在来大舅家,虎子这才抹着眼泪,回去了。
可一上中学,课程就紧了,张三就再也没见过虎子。
只是从大舅的嘴里,知道虎子没念完中学,就去学厨师了。
至于虎子后来干啥了,张三就不知道了。
张三回忆完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了,这才从空间里,整出来了两方便袋的小杂鱼,拎着,回大舅家了。
到了大舅家,虎子都把两只大雁,给收拾妥当了,他正往锅里,下洗好的黄豆呢。
张三向大舅妈,要了个大盆,就把方便袋里的小杂鱼,给倒出来了。
两方便袋的杂鱼,能有二十多斤,装了满满的一大盆。
看的虎子,一愣一愣的。他把黄豆和大雁,炖进锅里了,就来帮大姑,收拾鱼了。
他一边收拾鱼,一边问张三:“张三,你是咋抓的这老些鱼呀?”
张三说:“俺把个鱼窝里的水淘干净了,就抓到了这些鱼。”
虎子说:“你在哪找到的鱼窝子呀?”
张三说:“在大通跟江会和的地方,那有个小水坑,俺把里边的水整出去了,就把里边的鱼,给抓回来了。”
张三见虎子还想问,就说:“你咋用大雁炖黄豆呀?这能好吃吗?”
虎子说:“大雁炖黄豆,那才好吃呢。待会,你别把里带给撑爆了就行。”
张三说:“让你说的,俺的肚子又不是大马车的轱辘,还分里外带的。”
经过张三这嘛一打岔,虎子就忘了再问他整来的鱼的事了。
张三的大舅妈和虎子,收拾出了半盆鱼,就给炖上了。
鱼刚炖出香味,赵水生领着小伟,就回来了。
赵水生拎个土篮子,里边装了一下香瓜,小伟的怀里,也抱了好几个。
他把土篮子放到了地上后,就对张三的大舅妈说:“舅妈,你看摘这些成吗?”
张三的大舅妈还没说话呢,虎子就说:“够了,摘多了,俺也拿不了。”
张三的大舅妈说:“这也不沉呀,就你们小年轻的怕累。新开圆的瓜,拿回去,给你爸妈他们尝尝。”
感情,赵水生是奉命摘瓜去了,怪不得,刚才没看见他和小伟呢。
小伟拿了个张三的大舅妈洗好的香瓜,就又跑到院子里,看那辆奔驰去了。
虎子把一个敲开的香瓜,递给了张三一半,说:“那辆车是你开来的吧?你混的不癞呀?”
张三说:“瞎混呗。你这些年,干哪行呢?”
虎子说:“俺不念书后,就去学厨师了。
学成后,俺就在s市的一家宾馆里,当改刀的了。
干了一年多,这才开始上灶了。
炒了两年菜,俺就跟俺媳妇,出来单干了。
现在俺们俩,在s市里,开了个馆子。”
张三说:“你结婚都不告诉俺一声,真不够意思。”
虎子说:“俺听俺姑父说,你上州府那边工作了,离这里一千多里地呢,就没告诉你。”
张三问:“你开的馆子,生意咋样呀?”
虎子说:“以前还行,有好几个大单位的领导,都是俺那里的常客。
可这两年不行了,他们都不敢出来吃了。生意就带死不活的维持呢。”
张三一听,就又晃脑袋了。虽说反腐是大快人心的事,但也打击了餐饮业。
公务员和事业单位的人,都不敢出来吃饭了,就靠那些老百姓,还真就让饭店难干了。
张三问:“那你咋想起来养大雁的呢?”
虎子说:“俺看见大宾馆里的炖大雁,卖的怪好的,就试着进了几只,一卖,还不错,点这道菜的人,还挺多的,就把它作为特色菜了。
可这玩意进价挺贵的,俺爹说还不如咱自己养呢。
俺就给他买了二百只雁崽子,他就在俺家前面的盐碱地上,盖了一些雁棚子,养上了。
养这玩意也不用啥技术,就跟养大鹅没啥区别。
白天赶出去放一阵,晚上再赶回来就行了。”
张三说:“你不怕它们飞走了呀?”
虎子说:“都养熟的玩意了,它们只要听到鞭子响,就都飞回来了。”
张三这才知道虎子扛的鞭子的用途了。
赵水生说:“虎子哥,大雁能卖多少钱一只呀?”
虎子说:“前几年,能卖到五百块一只,可这两年不行了。
一个是能吃起的人少了,一个是养这玩意的人,多起来了。
现在也就是二百块一只吧。”
赵水生说:“这也不比大鹅,贵多少呀?”
虎子说:“那可不咋的呀,也就是大鹅的价,没啥赚头。
这玩意跟大鹅一样,贼拉能吃,三只就能赶上一头大牲口了。
要不说,家有二斗粮,不养脖子长呢。养这玩意,粮食少了,还真就不够它们糟的呢。”
张三的大舅妈,见锅里的炖大雁好了,就把靠边站给放上了。
虎子拧开柜盖上的塑料桶,闻了闻,见是散白,就找了三个茶杯,都给倒满了。
张三的大舅妈,把院子里的小伟给叫回来了,大家就都坐到桌边上了。
虎子端起酒杯,还没来得及说开场白呢,一个老头,领着两个警察,就走进屋了。
张三见警察上门了,就皱了一下眉,搁下酒杯,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