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然出现的灯光远比黑暗更让肖导紧张。岂不是……有人。肖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她俩吗?如果不是怎么办?肖导越想越怕,掏出手机看看,还是没信号。
犹豫再三,肖导侧身挤进水泥门。门后的房间里竟然摆着各式图表、仪器、电台、拍报机……沿着墙壁围了满满一屋子。房间中央孤零零地放了张大木桌,桌上有一盏很老式的那种支形台灯,桌后一个高高的座椅,颇具威严。
“指挥所……不会吧。”肖导心下吃惊,但也无瑕多顾,关键的东西在那木门里。
肖导蹑手蹑脚地往小木门摸去,边走边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来到木门外,肖导闭了手电,悄悄往门缝里瞅。这门里面空间更小,顶多算一个单人房间。墙上亮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灯下吊着一根拉绳的开关。没看到人。
肖导如释重负。他感到庆幸,同时也有点失望。推门进去。屋子像间办公室,很老旧,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空空的铁皮立柜。办公室的墙没有粉刷,直接是深灰色的混凝土。但就是在这深灰色的混凝土墙上,上上下下布满了刮痕,分外醒目。那些刮痕横七竖八的非常凌乱,但都是五道五道的在一起,其中四道紧挨,一道隔得稍远,看上去就像是……像是人手用指甲抠出来的。肖导敲了敲混凝土墙面,质地厚实。用指甲抠了抠,十分坚硬。再去摸那爪印,像铸到墙上去的一样,又深又硬。
肖导真想不出这爪印能是什么东西抓出来的,若往人身上来这么一下,以这力道,岂不是肠子都得被抠出来。胡思乱想一阵,肖导感到肚子一阵收缩。又觉身后一阵冷风,背脊发凉,回头望了又望,没望见别的,却见门边的墙角处有一个不大的保险柜,亮闪闪的一点锈迹没有。
肖导蹲到保险柜前,看到柜门上有一个钥匙孔,一个转动的密码盘,表情一呆。他愣愣地看着那保险柜,脑中翻动起很多记忆。
肖导忆起了他奶奶,忆起了奶奶的小屋,忆起了他在奶奶小屋里温暖的童年。
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不知什么原因,一天半夜,幼年的肖导突然被父母叫醒,不由分说就被抱着出了门。一路上,父母都不说话。小肖导很乖,老实地缩在母亲怀里,静静地向上望着,用他的视角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那一路上,小肖导记住了老屋过道里那挂着蜘蛛网的土黄色天花板,记住了父亲撑起的黑色雨伞和伞里的银色支架,记住了被烟熏得焦黑的出租车顶棚,记住了火车上堆得满满当当、颤颤悠悠的行李架……
看着看着,小肖导睡着了。醒来时,他已经躺在了奶奶的小屋里,爸爸妈妈都不见了。左看右看找不到爸爸妈妈,小肖导“哇”的一声哭起来。奶奶闻声推门进来。她戴着黑框的老花镜,围着白色的围裙,围着肖导,变着花样哄他,然后满屋子翻箱倒柜地给孙子找玩具。各种杂物被翻出来堆在地上,堆满了奶奶的小屋子。一个老人的家里能有什么玩具。奶奶翻了又翻,把翻出来的一应大小物件儿都一样一样拿到孙子面前,做着鬼脸,哄了又哄。一轮下来,奶奶满头大汗。
让奶奶感到庆幸的是,有两样东西讨了肖导的喜欢。一样是颗狼牙形状的装饰品,另一样是个保险柜。
说也奇怪,哭得昏天黑地的小肖导一看到那狼牙和那保险柜,立马就破涕为笑。于是那颗狼牙就被奶奶用根黑绳穿起,挂到了肖导脖子上。那个保险柜被奶奶从箱底挪到了小屋饭桌上最显眼的位置,从此成了肖导最喜爱的玩具。每天肖导拿着它开开关关,放这放那,玩得不亦乐乎。
这时奶奶会坐在一旁,一边织着毛衣一边慈爱地看着孙子,黑框的老花镜后,那双浑浊的眼睛却闪闪烁烁,装满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