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离开吴处长的办公室，张华的心里已经非常轻松了。比起刚刚来到保卫处报道时，张华的心里更有了几分底气。他相信，只要部门领导不在背后下绊子，自己就一定能够做好保卫处的工作。此刻的他，甚至比在厂办的时候更踏实。
王主管看着张华，满脸微笑地问：“你在公司餐厅吃过午餐吗？”
“很少。”张华把两只手的大拇指都插在裤子兜里，神态轻松地摇晃着身体，“哎呀，我怎么感觉自己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有什么好开心的？”王主管拿起对讲机，“在岗执勤的，倒班吃饭，如果忙不过来，可以和我说。”
“一宿舍，需要替班。”话音刚落，对讲机里就传来了要王主管去替班的呼叫。
“一宿舍不是两个人吗？”王主管站住了，手拿着对讲机非常大声地说：“巡逻岗是怎么替班的？”
“巡逻岗在小高层替班。”
“小高层在二宿舍替班。”
“二宿舍在厂区岗替班。”
“二宿舍为什么不去一宿舍替班？”王主管故意把对讲机放在嘴边。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对讲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却非常洪亮。
“报告王主管，二宿舍替班的大勇今天拉肚子，还没等走到一宿舍就憋不住了，所以他就先去了厂区岗替班。”对讲机里传来一个苍老但沉稳的老男人的说话声。他说话的声音不大，王主管听得非常认真。
“荣荣，你是不是又没把对讲机放在嘴边？还有，大勇拉肚子这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不是常驻小高层吗？今天怎么在二宿舍？”王主管还是把对讲机放在嘴边很近的位置，说话力度不大，声音却非常响亮有力。
“报告王主管，今天轮岗，每个岗位出一个人，流水换岗。”对讲机里传来另一个沉稳的男人的说话声。
“一班长，做得好。”王主管看着张华晃了晃手中的对讲机，“没办法。我得替岗，中午饭你自己解决吧，吃完饭就回宿舍休息，下午五点的时候，咱们有个例行训练，别迟到。”
“好。”张华前倾着身子点点头，目送王主管离开。
王主管走路的样子很特别，走几步，他就要晃一晃自己的脑袋。张华只在大明星吴京的电影里看到过这种幅度的晃脑袋。看见王主管这样做的时候，张华就在心里想：这个王主管的功夫一定不简单。当王主管的背影终于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张华终于放心地拿出手机，拨通了女张华的电话。
“小华，你中午在哪吃？”男张华学着王主管讲对讲机时的样子，压低了声音，把手机放在嘴边，轻轻地问道。
“食堂吧，这一上午，忙死了，叫外卖的时间都没有。”电话那头传来了女张华疲惫又略显焦躁的回答，“你呢？”
“我也吃食堂。”男张华一边说话一边环顾四周，“咱们食堂见吧，你想吃什么，我提前给你打出来？”
“那，你就看哪个菜一定好吃，就多打一份出来吧，米饭馒头什么的，我自己解决。”女张华的声音逐渐回归了正常。
“欧了。”男张华挂断电话，挺直腰杆向食堂走去。
“张副处长也亲自吃食堂？”走着走着，张华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炸雷一般的说话，“要不要一起啊？”
张华回头一看，是三班的大个子排头。
“大个子，个头大，声音也粗。”张华笑了，“你这声音有特点，比较容易记住。”
“那你看我的长相是不是也有特点？你没忘了我吧？”大个子身后伸出一个干瘦的脑袋，笑嘻嘻地看着张华。
“早上咱们不是见过吗？”张华有点莫名其妙。
“你就光记得早上了？其实咱们几年前就见过。”干瘦脑袋还是保持在自己的位置没动，但是一个干瘦的身体在他细长脖子的指引下从大个子身后挪了出来，“当时咱们两个系队打篮球比赛，你们把我们赢了。”
“啊，啊啊啊，”张华一边张大嘴满脸堆笑，一边使劲搜索自己对于大学生活的最后记忆，“哈哈哈哈。”张华笑了笑，他在大学时代身兼班队、系队、校队三队球员职责于一身，大大小小的比赛打过几十场，除了记住队友和自己的出彩表现外，他基本上没有记住对手阵容里的选手。张华想了一下之后，终于决定放弃。“不好意思，我还是没想起来。”
“我就知道。”干瘦脑袋咧嘴笑了，“我当时就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替补队员，没有在场上和你遭遇过。但是我认识你，你的球风很好，我们班男生女生都喜欢去看你的比赛。”
“那么，我们就是久别重逢但是不曾相识的老朋友了？”张华主动把干瘦脑袋搂在怀里。
“不光是我，二班扛把子，是咱们学校国旗仪仗队的旗手，一班大勇是咱们学校物业管理专业的老学长。”干瘦脑袋也揽着张华的肩膀，“球星，来到三班，你就算是到家了！”
“家！到家了！”张华开心地搂着干瘦脑袋，跟着大个子，快步走进食堂餐厅的大门。
“哎呦，这不是张华吗？”张华刚走进食堂餐厅的门，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是刘品。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华扭头去看，发现刘品正朝着自己快步走来。
“刘主任，”张华依旧把手搭在干瘦脑袋的肩膀上。干瘦脑袋看见刘主任的第一反应是把手放下来，可他看张华没有放手，迅速领悟到了张华与刘品之间的微妙关系。于是，干瘦脑袋把自己已经准备拿下来并且都已经拿到一半的手又重新举起来，搭在张华的肩膀上。“好久不见啊。”
“怎么？不握个手吗？”刘品伸着右手走到张华面前。
“对不起，刚刚上厕所了，没洗手。”张华看了一眼刘品的右手，阴阳怪气地说，“您这是准备去哪啊，别握完了手再说我手里拿着一把尿故意恶心你。”
“你看看，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大的尿性。”刘品把尴尬的右手迅速举起，轻轻捋了捋头发。
“大老爷们就是得有尿性。”大个子一巴掌拍到刘品的肩膀上，“张华哥，这四眼小胖是谁呀？”
“哎呦，他你都不认识，”干瘦脑袋赶紧抽出手来，把大个子的手从刘品的肩膀上拉开，“你口中的这个四眼小胖，是咱们厂办的，胖主任。”
“什么？”干瘦脑袋的一句话气得刘品的眼镜都歪了，“我是刘主任，不是胖主任！”
“啊，对不起对不起，长得胖，不姓胖，刘主任，”说着话，干瘦脑袋在“刘”这个字的发音后面加了一个儿化音，用自己的两只手比出一个圆圈，“刘儿主任。”
张华实在憋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