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的本质是商人，巫术做的是一笔买卖，而这世上没有天下掉馅饼的买卖。
希维问：“你知道刚才的催眠术是怎么施展的吗？”
小石说：“好像和迷魂香有关。”
“不错。”希维从地上捡起一小块石头，说道：“民间传言巫师能点石成金，你相不相信？”
小石沉默地看着他，脸上写满了怀疑。
希维催动巫术，水晶球从半空坠到手心，他轻轻用手遮住石块，再拿开后，石块已成了一枚金块。但与此同时，小石注意到，之前摆放在包裹里的金币少了几枚。
“怎么样？”希维问。
“你让那里的几枚金币变成了金块。”
“哈哈哈！孺子可教。这一招可不知唬住了多少人。巫师能点石成金不假，但这“金子”可不是平白无故冒出来的。之前的催眠术也是因为有准备好的迷魂香才能奏效。”希维将一个全新的水晶球递给小石。“这水晶球是巫师的重要媒介。从今以后，你随身携带它。记住，所有的巫术都遵守等价交换的原则，无中生有是不可能的。”
小石跟着希维走出了古树小镇，成了希维的第十三位弟子，他在这十三人中年龄最小，也最得宠。他们乘舟在路上花了两个月，这两个月，希维将巫术的奥妙一点一点传授给小石。小石接受起来毫无障碍，非常顺利地完成了希维所说的全部步骤。他超强的学习能力一方面令希维惊喜不已，另一方面，他又担忧甚至惶恐起来。
“这小子深不见底。有朝一日，怕他对我也会造成威胁。”
在希维的这十三个徒弟当中，大徒弟虎牙威望最高，小石的出现让他感到了深深的威胁，他团结另十一个师弟，彼此放下恩怨，组成联盟，共同排挤小石。一开始有希维的庇护，虎牙等人不敢过于乱来，但渐渐的，希维对小石的态度不再那么热忱了，虎牙极为敏感地察觉到了师傅的微妙变化。“是时候铲除这家伙了。”一个毒计浮上他心头。
这天傍晚，各人准备回去休息。虎牙拿出一张羊皮纸递给小石，说有问题想请教。面对大师兄反常的友好，小石自然提高了警惕，他接过羊皮纸，上面是一个从没见过的巫术——腐蚀术。这巧妙的巫术激起了小石强烈的兴趣。他试着按照羊皮纸的第一步用功，反复试了三次都没能成功，他感到有一扇门阻挡在他跟前，却没有一个打开它的钥匙。
“这是什么巫术？”小石问。
“你还不知道？这是禁术，是巫师所能掌握的最高级巫术。可惜我资质不够，悟了好久也没悟出个门道。”
“禁术……”小石将这两个字在嘴巴念叨念叨，“学这禁术是不是需要什么条件。”
虎牙假装思索半天，突然拍腿道：“我想起来了，老师说过，要学禁术，就得进行一个禁忌仪式。如果不进行禁忌仪式，禁术就无法掌握。”
“怪不得。”小石若有所思。他又看了看羊皮纸，这纸上的巫术实在诱人。腐蚀术，以精血为料，登峰化极之时可腐蚀万物。
腐蚀万物……
“怎么进行禁忌仪式？”
虎牙舔了舔舌头，“上钩了……”从身后掏出一本书，“我看看啊。”故意找了一会，翻到早就知道的那一页，念道：“禁忌仪式须在地坛表面铺满生灵的鲜血，将牛、马、羊、鹿四种生物的头颅依次堆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午夜十二点，将三滴拇指鲜血滴于地台中央，以恶魔撒旦之名将肉灵分离。”
牛、马、羊、鹿……小石喃喃重复了一遍这四类动物，拿着羊皮纸就要去找希维。
“等等，这件事你最好不要跟老师说。”
“为什么？”
“他老人家一向不准我们触碰禁术。你要跟他说就别想再学了。”
“既然是禁术，风险肯定是极大的。我得弄清楚。”
虎牙见拦不下小石，连声叫苦，跟过去，发现小石已经把事情跟希维一五一十说出来了。正等着被叫过去挨骂。希维却说出了令他完全意想不到的话，“禁忌仪式前，你到我这拿一个巫妖稻草。”
“老师同意了？！”虎牙难以置信他的耳朵，据他了解，灵肉分离的风险极大，百分之九十的巫师都会在禁忌仪式中当场暴毙。即便保住一命，也会带来巨大的后遗症，修炼禁术也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也因为这些原因，连那些饱经风霜的大巫师都对这些禁术谈之色变。
其实，希维有他自己的如意算盘。小石名义上虽说是他的关门弟子，但终究只是他手下的一枚棋子，这枚棋子价值越大他当然越高兴，可倘若控制不了，反而会引火上身。禁忌仪式是把双刃剑，给人带来巨大潜力的同时，也给身体造成巨大的副作用。这些副作用越大，越方便希维控制小石。当然，禁忌仪式本身也有极高的死亡风险，小石若死在这仪式上，希维这段时间的付出便付之东流，巫妖稻草能最大限度的降低死亡概率，但他能不能挺过来，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说到底，这是一场赌博。希维满脸微笑的看着天空，他这一辈子已经做过很多次这样的赌博了，他一直在赢，这次也不会例外。
小石用杯子盛满牛羊的血液，一连倒了十几杯才铺满整个地坛，他用宰牛刀隔下四个头颅，一切准备就绪，检查巫妖稻草系在腰上，拿起小刀，在拇指隔开第一道小口，一滴血“滴答”落在地坛中央，水晶球呈现血一般的眼色，第二滴血落到中央，血的颜色在水晶球内疯狂翻滚，喷出大量黑雾，裂开一条长缝，第三滴血落到地坛中央，水晶球“啪嗒”一声裂成几块，与此同时，小石被一股力量吸附到半空，他的意识变得模糊，腰间的巫妖稻草亮了一下，黑雾涌向稻草，伴随着稻草变暗，小石逐渐稳定的心跳，他依然悬浮在一片黑雾中。
眼前是一片汪洋大海，从没见过的鱼来回穿梭。大海渐渐萎缩，出现陆地，开始生长植物与成片成片的昆虫。陆地出现了爬虫动物，鸟类禽兽，再到人类……部落与部落的冲突，生老病死，时光更替，一代又一代……无数的画面在小石脑中迅速翻滚，他痛苦地大叫起来，叫声越来越粗，他感到身体正在经历某种变化。黑雾外的人听到这叫声起了鸡皮疙瘩。希维知道此时此刻他正在经历生死轮回的考验，随时可能精神崩溃甚至忍受不住痛苦而咬舌自尽，“可别死，给我撑过去！”
黑雾一点一点变淡，里面的叫声停止了。一个声影躺在地上。巫妖稻草终究只能吸收物理对人体的损失，小石还是在精神折磨中毙命了吗？
虎牙等弟子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惊恐，这个小混蛋终于走了，但他死前的叫声还在他们耳畔徘徊。“我一辈子都不会碰这个仪式。”虎牙在此刻下定了决心。
“等等，他好像在动。”一名弟子喊道。人影确实在动，他酿酿跄跄地爬了起来，个子怎么高出不少？等这个人从黑雾走出来，发现已不是之前的小石，虽然仍有小石的模样，但怎么看都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希维当即反应了过来，“折了十年寿命吗……”
十年寿命，这个代价可说不上轻，但对于希维来说，这比他当场暴毙还要糟糕。一个不到十岁的天才儿童就够难控制的了，偏偏还要让他多长十年？
小石张大了眼睛看周围的世界，刚才的一幕幕虽然只有几分钟，却让他感到久得离谱。“终于回来了。”他看着自己大了一圈的手掌，并不为自己流失的寿命惋惜，反而觉得现在的这个身体更令自己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