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午夜新闻里的四合院出现在我们的眼帘，黄色警戒线外亦站满了人，他们探着头，默默地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我和谢艾跟着史侦查员一同进入院内，只见夏聪灵此刻正站在靠北的一处角落里狠命地吸着烟，一副拼命三郎的模样。
“夏科长，我把你的人带来了。”史侦查员走过来，将我和谢艾交给夏聪灵，说道：“少抽些烟，走了，有事和我联系。”
送走史侦查员，夏聪灵立刻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之后，冲我和谢艾尴尬地苦笑一声，也不说话，默默地将我们领向案发地。
刚往前踱出两三步，谢艾已经怕到不行，每走一步，内心似乎都在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挣扎，她畏惧地将头埋在我的背后，拉着我的手，不敢朝前看一眼。
“别怕，有我在。”我紧紧地握住谢艾的手，几乎用拖的方式将她带到了南屋的门口，看她一脸惨白的样子，我心疼地说道：“放心吧，夏科长，一定会为马素兰和万甜甜查出真凶的。”
谢艾本就胆小，亲眼目睹马素兰的惨死已经让她的心理产生了畸变，现在又要过来看万甜甜的尸体，我真担心她无法承受这样的接连打击，会在这里昏迷过去。
难以想象，那扇朱红色的木门该有多恐怖……
为了防止消息过多外露，造成不必要的恐慌，警方在抵达案发地之后，立即拉开警戒线，对南屋进行了彻底封锁，此时，几名从市局直接抽调过来的精英法医正在朱红色木门的后面紧张有序地检查着，或许，现在已经有了最新的发现……
夏聪灵快速推开门，将我和谢艾放了进去，然后迅速将门关上，生怕被堵在外面的记者拍到些什么。
进门，躲贼一般彷徨，抬头，这一秒，我彻底惊呆了，两名法医正在对着半空拍照……
灾难重现人间，和午夜新闻中的死法毫无差别，我看见两具被吊在半空中的尸体，准确地说，我看见了万甜甜和那个男人，他们被系在一根红色的绳子上，表情怪异，暧昧非常，十指相扣，若不是早知道万甜甜和这个男人没有任何关系，我一定会误以为这是一对为爱殉情的恋人。
即便之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第一眼看见躺在桌子上的万甜甜时，我仍然觉得恐惧异常，怎么也不敢相信昨天还在一起吃饭说笑的女孩，一夜之后，就变成了一具已经冰冷发硬的尸体。
此刻，我感觉胃里突然滋生大量胃液，酸得我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而谢艾则没那么幸运，她蹲在地上，一手捂着脸，一手按着胃部，不停地呕吐着，泪水一并流出，痛不欲生。
倒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常年接手各类流血案件，对于生离死别已经做到习以为常，看到我和谢艾一个欲哭无泪，一个哭声惨淡，全然不顾，甚至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张法医，怎么样，有新进展吗？”夏聪灵一脸沉闷地问道。
“请看这里……”张法医没有过多解释，而是让事实说话，他伸手将万甜甜衣服上的一排扣子解开，轻轻一掀，里面顿时露出惊人的一幕。
只见万甜甜的胸口往下直到肚脐处，竟被人用利器残忍地割出一条长达20厘米的解剖直线，皮卷肉裂，惨不忍睹……
“呕……”终于，我那自认为坚固无比的心理防线如同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短暂的眩晕之后，我再也忍不住了，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和谢艾一样，不停地呕了起来，食物吐完，吐胃液，再然后心血汹涌，感觉心脏都快要被吐了出来。
上吊不过是掩人耳目，残忍地杀戮才是魔鬼的乐趣。短短3分钟，一个被初步断定为自杀的人现在竟然露出如此凄惨的伤口，不免叫人打心底觉得发憷。
显而易见，真相不可能是自杀那么简单，那么，凶手的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上吊……怎么她的手会是紧握的呢？”这时，夏聪灵似乎发现了什么可疑的地方，他立刻戴上白色手套，拨开万甜甜紧握的左手，竟从里面取出一张折叠成正方形的纸块，他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全都停止了手头上的工作，静静地将目光投向了他手中拿着的纸块。
【4】
夏聪灵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将纸块打开，然后大声读道：一生一世一双人，死后为鬼亦不弃。
简短的一句话，似乎是在宣誓对爱情的无比忠诚，但面对残酷的现实问题，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只是一个美好的梦想而已。而藏匿在两名死者身上的罪证，更像一个个扑朔迷离的谜团，死者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为何会遭到如此黑手？
从目前的案情来看，种种迹象表明，在马素兰和万甜甜的两起案件上有许多犯罪手法具有相同之处，其中心狠手辣的杀人手段以及行凶后故意留下纸条这两点足以证明杀害马素兰和万甜甜的凶手为同一人。
可以肯定凶手是个高智商罪犯，两起案件的现场均找不到有力证据，甚至无法猜测凶手到底和这两个姑娘有什么血海深仇非要如此恶性报复。
找不到线索以及搞不清凶手的最终意图，这让行警十多年的夏聪灵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挫折感，他举着凶手留下的线索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却始终无法揣摩出凶手的真实意图。
片刻之后，夏聪灵将凶手留下的证据恢复原形，放进了调查员小王递来的证物袋里。
此刻，夏聪灵充分保持着冷静，多年的办案经验将他的目光逐渐吸引到万甜甜身边躺着的男尸。
如果说这两名女性受害者没有和什么人结下深仇大恨的话，那么，案件极有可能就和这个男人有关。
“小王，男性死者的资料查清楚没？”夏聪灵转头看向调查员小王。
“报告，已经查明。”调查员小王将一张刚打印出来的资料交到夏聪灵手中，然后拿着证物袋向旁边的一个银白色箱子走去。
“赵久久，过来，看看这个。”夏聪灵将我叫到身边，指着手中的资料，说道：“这个男人有前科，我怀疑是仇杀，你们这个同学有可能被误杀了。”
“那马素兰的死怎么解释，据我所知，她是个胆小的人，任劳任怨，从来不惹是生非。”我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夏聪灵欲言又止。
“我知道是谁干的。”就在我满心希望夏聪灵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时，谢艾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夏聪灵身边，却从我手中抢过资料，看完之后，她用沙哑地嗓音一字一顿地说道：“一定是老狼这个禽兽干的。”
“为什么这么说？”夏聪灵立即问道。
“因为甜甜说她知道老狼的秘密。”谢艾解释道。
“什么秘密？”我急忙问道。
“我不知道。”一个不知道让我和夏聪灵在内心刚刚燃起的希望彻底破灭，谢艾见我们垂头丧气，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或许今天躺在这里的人就不会是万甜甜，很可能就是我了。”
“你又在胡说。”我立即将谢艾拉到身边，严厉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这话不吉利，以后不准你再说这样的话，你听见没？”
“哦。知道了。”谢艾满不在乎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虽然谢艾最终没能说出万甜甜藏在心中的那个秘密，但这条线索对于办案经验丰富的夏聪灵来说无疑是至今为止最值得推敲的线索之一。
出了四合院，夏聪灵将我和谢艾再次交给史侦查员，让他负责将我们送回家，就在我们上车之际，小王拿着一个文件夹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科长，这个老狼果然有问题。”小王将文件夹打开，指着其中一段，说道：“死者宋碧亮，外号猴子，东北人，曾因强奸罪和盗窃罪被判刑，2005年出来之后，经人介绍去桃花大厦做保安工作，很快便成了老狼手下的一员猛将，最近因为参与老狼组织的一次报复性斗殴，据说得罪了一个道上的重要人物。”
“那么说来，这猴子有可能是被对方蓄意谋杀的。”夏聪灵的脑袋就像一台精密的侦破仪器，看资料的同时，也在马不停蹄地运转着，片刻之后，他迅速合上文件夹，递给小王，用命令的口气说道：“查，用最快的速度查出猴子曾经和什么人有过接触，派人盯住老狼，再给我查查他的底细，还有他和谁结仇了，另外一定要查清他们结仇的原因。”
“不会，这件事一定是老狼干的。”小王刚走几步，谢艾忽然从车里蹦了出来，跑到夏聪灵身旁，冲他喊道：“不然，万甜甜也不会平白无故的被人害死。”
“谢艾同学，我很同情你两位同学的遭遇，我也很能理解你现在的痛苦，不过，你能不那么激动吗，我以一个人民警察的身份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尽快查出真凶，将他们绳之以法。”夏聪灵拍着胸脯承诺，随后他又说道：“不过，你怎么能一口咬定这事就是老狼干的，说话之前最好要考虑清楚，这可关系到一个人的清白，可不好武断下结论。”
“可笑，老狼和他手下那帮人简直就是一群畜生，畜生还有什么清白可言。”提到老狼，谢艾的内心便充满了怒火，但有些遭遇是她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总之，你相信我就对了，这事情和老狼脱不了关系。”说完，谢艾转头便走，上车后，她猛地一下将车门关上，双手抱住我的腰，将头深深埋进我的怀里，想要躲避各种残酷的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