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些阴,却没有雨,大厅中围坐着十数人,一个个都不说话,满是阴云的脸上能挤出水来。有几个交头接耳的,说不上几句又闭了嘴,偌大的屋子显得寂静无声,便是灵堂,连个哭丧的都没有。
坐的久了,一个翘着二郎腿的家伙受不住了,当先发了话。
“我说,各位,就这么等着?那娘们儿让我们在这里集合,自己却迟迟没有出现,不会是耍人吧?我说你们怎么就听一个女人的,要我说不如这样,谁有本事谁当家,各位都不是雏,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事,凭什么让个女人指手画脚,这么多大老爷们还不如一个女的?我都觉得脸红……“
另一个也出头了,“就是,老话怎么说来着,牝鸡司晨,没错,咱们这么多人就没有个硬气点儿的?我看这是要完啊,要不这样,哥,你带个头,这条路总要有人走,既然没人站出来,哥,我推举你……”
两人一唱一和,倒是增添了些许生气,只是孤掌难鸣,连个附和的都没有,于是两人也觉得无趣了,便不再言语,一时间气氛又冷下来。
康宁许久后终于出现,身后跟着赵老头,二人进屋后明显听到几声骚动,先前发话的安德智扭头笑着,“呦,美女,终于出现了,再晚几分钟我们就要报警了。”
康宁微微一笑,似乎只是善意的问候,赵老头瞪了他一眼,他悻悻的撇撇嘴,与旁边的程宣明耳语起来。康宁走到中央并没有坐下来,而是微微鞠了一躬,才歉意的道:“让大家久等了,很是抱歉,对于陈然的死我也觉得很遗憾,那时我这样想的,天哪,完了,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这次死定了。我给自己下了无药可救的定义,事实也几乎如此,一切来得太突然,去的又无声无息,似乎没有痕迹可寻,然而,我们就这样等死么?“
她将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声音不大却很坚定的喊了出来,“当然不是,没有人比我们更知道活着是多么难能可贵,更不会有人比我们还懂得什么是生活,即便再艰难,为什么不挣扎一下,或许我们的命运最终会和陈然一样,只是那时我们可以自豪的对自己说,我他娘的没有愧对你,也算是一种勇气吧。“
有人鼓掌,然后是雷动,陈蓉嘤嘤的哭起来,不知道是听到陈然的结果还是有所感动,大多数人都赞许的点头,这就够了。姚尧支着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以至于眼镜都滑下鼻梁而不自知,郑盼盼坐在他旁边倒是感动的够呛。
安德智又不合时宜的开腔了,“别废话了,说些实际的。”
很多人冲他皱眉,甚至怒目而视,他倒很淡定,一副谁怕谁的样子。
康宁清清嗓子道:“好吧,我先说说现在的情况。刚才我和赵叔去了趟治安队,询问过陈然的死因,说实话,不是很理想,我就不兜圈子了,实话实说,陈然的尸检结果是心肌梗塞引起的窒息死亡,治安队那边说是意外,只是引发心肌梗塞的原因现在还不知道,路上我和赵叔商量过了,很可能死前他看到了什么很恐怖的事情,以至于连面部都扭曲了,不过,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
“这不是和没说一样么?”安德智又不老实了。
“所以我希望大家各抒己见,说说自己的看法,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大家也知道,这两天镇子上已经死了四个人,一个和陈然一样,死于心梗,一个意外,还有一个诡异的谋杀,如果我们不找出其中的规律,迟早也要走上那条路,所以我们一定要团结起来,我相信大家的智慧,一定能找到合理的解释。”
很多人赞同的点头,但是没人说话,一时间竟然僵住了,康宁扫过众人,有人低下头,有人尴尬的摆摆手,这很正常,多数时候,即便危险降临,更多人会选择本能的逃避,况且有十数人,相互依附,于是救世主的责任便会推给对方,自己只要负责诉苦便足够了。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很多时候不是没有出路,而是觉得只要跟在别人后面就好了,反正有人做,故而沉默了,一半悲伤,一半懈怠。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了顿,先说话的竟然是安德智。
“我说美女,他们都不给你面子,我就说两句吧,谁叫咱关系铁呢。打第一天我和宣明就逛遍了整个镇子,当时就觉得奇怪,好吃的不少,但是你们知道街上卖什么的最多么,是棺材,整整半条街在买棺材,还有那些个出售蜡烛和雨伞的,没一个说人话的,还有我们住的地方,一堆空房子却无人住,你们不觉得熟悉么?“
说着,他看向陈蓉,阴沉沉的道:“知道这是哪里么?是阴曹地府。”
他说话故意拉长了音,让本就沉寂的气氛更加阴冷,陈蓉吓得叫了出来,畏缩缩的挂着委屈的泪水,咬牙忍着,安德智却哈哈的笑起来,显得很开心。
不过他说的话大家却是认同,这个镇子确实有古怪,似乎看似平和的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赵老头接了话,他不屑的看了眼一脸坏笑的安德智,沉声道:“现在看来这些案子似乎毫无规律,详细的报告我们也只能等治安队那边的消息,不过,我要说两点,第一,大家最好不要单独行动,第二,我们最好能走访一下,问问当地居民,这里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或许能有什么线索。总之,干坐着肯定不是办法,大伙多走动走动,说不定就有出路。“
这时,郑盼盼动了动,还没张嘴,程宣明抢过话头,“呦,怎么?郑小娘子也要说话?听说你吓得连饭都没吃,要不我们先吃饭?嗯,啊哈哈!”
郑盼盼脸一红,低下头,赵老头早就看不下去了,立马呛声道:“我怎么见到有人吓得脸色苍白,跌撞在门上,不成样子啊!”
“老头,你说谁?”程宣明叫道。
赵老头不屑一顾,看着郑盼盼柔声道:“小伙子,别怕,你接着说。”
程宣明愤恨的看着老头,不过,他不敢动手。
郑盼盼反而更急了,口里打了哆嗦,抬头看看赵老头,又瞟了瞟其他人,羞涩而胆怯。
“我,我不知道。”
“哈哈哈哈……”程宣明笑着,像是宣扬自己的胜利,挑眉望着老头。
老头有些无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郑盼盼,终究没再说什么,程宣明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这时却有人说了话。
“那个心梗死亡的胖子我和他见过一面,我刚到镇子的时候见他慌张的往镇子外面跑,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过,肯定出什么事了,而且,我在治安队了解过,他不是本镇人,所以,很可能是我们的同伴。“说话的是姚尧,他很淡定,没有看任何人,也不在意赵老头和程宣明的争吵,只是自顾自的说起来。
“那个意外砸死的和被砍了头的是本镇居民,而陈然又是我们的同伴,看来涉及人员不光是我们,如果不是无差别杀人,那么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还有,我和盼盼曾经就镇子上的交易规则研究了大半天,有件事不知道是否有人注意到,他们很擅长猜拳,而且乐此不疲,很多时候我会连输许多把,但我觉得绝不是运气差而已。“
姚尧说了许多话,故意的,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成分,他看不惯程宣明这般针对郑盼盼,但是他又不像赵老头敢那般硬碰硬,他是不惹事不怕事而又容易冲动的人,于是就这么面无表情的说话,似乎根本不在意程宣明等人的看法,态度很明确,你们说你们的,我说我的,我惹不起你们,但是若有人挑事,我是能豁出命拉个垫背的。他便是这样头脑容易发热的人,看起来很木纳,戴眼镜的样子也像个书呆子,但是却不是吃亏的主,他有底线,在很多人眼中都是乖孩子,但是若有人踏过他的底线,他便会不计后果的反咬一口,不论代价。
好在程宣明觉得无趣了,与赵老头对骂几句便闭了嘴,姚尧的话反倒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这么一提醒,有人也跟了腔。
“你们不觉得那个副队长很奇怪么?总是跟在那个巴图队长后面,神神秘秘的,说话阴阳怪气,而且似乎比队长更上心。”
“对对,还有咱们的房东,免费让我们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说是寂寞久了,人多热闹,她说话时的口气冷冷清清的,全然不像很开心的样子,而且,她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巷子里,本身就很奇怪。“
大家终是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不过每个人都知道,说得越多,心里越是没底,恐怖已然在各位的心底扎根发芽,不知何时,不安已悄然光顾,等着自动上门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