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药罐被打翻,晓霜睁大眼睛,注视着来告诉她消息的师姐:“你说什么?九歌跑出道观了?!”
长廊上一道身影飞快穿梭着,冰凉的雨滴砸在长廊顶部的瓦檐上,敲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节奏单一乏味。瓦檐的缝隙间淌下雨水聚积而成的水流;那道身影在快要越过道观前门与走廊的交接处时被一位师兄拦下。
“让开!”晓霜急过了头,一掌向对方劈去。
“师妹你先冷静些,师父方才下令,让我守在这儿不准任何人擅自走出道观。”
“师父?在下雨啊,你难道看不见吗?你明知九歌出了道观,这初冬的雨冷得彻骨,山中就仅有道观这一处可以避挡,她若是跑进山林,连遮挡的地方都没有,她定会被淋病的!”
“我知道...”那师兄满脸纠结,“知道就让开,九歌一人在外面,都一个时辰了,她这么小经得起淋雨淋这么久?你倒是先顾及自个儿待在这儿温暖舒服!”晓霜变得稍微理智些,伸手欲推开他。
“我也担心那丫头,但师父的命令我们不能随意违抗,而且你该不会不知晓九歌跑出去的原因吧?”拭了拭唇,继续说道:“你仔细想想,师父有他的用意啊!”语气里有对晓霜毫不稳重的恼意。
晓霜扯住对方衣料的那只手缓缓滑下,目光犹豫,低下头,默不作声,视线停留在自己脚上,雨滴噼里啪啦地击打着门窗,并且越下越大,像在宣泄什么似的。雨滴在两人脚边跳跃着,溅起小小的水花。
“九歌那丫头会回来,”师兄垂眸扫了眼晓霜穿在脚上的白纺布鞋,说道:“你布鞋快湿透了,要不先进屋换双干净的再等九歌回来,我继续守在这儿。”
“好。”
晓霜很快换好了鞋子,在门前等待着。约莫着又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见还未有人敲门,内心变得越发焦躁,仿佛被人抓起悬在空中。莫非九歌在外出了什么事?
突然,门外传来“笃、笃”的叩门声,晓霜慌忙抢着去开门,惊喜叫道:“九歌!”
站在大门外的人儿双臂无力下垂,脑袋深深埋着,头发被打湿,粘在额头、脸颊上,雨水顺着发丝蜿蜒流下;九歌的衣服早已湿透了,散发出被雨水浸泡过后发霉,与汗水味儿,衣衫上沾满泥泞,怕是在奔跑途中摔倒在地过。
门内的师兄身子凑上前,见到这丫头被淋成了落汤鸡,裙摆垂落着,进门时滴滴答答的淌着水珠。不禁感到自己严遵师令,似乎太过残忍。
晓霜扣住九歌的双肩推搡着往里走去:“罢了罢了,瞧你被淋成这样,既然还能寻得回观的路,没有发烧昏厥也定要感冒的,快回房把这身衣服换下来....天啊,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九歌一直沉默着。进了屋,有位师姐正坐在床沿缝补衣物,见了进来的两人,放下手中的活儿起身:“小九歌回来了?”她又向屋外走去:“晓霜师妹,厨房炕头上有烧沸了的开水,九歌淋了雨会受寒,我去提来倒在木盆里再用温水匀匀,让她先泡个热水澡暖暖身。”
晓霜点点头:“谢谢师姐。”随即回头,见面前的小妮子呼吸略微急促,气息也分外炙热,便碰了碰她的额头,大惊,糟了,这弄不好是要发烧的前兆?连忙从搭衣服的木架上扯过一匹毛毯替她盖上。
九歌整个人没入木盆的热水中,感觉要舒服多了,但仍然是一言不发,双目紧闭,热气升腾中,见九歌的气色稍稍红润了些,晓霜刚才在九歌回来时都还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下,现在自己的小师妹稳稳当当地坐在这儿呢,见她不肯说话,也不多问什么;出房取治感冒的草药去了。
九歌沉浸在自己的思想当中,夺回理智的她心中升起浓烈的悔意,她不敢想现在师父对自己有什么看法,父母与昔日伙伴的身影窜进她的脑海里,因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而忏悔与对亲人的想念,一滴泪从她眼角滑下;莫名的委屈使情绪如洪水一般汹涌泻出,九歌内心的坚韧盔甲悄然脱落,低声啜泣起来,到最后哭得倒抽气,如受伤的小兽一般呜咽着。毕竟年幼,谁能理解那颗独自离家面对外界的心呢?
爹,娘,你们可还好?九歌好想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