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星冉冉升起,到底是四季如春的云南,这般寒冬的天气,若是搁在别处,此时怕还是一片漆黑。天已蒙蒙亮,一些习惯早起的百姓,像往日一般,匆匆的往集市赶去,胳膊上拐着竹篮,粗布将篮里的土货掩的严实,除了觉得今早比以往要冷些,并无半点不同。这些寻常的百姓,怕是不会知道,若不是有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整个昆明怕是已经杀声震天了。
平西王府书房的密室里,空气放佛压缩似的,令人感到喘息有所艰难。众人虽说内心诧异的紧,不知从哪冒出了小子,几句话语如同针刺一般,扎得众人心里,又痛又痒。吴三桂坐在前面,闭着眼睛却也不说话,虽说近十人挤在里面,却静得出奇。回首往昔,十余岁便得武进士,三十岁拜将封爵,好不风光。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岂能碌碌无为!
嗟呼!一声叹息!只恨不能战死沙场,留的万世芳名。世事却是无常的紧,逼得我这七尺男儿,身为大明勋爵,却要降闯王,又再反闯王,为崇祯皇帝报了仇,却又亲手绞杀了崇祯爷的命脉。本想苟且残活后半生,康熙小儿却又要削我的护卫,羽翼一旦被剪,何须那些满清鞑子动手,单是那些前明遗后,指不定都能将我碎死万段了。
早知今日这般艰难,还不如战死在山海关下,也不至于落得天下最大汉奸的骂名。
安插在北平的细作已有了来信,康熙削藩之心已定,若不先发制人,反倒受其所缚,可这小子说的句句在理,而且胆识见解异于常人,实在是无一点反驳之隙。难!做人难!做着千古第一奸人,更是难上加难!
“祖王。”武将中站出个少年来,面目虽说稚嫩,却大有一番王者之气,“已近天明,何须煞费苦心,许我一支精兵,定在中午前拿下昆明。然后举兵北上,擒获康熙以救我父王。”
朱以洪立在一旁,听这般话说来,这小子定是吴三桂的嫡孙吴世璠,转口接道,“少公子切不可鲁莽,云南相距北平数千里之远,战事一旦起,康熙定会杀世子以振军心。”
吴世璠冷眼相对,拔出腰间佩刀,“就是你这不知从何冒出来的小子,阻挠我举兵大业,如今康熙削藩的文书不日便到云南,到时候清廷大军定当有所准备,举兵更是难上加难。祖王,孙臣以为此人怕是清廷的奸细,延误我军机大事,我先斩了这厮,祭罢旗便去攻打南关。”
“放肆!”吴三桂微微睁开眼,瞪了吴世璠一眼,后者唯唯诺诺退在将领中,立马收刀入鞘。转而对着朱以洪,脸色立刻温和慈祥许多,“朱公子乃是我贵人,岂能如此无礼。”
“王爷,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今已到五更,还望早做决定。”钟无义拱手道。
“朱公子以你之见,此时何为上策?”吴三桂问道。
“在下不才,却早上胸有成竹了。”朱以洪微笑答道,“如今天地会总舵主已被康熙所擒,不日定当押赴到北平,斩首震慑其他余党,王爷可立刻散布谣言,激起天地会成员激愤,近十万余众的天地会,虽说分散全国不均,但若要闹些事端,也是遍地开花一般,到那时康熙哪还有心思来削藩了。”
“言之有理!”吴三桂赞许道。
“其二,我素闻王爷早年镇守三海关时,与沙俄那边有所交际,可谴一使臣通好,若是沙俄进军,清廷的根据必将震动,到那时咱们再举兵,由南往北清廷何以能兼顾,便多得一分的胜算。其三,结交海外郑氏,袭扰沿海,便又多得一分胜算。其四,咱们是以驱除鞑虏利为天下汉人,自当联络前明残余势力,这样一来定然又多了一分的胜算。若能结这些力量共同举兵,平南王和靖南王被势所屈,也定不敢萌生二心,天下何愁不定?”
这一番话条理清晰,循循渐进,一向自傲于人的钟无义也不由得衷心叹服,没想到这般年纪,却有如此见识,天下之事全藏于心,此人之才他日必成大器。
“好!好!好!如此甚好!”平西王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这通使之事却也非等闲所为,吴某人手下虽说能征惯战者不在少数,但巧夺天工,左右逢源的智士却是不多矣。”
“王爷,散布天地会谣言这等繁琐杂事,交与老臣便罢。”方献德说道。
“有方都管坐镇,事必济啊!”吴三桂大喜,拍了拍方献德的肩膀。
“那通使郑成功和沙俄,就交与老臣吧。”钟无义不甘人后。
“此等大事,若非先生,本王可是不放心呢。”
这几件事情,最难的莫过于结交前明残余势力,毕竟吴三桂亲手绞杀了永历帝,古人讲究的是天地君父,大仁大义,这些自诩前明的遗臣,定是些顽固不冥的很,对于吴三桂,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若是一旦开口说是吴三桂的使臣,估计用不着说第二句话,便身首异处了。
“王爷,在下初到身下,也当竭力效劳,结交前明余部,就交给我吧。”朱以洪笑道。
吴三桂却是不答,狐疑的看了看朱以洪,微微说道,“前明势力其实早以消尽,剩下的散众根本不足以成事,勿需费心。”自永历皇帝驾崩后,前明的势力或是散的散,投降的投降了,剩下的一丁点只得窝在山脚旮旯,却实掀不起风浪。
“在下所指是前明晋王李定国部。”朱以洪低声答道。(吴三桂绞杀永历帝后,李定国见复明再无望矣,郁郁而终。小说剧情需要,此时李定国早已经死了十年了,望各位书友勿较真。)
这话说的声音极其低,却如响鼓一般,敲得吴三桂整张老脸,不由得一抽搐。在场者除了吴世璠外,其余皆随同吴三桂征战多年,听到李定国三个字时,脸上莫不是显得又敬又畏,又恨又心安的很。朱以洪在学历史时,无意间曾看到李定国这段,虽说篇幅不长,却足以将这明末清初的名将,写的是惊天地泣鬼神一般。
磨盘山一战,李定国率部设伏,不料叛徒泄密,埋伏战被打成了反击战。面对敌众我寡,十分不利的情况下,依然战胜清军精锐,后退三十余里。磨盘山一战,打出了前面最后一股劲,虽说再也无法发动对清廷的战役,却也是打得满清名将个个惊魂丧胆,也不敢再次进军。
当年吴三桂便是其中一路,死伤者数以万计,自打山海关一战后,吴军第一次惨遭如此损失,将士无不是胆战心惊。正所谓百里沙场声如雷,气势如天抖精神,待到风情云淡时,哪有几人能归田。
吴三桂也算称得上一代名将,手下勇将如云,但磨盘山之战后,若是提起李定国三个字,却无不是敬佩要多于怨恨。
“若能结于晋王,天下便再无对手!”吴三桂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