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兰城到青海湖的G109国道上,一辆黑色越野车在道路上急行,与旁边的土黄色的大地是如此的对比鲜明。
日高悬,阳光炽烈,越野车驶进了一个小镇。这是一个荒凉中的小镇,却是方圆最大的小镇,当然,最重要的是,它是当年驴行时停靠的那个小镇。
是的,米什伏、王舒和和孙沉鱼三人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来祭拜孙沉鱼的父母的,当年的他们,就是在这个小镇,相隔阴阳。
“饿了吗?”驾驶座上的男人斜眼透过后视镜看向了后座上的一大一小两个女人。
大的是王舒和,小的是孙沉鱼。
“沉鱼,你饿了吗?”听到了米什伏的询问,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应该也是饭点了,王舒和就是低头问向了枕着自己肩膀的孙沉鱼。
有些精神不振的孙沉鱼轻轻的“嗯”了一声,同意了。米什伏和王舒和也没有说什么,显然是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毕竟是睹物思人,小镇勾起了孙沉鱼对于亲生父母的怀念。
驾着车来到一处小餐馆,虽小却是五脏俱全,而且颇为的干净,这点在大西北的乡野是难得的一见。
停稳了车才是下来,孙沉鱼的心情虽还是不好,但是寻常的还是不会让人是都能看的出来的。
只是沉默着,像极了最初的那几年。
吃着尕面片,这种青海的特殊美食,三人都有一种物是人非、时间飞逝的感觉。还是那种熟悉的味道,却是无法的回首的长流。
简单的吃完了饭,米什伏先去外面把车子开出来,王舒和拿着钱夹子去付清了钱,带着刚刚擦完嘴的孙沉鱼走出来,便是正好米什伏的车子也是过来。打开车门上了车,黑色长方体就是向着镇子外面驶去。
游子亡于故乡,本应回归故里,但是沉鱼的家里的亲戚都很不待见孙沉鱼一家子,尤其是在孙沉鱼的奶奶死后。
那一年,就是孙沉鱼读六年级的时候。也正是因为孙沉鱼奶奶的过世,孙沉鱼的父母才是会商量着一起出来,做个旅行散散心。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的旅行,却是生死的诀别。
也正是因此,考虑到特殊情况,孙沉鱼才是由米什伏和王舒和两人抚养。而孙沉鱼的亲身父母,也不能埋葬于故土,只能是尊崇着第二遗愿,骨灰埋葬在了这里,而各取一缕长发,结发同穴,葬于青海湖那一片碧海蓝空下。
车子驶到了一处小山坡,在山下,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山上有着数个密集着的坟墓。坟墓做成了小房子状,是用水泥沏成的,很是坚固。
停下了车,从车里走了出来,孙沉鱼走在最前方,米什伏和王舒和紧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些祭祀用的东西,一步一步的向着山上的某个熟悉的坟墓而去。
清理了一下坟墓上的灰尘泥土,孙沉鱼才是蹲下了身子,从米什伏和王舒和的手中接过精心挑选过的东西,将水果、素食、糕点摆好,香烛、纸钱点燃,便是三跪九叩,恭敬肃穆。
米什伏和王舒和静立在两旁,静静的看着孙沉鱼的动作,看着那隔绝阴阳的坟墓,思绪也都是不自觉的飘远。
神情肃穆,神色端庄。
孙沉鱼不知道身后的米什伏和王舒和的神情,此时的她,也无心去思考这个问题。看着眼前的水泥筑成的小小房子,孙沉鱼知道,父母的骨灰就在这里面。
小房子前立着一个碑,碑上便是刻着孙沉鱼父母的名字:“慈父孙德耿,慈母李丽芳墓”,以及“女孙沉鱼立,20**年”的字样。
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石碑上的字样,冰冷的触感已经是不会再冻伤孙沉鱼的内心了,只是还有点微凉,还有点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哀。
没有眼泪,却是满含深沉。孙沉鱼跪坐在那里喃喃,声音轻的米什伏和王舒和都是听不太清楚。
“爸爸妈妈,我来看你们了,你们在那边过的还好吗?”
“我们已经是又有一年没见了吧,时间真是飞快,又是一年过去了,你们会不会怪我,每年才来看你们一次。”
“我已经高中毕业了,考入的是这里最好的大学,兰城大学。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我记得,你们也是一直要我好好学习的。如今我做到了,只是你们却是看不到了。”
“我一直想知道,你们有没有后悔那一次的旅行。我不知道,我想你们也不会知道,就当这是一个秘密吧。”
“后妈和后爸都待我很好,好的都让我有一种无法偿还的感觉。我知道,他们都曾是天之骄子,却是因为我,甘心的成了一个普通人。”
“对了,爸妈,你们不知道吧,我一直以为后妈后爸他们很是般配的。可是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有结婚。我觉得,他们可能是直接进化到了亲情这一步吧,由爱情直接转化。”
“现在我已经是上了大学了,所以,剩下的最强烈的愿望,就是促成后妈后爸的婚姻,然后,作为他们的女儿,替他们办一个大大的婚礼,做一个美美的伴娘。”
“爸妈,你们不知道吧,我已经是可以自己赚钱了,只是还赚的不多。但我会努力的。”
“爸妈,去年的时候,后妈后爸陪我回了一趟家乡,去看了看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你们不用担心的,他们虽然是不待见我们,但是却是不会不尊敬他们的,有乡老在,他们不敢的。”
“家乡给我的感觉不好,所以,爸妈,原谅我,没有怎么回去。之前不会,之后估计也是不会。现在的我的家乡,是兰城。”
“当然,我也更好奇后妈后爸的家乡,据说,他们是高中的同学,他们的家乡,是同一个地方,那个叫做禾兴。”
“我已经上大学了,所以,今年的过年,我大概是要跟着后妈后爸一起,去禾兴的。到时候,我要好好的看看,禾兴是一个怎样美丽的地方。”
“爸妈,你们在这里一定是很孤单吧。但是这里,也很好的,那些人,都很好,这里的空气,很清醒的。我想你们在这里,一定比在家乡好。”
“爸妈,我想你们的。”
......
孙沉鱼说完之后,就是静静的跪坐在那里,烧着纸钱,燃着香烛,时不时的拨弄一下,也不说话。
米什伏和王舒和也都是走上前来,一左一右的站立,对着坟墓石碑在那里说着,话语也不外乎如是的,说的都是关于孙沉鱼的。
说孙沉鱼这一年来的经历,说孙沉鱼的幸事悲事,说对她的照顾,说她所取得的成就。一件件事无巨细,详详述来。
声音随着风的传播,流散的很远很远。
广袤的天空下,三个人、一个碑、一座墓,是愈发的显得渺小。
拜祭过后下山,收拢了东西之后的三人就又是拐进了小镇,然后沿着原来的道路的前进方向,向着那远方而去。
远方,是青海湖。当年的那一场旅行的目的地,也是如今的目的地。
不仅仅是因为这是当时孙沉鱼父母的执念,也是因为那里,埋葬着孙沉鱼父母的一个结发墓,这也是孙沉鱼父母的一个遗愿,如果不能埋骨家乡,那么便是葬身在亡身之地,然后削发一缕,结发葬于青海湖。
所以现在,米什伏三人正是在赶往青海湖。
当车子终于是风尘仆仆的到达青海湖的时候,太阳已经是西斜的有些厉害了。下了车,这里是一处偏僻的地方。虽然是毗邻青海湖,但是青海湖实在是太大,所以这里,无声的僻静。
青海湖的油菜花开的甚艳,那一大片一大片的金黄,在蓝天碧海的照映下,更是夺目。
来到一处地势微高的小山坡上,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坟头,正是当年找到的结发同穴之地。从这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青海湖的美景,也算是完成了孙沉鱼父母当年的心愿。
因为当年,这个愿望根本就没有完成。
安安静静的坐着,也不顾及泥土的尘埃,三人并肩而坐,看着眼前的景色,都是不自觉的沉浸在了其中。
微风吹过,带来清香,漂浮起了王舒和和孙沉鱼的长发,打在米什伏的脸上,柔柔的痒痒的,很是舒服。
这一个打岔,米什伏也是回过了神,转过头看了一眼凝视着前方的两女,是欣慰的上扬了嘴角,勾起了暖暖的笑。
不管是什么时候,每一次见识到青海湖,都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任凭着这里的美景渲染着心境,就这样放空着神思,也是难得的美妙。
直到太阳下了山,夜色当空,留下来看了一会儿的三人才是拍拍屁股,回到了车里。
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在这里已经是定好了个青旅,也是个老主顾了,知道每年这天三人都会来,所以一直是留着。
和老板打了声招呼,三人便是上楼了,两个房间,王舒和和孙沉鱼一间,米什伏单独一间。
安顿好之后下楼,在夜色下燃起篝火,做起了烧烤。虽然不常吃,但事实上,都很是喜欢。今夜也是难得的可以放开了的。
三人边吃边聊,感情也是深厚了不少。
一夜无话,第二天中午,三人跟老板告了声辞,便是驾车回去了。汽车扬起的尘沙,飘过青海湖的上空,像极了洒落的骨灰,与时光的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