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梦——大漠幽魂(二)
“不是这样的~那是怎样呢？”见他沉默不语，女子微微闭神，又道，“那我再问你遍，如果我现在要你娶我，你娶是不娶？”
“对不起……”萧云笛还未说完，女子便已能懂得他的意思，继而大笑道，“为了你的祭司之位，你还真的可谓是仁至义绝了！”
忽而，女子青衣一闪，便又来到了我的身边，轻盈巧笑，婀娜曼妙，妖冶多艳，“大祭司~你不是满口说着什么仁义道德，天行正道，救百姓民生是之间吗？那我就偏不让你安心！凡是经过这漫漫黄沙洞遥窟的人，一个都别想活下去！我会狠狠地剜一下他们的心，那些鲜血淋漓的赤子，尝起来可真是百般美味！”
女子瞳眸一亮，便使我逃脱不得，锐利的爪子直接伸到我的胸口，“就像这样~你看见了吗？从这里开始，然后缓缓深入，到达最底处，然后剜出。我倒要看看你们男人的心都是什么样儿？”
不敢再听下去，不敢再看下去，我只有将眼睛闭上，耳边瞬过一片嗡鸣声。
再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萧云笛再次将手中的剑却毅然地指向着她，“对不起！丫头……我不能娶你，但是，我也不能再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你错下去！”说完他扬剑朝她刺去。
女子见势立即化作一团青烟逃走，她不甘心，他怎么可以如此对她！
而萧云笛见她逃走，连忙从袖中掏出一张网，嘴里呢喃着咒法，他大喝一声，“下！”罗网立刻布满了周围。
随即，女子便显现了……
“丫头，你还想逃？！”萧云笛一身轻功站立在她面前，英气逼人的他目光灼热地紧盯着她。继而，又细声道，“乖~跟我去投胎吧！下一世做个好人，我……”
而这边，女子低头露出一抹阴森的笑，抬头望着他，“大祭司，你真的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收了我？”
普通人就是不相干的人？在她眼里，他们的命就不重要？萧云笛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不会的，丫头她从前虽是有几分任性，但到底还是善良的，又怎么会说出这番话？不管了！
微微有几分怒气，“丫头，从前你不是这样的，你现在怎会变得如此冷血？难道这些年以来你都在伪装，不可能的！你明明是我看着长大的……现在无论怎么样，跟我走，我带你去投胎！”
女子惨白着脸大睁着眼，又带着几分凄凉，“怎么会这样……我死了也有好几年了，你一直都纵容着我，今日又怎会想着，带我去投胎？”
说罢，她便把目光朝向了我，笑容狰狞可怕，“难道是因为他？我不会让他说出去了，我会杀了他……求你…我不要去投胎……”
“好了！”萧云笛怒喝，双手忍不住颤抖。低声道，“你知道你此刻在说什么吗？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还不是因为你！”
女子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使得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两人都缄默不语。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但我看得出来，他们是彼此喜欢对方的，但却因为一些事儿，身不由己，命不由人！
良久，萧云笛才说出，“丫头，无论怎样，我还是希望你能听我的话去投胎，你也知道，从小我就纵容你，所做所为也必不会害你！不是因为别人，只是因为你，才让你去投胎！下一世，我去找你！届时，我卸下这一身责任，没了那些拘人规定，定然不会在负你！”
莫名地，女子仰头大笑。我原本以为，她会感动的掉泪，抱着萧云笛大哭许久之类的，却不想，她是这番诡异的笑，“投胎~呵呵…这大概是不可能的了……”
长袖挥舞，漫天红光，遮天盖地地蔓延。随即，出现在眼前的，到处都是用红色丝线悬挂着的人的心脏。
密密麻麻的心脏从高空中用红线垂挂下来，参差不齐，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不可估量，好像悬挂的尸体。而各种各样的心脏，有的大有的小，颜色深浅各不一，也有微微发黑，像快要凋零的花朵，快要熄灭的火光。
恍惚一看，又似乎微微在颤动，就像大树上的枯叶一样，摇摇欲坠。上面布满了鲜血，滴滴着，就像刚刚从人心房中脱出一样。
头瞬间发昏，我略微有些干呕，觉得浑身上下就像有千百万只蚂蚁在爬。
而萧云笛的脸则是煞白，紧紧抿住双唇使劲摇头。纠结的神色狼狈不堪，口中懦懦道，“不可能的……不……”
“你不是说你是大祭司么？要救济苍生，守护这方土地上的人么？看到这些鲜活的心脏了吗？告诉你，全都是我杀的！这样的话，你还想着，我能投胎吗？还是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或者是灰飞烟灭永不操生？”
萧云笛脚下一软，几乎掉下去，望着漂浮在眼前的种种，又是不可置信，又是怒不可遏。
再抬头时，他一身凌冽道气，双眸如冰霜盯着她，周身逐渐泛起金色道气。
女子嘴角的仙越发妖冶，又道，“告诉你，我是不能再转世投胎的！明确的说，我就是为了报复你。你要守护的，我偏要将他毁灭杀掉！如果你看不下去的话，尽管杀了我呀~”
萧云笛脸上也越发发白，缓慢而郑重的摇头，退后几步。
女子轻笑，“很好，我就是想看看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又比得过多少人！只要我还在这世上，杀戮便不会停止！我会守在这里，杀了他们，杀尽每一个从这里经过的男人！”
说罢，便一把将我拎了去，“这臭男人的命和我，你只能选一个！”
不是的，不会这样的……她是被自己害成这个样子的，为了这所谓的大责大任，他已经很对不起她了。那么多年，不管在任何时刻，他也从未曾想过要杀她。
当初是自己没有好好保护照顾她，才会造成今天这副模样。所以，无论如何，自己都是不可能伤害她的！
女子站立的姿态诡异而扭曲，脑中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折磨，长剑一挥，便要向我刺来。
“啊——”是女子的叫声。
空中红气弥漫，这惊天动地的一剑瞬息，刺破的仿佛不是谁谁谁的身体，而是两颗破碎的心。鲜血四溅，泪水顺着她脸颊滑落，长剑没柄而入。
女子转身，看着一剑刺入自己身体的萧云笛，泪痕遍布。瞪大眼睛惊慌地看着他，傻傻地没有做任何挣扎。
哭笑不知，“原来……最终，你还是选择了你所谓的天地人道……”
萧云笛眼神空洞，上前接住她的身子，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女子似乎想要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开，反而搂得更紧。他的手劲很大，渐渐锁紧，她感到自己窒息得难受，眼前渐渐出现云雾来。
女子嘴角似乎隐隐着淡淡的笑意，只是并不带几分真意。
轻手抚摸着萧云笛的脸，“好久没有这么近的看着你了，真的好久……好久了……你可知道，这些年我有多少个夜晚都是独自想着你的模样。如今我摸到了，可是我就要死了！是你将削魂剑刺入我的体内的，但是我并不怪你……其实，早就知道结果了，可是，还是……为了你的大道，为了修行，为了成仙……”
话未说完，便见着萧云笛周围的红烟化作一道流光，潋滟四射，然后接二连三，所有的光芒也向上汇聚在一起，形成巨大光亮，他整个人都是被金光包裹。
萧云笛微微颤抖，着紧紧把她抱入怀中，却发现手也泛光，莫名其妙，思不得解，却听得女子努力道，“大祭司……你成仙了！我……终于兑现了我的承诺！恭喜~”
看着他渐渐黑下的脸，一片冰冷骇人，低沉道，“你做这一切，便是为了渡我成仙？”
女子淡淡的看他一眼，缓缓开口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当初在月牙湖之时，我问过你，你此生有什么愿望？你说你的愿望是成仙……”
“所以你便一直记着？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来换？”霎那间，他的整颗心仿佛也被那一剑刺穿，浑身痉挛着，痛得说不出话来。
“对呀~我记得！记得你的愿望，记得你的爱好，记得你的习惯，记得你的一切一切！这些年来，我从未忘记！”女子紧紧地抱着萧云笛，莺莺哭泣，“我一直等着你回来娶我，可惜最后我死了！你想成仙，我以为，我再也帮不了你之时，却有一个人对我说，凡成仙者，必经大劫，欲破，需以血光祭！杀了那么多人，想来也是够的！只要你再将我杀了，便是替天行道。这样一来，你的功德，也算是圆满了！”
“你……”一滴一滴冰冷的液体滑落在女子的手背上，是泪水！他竟然哭了，女子不禁吐出一口鲜血。仰望着狼狈的男人，嘴角多了几分空洞而诡异笑。原来，他终究还是为我哭了……
“可是，你若是成仙，此生便是为人最后的机会。可是，你为何就是不愿意娶我呢……”
“对不起，丫头，我曾经答应过师尊的使命太多了！……而且，你是胡人，我是汉人……对不起……大汉与西域战火连连，民不聊生。身为大祭司，那时我是万万不可以娶你的！”
“呵呵~到头来你还是为了你的大祭司之位，你说的一切，从头到尾，不过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为了你的族人……为了你的大义…呵呵~那我…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女子有些接近于嘶吼，她很生气……
萧云笛不语，女子又道，“你知道嘛~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便是你在月牙湖救我，随后的那些日子。那时的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百姓安康，没有什么民族界限！你会宠着我，给我找吃的，喝的，事事都由着我，还不是轻声地唤我'娆娆'，更不会介意我是胡人……”
说着，嘴边挂起了丝丝笑意，眼中却是晶莹泪珠缓缓滑落，“这些年来，我一直未曾忘记初识你的模样，很温暖，像一束阳光！那时你给了我一套汉服，很漂亮。我长那么大，那是第一次穿汉服，我很喜欢……所以，你看！即使到了现在，我也一直穿着它……”
“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可是你呢？！”激动的她想推开萧云笛，最后却发现，一切只是徒劳。
顷刻，只见她口吐一口鲜血，温热的液体淋满了萧云笛的胸膛和手臂，女子的指甲狠狠地嵌入萧云笛的皮肉，血滴滑落，在白色的衣袍上开出大片大片鲜红的花朵，如同嘴唇边的鲜血那样艳冶，“只是如今，我就要下那十八层地狱了，而你却要飞仙上九天云霄……呵呵……”
“原来……神仙也会流血，呵呵~我要你记住我，不能忘记我……不要…不要忘记我……”女子却逞着最后一口气，自顾自地说道“恭喜呀~大祭司……你…终于…如愿以……以……”
最后一个音没有拖完，那双长长的美目却已安静地阖着，像个熟睡的孩子。
女子妖艳地笑了，却也是缓缓地松手，指尖无力，因为死亡渐渐来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