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卷：第五章
梦妍淡淡一笑，声音十分轻，“是啊……可是还有人生生受了去，这世上也确实有这么多可笑的傻子。”
“梦妍，你既然会说这些，想来也不是空话。不过，我也不想听了。你从上边下来，不就是想要我这个残柯烂梦吗？你要，尽管拿去好了！”我着实不想在听了，微微起身，我不想听到我不想知道的。她要拿走这段记忆，反正我也不想要了，忘了也好！
“你真的不想知道？”梦妍又问。
“确实不想！”冷冷地丢下一句，“你若是不动手，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你真的不想知道你成仙时为你挡去三道天雷和犯下滔天大罪后为你挡去七七四十九到天雷的那人？！”我听到梦妍淡淡的声音，不似先前的莞尔动听，而是冷声厉喝。
虽然我不知道为何我明明受了惩罚，哪儿还来的七七四十九道天雷，但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肯这样为我的人，只有他，可是……为什么……我想逃避，不想再听。
“你被贬到俞黎山后，不久，便有天雷落到择杳上神的战神殿之上。天雷动静自是不小，七七四十九道霹雳径直落在战神殿中，震得半个天界都抖了三抖。很多仙家都去了，我也跟着天帝去了。我只看到残垣断壁的战神殿和躺在血泊里一身是血的择杳上神。最后是天帝亲自将择杳上神救出。我听见天帝低低对择杳上神说了一句，‘这种事，你还真做的出来！'我听不出天帝的语气，但我却知道这种时候，他一般都不会高兴。那时候我也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天帝告诉我，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梦妍最终还是把话说完了，我最担心的事情也都发生了。
我嗓子有些发涩，往后踉跄了两步，脑子一片浑浑噩噩，眼前仿佛出现了他的身影，温柔的眉眼，如星灿烂的眸子，定定地落在我身上。那时，他笑着说，“这么多年，我一个人住在这里，你现在就是我家的了。风霜雨雪，都要陪着我，我也会陪着你风雨相伴吧！”
我干笑了两声，“私改天命违背天道，他既为神，便一早当知此，如此为之，必遭天谴！上古之神，终究是躯壳白骨，他以为他是神便不用遭天谴了吗……”
我抬头望着天，看到的尽是白茫茫一片，层层叠叠。是我的错。都是我的执念，他不应该爱上我。我们之间……原本就如同弱水天河，遥遥相望，终究无期，他这又是何苦呢……这注定是一件没有未来的事。
越想越不能继续想下去。我用手捂住眼睛，泪水一阵阵地从指缝中漫出去。
脑袋突如起来的疼痛感足以让我痛的连呼吸都困难，额前已渗出汗水。脑中全是往昔的画面，全是择杳……
为什么？脑袋想要炸开了一样，好痛！回忆片片从脑中划过，有以迅速之势消失。
恍惚回神，耳边悠悠音符，我才看向梦妍。是她！手执玉笛，又淡淡地说道，“别担心！你不会有事儿，这是玉笛清心咒！你会痛，只因为你执念太深……”
玉笛清心咒！
听说这玉笛清心咒是梦妍的绝学。她刚刚给我的梦境，这梦境虽也是过去重现，吸食的是在心中刻痕最深的感情。而这种感情，必须得到人最痛苦的时候，玉笛清心咒才能趁机而入，最后，将那段记忆作为美梦拿走。她刚刚那些话，本就是在激我，可笑的是，我还是跟着她走了。
我怎么就这么笨！可是，不要！我不要忘记择杳，我若是忘了它，就是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趁着梦妍的笛声还未继续，我捻手一决，便用一阵冰墙试图挡住她的去路。
我飞身离开，踩云到俞黎山顶上，跌跌撞撞爬上云头。
空中云端，白茫茫一片，就像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意间，脚下一滑，险些就要栽下云头，幸好被一手扶住。梦妍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小心！”
接着又听梦妍道，“现在去哪儿？去找择杳上神吗？你应该连南天门的路也找不到吧？”
听完梦妍的话，我才反应过来，的确！心中是空茫，我都没有意识到我现在到底要干嘛！如梦妍所说，我能找到南天门的路吗？我能找到战神殿吗？我能找到……择杳吗？
我一把推开她，摇了摇头，“可是，我也不想忘了他！我不能……”
顷刻，只见梦妍玉笛又起。我手练冰为剑，冰花忽地窜出去，四面狂风呼啸而起。我纵
身一跃，直逼梦妍咽喉，话语中尽是凉意，“你要是再敢对我用玉笛清心咒，我便杀了我开始你！”
怎料梦妍不但没有畏惧，反而柔和地笑道，“你尽管杀了我……可是，你那心头之人怕是永远都别想活过来了。”
“你说什么？！”手微微一抖，面色发白，急切道，“择杳？你是说择杳？他现在怎么样？他在哪里？”
梦妍皱了皱眉，道，“实话告诉你，他本应是魂飞魄散。但是，当初天帝用聚魂锁将他的魂魄找回了几丝，祭在南海之边，以修炼成形。”
择杳……
“可是，在前几日，天帝突然发现南海出现异像。去查方知，是择杳上神的魂魄在异动。而引起的原因，是他在人间的执念。至于这执念，你我都应当清楚！”梦妍淡淡的说完。
“……”我微微张嘴，一时无话可说。
当初，我与他生活在一起，他是我见过最美丽的男子。那时候，我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可是在俞黎山里，钱塘江时，诛仙台上……我明明离他那么近，我了解他的一切习性……
可是越到后来我便越不能懂他了。当初我以为神，仙，便是无所不能，随心所欲。可是，择杳有那么多的情非得已。
回神看着梦妍，“那天帝可有法子救他……”
“择杳上神在尘世的执念是你，哦不~准确地说，是你残存的执念，也就是你的记忆。当初你以为你忘了，只不过是你的不愿想起。那些残留在你记忆深处的执念，也是择杳上神此刻的致命之物。只是到时候，择杳上神的魂魄聚集，但他不会再记得你，你也将会永远忘了他！当然，如果你不愿救他，可以尽管坚持不让我拿走你的记忆……”梦妍悠悠地说道。
我微微张嘴，确实无话。我爱他，想他活过来。我自私，我不想他忘记我，亦不想忘记他，“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起死回生之术，本就是逆天之行。天帝会因此受到责罚，然而相关的人也免不了会付出相应的代价。”梦妍柔和地说道，“不过，我倒是还有另一个法子，只不过，天帝并未让我这样做……天帝的法子虽然绝情了些，但最终你们都还是存活下来。而我的法子，虽然能让择杳上神活过来，你也记着他，但却是要你的命。”
“呃呃~”我看着她道，“你且说下去！”
“你可知道，我生命的延续是在于令梦的延续。所谓令梦，是我的原身所在。共七七四十九位，分别由四十九个不同的梦组成。前些时候，我在凡间历劫时，不慎将梦令里的梦境打破了几个……”梦妍淡淡的说。
我微微吃惊，作为妖，是不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原身的，因为稍微有点儿道行的人，都是能看破我的原身。而仙不同，仙的原身，除了她自己，几乎是没有人知道的。因为，这个很容易致命。她竟这么容易就告诉了我……
而是还破碎了，“那你，此刻……”
“此事我连天帝都不曾提及。修补梦令，我得下凡，十方梦境，便是十世轮回。这天宫之上，千年寂寞，我不想让他独自承受……”梦妍的话中透着淡淡哀愁，我仿佛知道了些什么，她口中的“他”，指的是——天帝！
梦妍仿佛并不理会我的惊愕，继续道，“梦令对于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这些梦境，我不去集，终究是需要有人帮我去集的。而你是千年玉竹身，你的梦是可以修补我的梦令的。只要你化为竹梦令，帮我搜集十方梦境，我便可以无忧。只这一个梦境一轮回，百年，千年，万年……如此一来，你也将丢去你现有的性命，沦落六道轮回。届时，没了你的执念，择杳上神也可无恙。我可以将你的记忆作为一个梦令，待你归来之后，我便将它给你。只是，你可以愿意用这时间去换？”
“有何不可？”我毫不犹豫地说出。
“你确定？你真的愿意？”
看着四周万年冰雪，我悠悠道，“这万年寂寞，我终年只与冰雪为伴。又何尝不是白白耗费了这些时光……只是，到时候择杳醒过来，希望你不要告诉他……”
“嗯！”梦妍轻轻道。
……
耳边的音符渐渐挑起来，这是“魂落”，听说，这首曲子可以杀人于无形，没想到如今我也是遇着了。
不得不说，梦妍这个法子，与我而言，确实是不错的。既可以救择杳，又可保全我们的记忆。只是这十方梦境，定然也是变幻莫测。前方的路，到底是祸是福，着实难以猜测。也罢！如此一来，结果也是不错的。
远处是纷纷扬扬的大雪，三千年了，这是我见过最大的雪。音符牵引着我的血液，在体内生气聚集，化作跳动的曲子，盘旋在我的耳边。俞黎山在我眼中隐隐若现。我捂住心口，凄然地笑了笑，悠然睡去。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不爱，便是陌路；爱了，便是深渊。红线本如丝，穿梭于品类万物，无端堕入这大千世界。人，躲不过红线的牵绊。而仙，亦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