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群鬼魂渐渐走近,又即将远去。
陡然间,不远处传出几个怒吼之声:“杀!!!”
一个身高将近两米的巨汉,跟一个两米有余的高瘦家伙,带着一群大肚子细胳膊的鬼物从附近的巨石后面冲出,还有一些鬼魂从地面的炭灰粉末里钻出,拦住黑白无常及新魂们的后路。
“此路是我开,此石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一个巨大的轰鸣声响,震得近处的方涛都是两耳嗡嗡。
他偷偷一看,不禁脸色骤变:“牛头?马面?这……”
巨汉竟然是牛头人身,高瘦个子则是马头人身,这两个不应该是地府鬼卒吗?怎么好像剪径土匪一样跑出来打劫?而且还打劫的是黑白无常?
只见那白无常拱了拱头上的尖顶高帽,上面有一串长长的数字,什么“甲三乙二丑丁五”,像是序列号。
“哥们,给个面子。这个月你都打劫我七次了,兄弟我实在是没钱。”白无常出声。
“怎么又是你?甲三乙二丑丁五。”马面的声音充满不爽。
白无常怒道:“怎么不是我?老子一直都是走的这条阴间鬼道。”
“那就是你运气不好了,地府裁员,哥两个被开革下岗,不能再担阴职,无俸禄,不打劫没收入活不去,既然碰上了你……”
“你们死都死了好多年了,还活个屁。”白无常呸了一声。
“阴魂长存也是另一种活法,魂飞魄散才是真个完蛋。”马面道。
牛头挥舞着石斧,大声道:“少废话!甲三乙二丑丁五,你们听好,贼不走空,匪不劫空,既然哥们出手了,就不能空手而回,给钱!!”
“屁,老子还缺钱呢。”白无常怒道。
“那香烛纸钱供品随便点呗。这几个是新亡之魂吧?家人肯定烧有点东西下来。”
“没有。”白无常道:“你不知道这几十个倒霉鬼都是出车祸当场死亡的吗?鬼魂直接就下来了。而且,过段时间,阳世中人肯定会直接将他们的尸体火化,不会有别的东西烧下来。”
“哟,这么说,你们是不肯给过路钱了?”马面冷声问。
“不是不肯给,是真没有。这几十个新魂都是穷光蛋,我跟这黑无常也是月光族,没钱。”
“哼,没钱?没钱就将一半新魂留下来。”
“你们想干什么?新魂身上的‘记忆’是判官审判他们生前善恶的依据,未经审判,谁都不能胡乱吞噬。”
“呸,老子早就不是阴吏了,还管他什么阴间规矩?总之,要么给钱,要么留魂。”
“休想!!”
“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好生商量你不肯答应,非得不见拳头不下跪。弟兄们,杀!!!”
马面一声怒吼,旁边的牛头哞~~的一声大叫,与其它小鬼冲上前去,跟黑白无常厮杀在一起。
马面也参入战局,几个强大的阴吏,飞来跳去,速度极快,链条与哭丧棒横扫,石斧短枪狂砍狂刺,竟比电影电视上面的武林高手还厉害?
方涛看得是瞪目结舌。
突然心头一跳:“不对,若是他们打完了,黑白无常获胜,定将我当成劫匪一伙的。若牛头马面获胜,必定也会顺路打劫我。我身上没有什么香烛纸钱,要么是被祂们吞噬‘记忆’,要么就只能灰溜溜传送回人间,任务可能失败,那怎么可以?”
赶紧悄悄开溜。
走出几十米后,就撒开脚丫子狂奔。
只是,阴间的路,跟方涛想象中不同。
本来以为阴间应是广阔无边的原野,但这里,却是许多巨大的山石,还有弯弯曲曲的小路,各种岔道。
好不容易跑到一条较大的路上,周围却是同时出现五条岔道,方涛就懵了:“这是什么地方?阴间哪个地段?”
迷路了。
本来就不知道路,但现在,竟连哪条小路是自己走过的,都有点弄不清了。
地上没脚印,周围的景色看起来都差不多,阵阵阴风经常变化方向,东南西北乱吹,没有参照物,这哪跟哪完全搞不清楚。
“得,先随便找条路走走,听到打斗声就绕开,如果实在不行,就先传送回阳间。”
方涛沿着最大的路往前走,渐渐地,就看到其它阴魂从旁边路过。一些阴魂呈人形,穿着几十年前的古老服饰,一些阴魂却是各种不同的动物形状,马牛羊猪鸡狗鸭之类。
有些阴魂边走边嘀咕,念叨着一些奇怪的话语。有些阴魂走着走着,身形越来越透明,越来越虚弱,被阴风一吹,就噗的一声化作虚无,彻底消失。应是魂飞魄散了。
刚开始,方涛害怕被其它鬼魂发现,还往旁边躲,但有几次躲不过,那些阴魂明明“看到”了方涛,却都对他视而不见。有些阴魂明明抬头盯住了方涛好几秒钟,但转瞬就满脸迷茫地扭转过头,朝远处走去。
于是,方涛这才放心大胆地在路上行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居然也觉得累,就见路边有一间小酒店,木头打造的房舍,一根竹竿上面挑着一面破布,写着一个“酒”字。
方涛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里面有些阴魂坐在酒桌前,对着小壶酒,一动不动,有些阴魂则大声吸气,吸着壶中散发的酒气。
一个留着白胡子的老头,站在柜台后面问:“客官请入座,要喝点什么……”
话到一半,那老头就盯着方涛,两只眼睛里面冒出绿油油的火光。
方涛觉得此魂面相有些眼熟,但就是被那冒绿光的眼睛吓了一跳,不由倒退两步。
“小客官,你好生年轻,不知如何称呼?”那老头问。
“啊……”方涛犹豫一下,不知是否该不该说真名。
“你可是叫方涛?”那老头又问。
方涛愣了一下,忙点头。
“你父亲方德,母亲苏桂芳?”老头又问。
方涛却是吓了一跳:“你……你怎么知道?”
老头勃然大怒,右手猛然抄出一根黑乎乎的棍子:“方寿你个不孝子孙,老子我抽死你!!”
一棍就朝这边砸来。
方涛吓得赶紧逃窜,但那老头速度好快,只七八步就追上来,一棍砸在方涛脚上,一脚将他踹飞,冲上前扑压住方涛,棍子狠狠抽打在屁股上。
“住手!!”方涛大声痛叫。
那老头收手,气喘吁吁状。明明是个鬼魂,也不知他喘什么气?
“为什么打我?”方涛怒道。
他已经准备着随时跑回阳间了。
那老头怒道:“为什么打你?我是你爷爷!!”
“什么?”方涛大怒,这老头莫明其妙打人不说,竟还口出恶言?实在不可理喻。
方涛右手一拳就砸在那弯腰老头的脸上:“我才是你爷爷!!”
趁对方剧痛捂脸,方涛一个翻滚到一边,随手抄起一块黑色的烤焦砖头。
正要甩砖头,那老头直接一棍就砸过来:“你个小兔崽子,行啊,连祖宗都不认了,老子我揍死你!!”
方涛避开棍子,见那老头扑来,就一砖头当脸糊上去。
“唉呀,你个臭小子,居然真敢连祖宗都打,好,好……”那老头捂着鼻子退了几步,身形一下子涨大,变到十丈高下,如魔王鬼影,居高临下俯视,张开大口,右手捏着一个脸盘般大小的拳头,作势要砸下来:“你有种再打打看?”
方涛吓傻了。
好一会才反应,这里是阴间,对方是鬼魂,根本不是活人,能变大一点也不奇怪。
“等等,阴间,鬼魂……”
方涛愣愣地看着那个变大的巨影,对方的相貌有些眼熟,他脸色不禁一变:“你真是我爷爷?”
咚的一拳狠砸下来,方涛避不及,脑门上挨了一记。
方涛痛得双手抑头蹲在地上,咧牙裂嘴,看对方又要打下来,忙喝道:“且慢!!”
那老头停手,冷笑着俯视。
“你……你的名字叫什么?”
“老子方振国!!”那老头怒声中,一拳又砸下来。
方涛愣了愣,忙避开一旁,大声道:“别打了别打了,爷爷快住手,我是你孙子啊,刚刚进阴间,认不出你来,现在认出来了。”
这老头,似乎还真是他爷爷,生前特别疼爱方涛。只不过,在方涛十二岁那年,他爷爷就病死了。但万万没想到,这居然在阴间里面见面,如此之巧合?
“哼,反骨仔,亏老子生前那么疼你,白疼了。”老头一脚将方涛踢到一边,才变回正常人大小模样。
方涛有些尴尬地爬起来,摸了摸鼻子:“这不是……您老都死了好些年了,我一时没想起这是阴间,想不到还能碰到你,才认不出来嘛。”
“哼!!”方振国气呼呼地,问:“臭小子,你有儿子叫什么名字?”
“儿子?”方涛愣了愣,道:“我还没结婚呢,女朋友都没有,哪来的儿子。”
“什么?你没有儿子?还连婚都没结……那就是连女儿都没有?”方振国又怒了:“你你你,连个种都没留下,你居然就敢死下来了?你,你你你……气煞老夫!!”
胡子都气翘了。
这老头一阵捶胸顿足,大声号淘:“老子生前造的什么孽,我方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不孝子孙?!!身为我们方家唯一的男孙,你竟然没留个后就敢死掉,这让我方家的香火怎么传……气死了我,气死我了!!”
弯腰四处找棍子。
方涛有种头冒冷汗的感觉,急忙退了几步:“爷爷你误会了,我还没死透,我还可以回魂还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