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的拍摄下来，居然一切顺利，连许知非都有些吃惊了。这一山还不容二虎呢，谁成想，这挤着一窝儿特殊人物的影棚，竟然会这么安静。小胡有言，蜜月期还没过，各路鬼神精怪大概还在观望，可劲儿忍着呢，所以才没人出来作妖。不消几日，只要异象一出，必定妖风四起，大家可等着看好戏吧！
麦冬对拍戏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个剧组，心说还能有什么妖可作，米妮和李依依的手段也不过如此，其他人的能耐大概也翻不出什么创意。只要自己洁身自好不惹事，难道他们还会死缠烂打？
平静一直持续到第四天。到了第四天午饭时，果然如小胡所言，出了一点异象，搞得流言四起，连麦冬都不得不承认，总感觉身边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其实说是异象，一点儿都不特异，不过是女三号苗青在午饭时被豪车接走了。这本是圈里心照不宣的常见事儿，不知怎么的，这会儿倒搞得像是千古一见一般，人人大惊小怪起来。
麦冬去领盒饭的时候，经过了一堆八卦的男男女女。初来乍到，她还人不清谁是谁，但也确定他们都是一些主要演员的助理或经纪人。传八卦这种事，明星一般不会亲自出马，就算亲自出马也不会选择大庭广众的场合。真正构成消息网各个关节的其实正是这些毫不引人注意的人群。麦冬从来不稀得参与谣言的传播，挂着霜的一张脸自然也不会吸引别人来找她八卦，但既然小胡都说这个剧组水深险恶，她也不敢掉以轻心，于是留了个心眼儿，故意慢吞吞地领饭，听听他们到底在说着什么。
“听说车里坐着个老头，亲自下车迎接她，还搂着她肩膀把她送上车，那画面简直辣眼睛！”
“那就是她传说中的干爹啊！他们好多这种亲密照片，论坛上都传疯了。”
“别瞎说了，谁都知道，她是她干爹从小养大的，没准人家真的情同父女呢！十几年了，那就跟亲闺女一样。”
“哎呦，您可别天真了。就算是她妈跟她干爹好过，但是你看看她妈现在的样子，就一老太婆，她干爹那么有钱，能看上她妈？那为什么还继续养着她们娘俩啊？她长得那么漂亮，又那么性感，哪个老男人受得了？”
“是呢，人家都说，她和她妈一起伺候……”
麦冬打了个寒战，抱着饭盒逃走了。
关于苗青的八卦，她在进组前也关注了一段时间，但那时她心中的类别就只分了安全和不安全两项。苗青出道四年，资源奇好，当然这跟她有一个甘心真金白银为她砸出一条路的干爹不无关系，但是她一向低调，不炒作，不回应，有时候连新闻发布会都不参加，所以麦冬根本没想到什么干爹不干爹的事情，直接将她划归在安全一栏。
从她的身上，麦冬突然意识到，她必须警觉起来了。这个世界，并不是你不招惹它，它就不会来招惹你。人心险恶，当真留不得一点把柄。
“怎么了，妹妹，脸色这么不好看。”小胡从她怀里接过盒饭，发现她这一去一回的功夫，脸上就变了个颜色。这要是疏解不好，一会儿老板下戏又要给自己脸色了。
刚刚那些对话，麦冬实在说不出口，心里又憋的难受，于是问道：“胡哥，你真的觉得这个剧组……复杂吗？我是说，你为什么这样想？”
小胡叹了口气，道：“妹妹，你入行时间太短，倒不是说能力不行，而是阅历太浅。你要是在这里混上几年，就算炼不成火眼金睛，狗鼻子总能练成了，各种妖魔鬼怪，不用看，闻闻味儿就知道。不作妖，只是因为时候未到。”
“那老板呢？老板也跟你一样吗？”
“一样？”
“火眼金睛，他也有？”
小胡呵呵一笑，说：“说没有，你信吗？咱们老板是谁？智商多高？又是白手起家，什么没经历过？其中的道道儿他恐怕早就看透了。”
是啊，麦冬想，所以他说过，他并不快乐。看来，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总是看到他在吃亏受苦，也许这正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不是没有办法，而是一种选择。
“妹妹，你别看我咋呼，其实我入行不比老板晚，之前也跟过好多明星，还做过经纪人，但是现在，我就想跟着老板做个助理，你知道为啥不？”
“为什么？”
“安心。咱们老板啊，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不会算计别人，也不把金钱名利放心上，你跟着他，就知道他绝对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当然，跟着他也操心，因为他太不会为自己计算，不争不抢的看着让人着急，还老被人暗算，老是吃亏，但你听他抱怨过什么了，就一门心思地想着演戏。我看就算地震了，他肯定都是埋在剧本里。这叫做什么，大智若愚。所以，妹妹，咱们操心是正常的。”
麦冬有些吃惊，她没想到小胡竟是如此敏锐的人，准确地捕捉到了自己心中的犹疑。她笑笑说：“刚刚我听到很多关于苗青的传闻，你说的是对的，人心险恶，不得不防。”
小胡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欣慰地点了点头。“妹妹，虽然老板挺罩着你的，但是你也得多加小心。长这么漂亮，很容易成为别人的目标。过几天我要跟老马跑个项目，你自己一个人在幕后的时候一定要千万小心。”
麦冬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赶紧点了点头。
正说着，就见许知非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霜打的茄子一样，特别不精神。
“老板，怎么回事儿，怎么这么蔫儿啊，谁欺负咱们了？”
“没有，哎！”许知非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低声道：“我有点后悔接这部戏了。我真的后悔了。”
小胡和麦冬还从没听过后悔两字从他嘴里出来，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他怎么这会儿又后悔了呢？
“你们知道吗，我刚才拍那场戏，导演突然说要加台词。我一看，原来的十句话，竟然有八句话都改成了给赞助商打广告！”
“然后呢？”小胡追问。
“没有然后了。”
“您就因为这事儿后悔了啊？”
许知非点点头：“我刚刚找剧务和编剧核实过了，几十个赞助商的产品会在整部戏期间对观众的各种感官进行不间断地狂轰乱炸。这根本就是在强女干观众的眼球，我拍的时候感觉特别愧疚。”
麦冬理解他的失望、苦闷、担忧和愧疚，但也不知该劝些什么，于是默默地递过去了一瓶热呼呼的乌龙茶。
小胡还在感叹：“乖乖，赞助商是掏了多少钱，还一下几十个，加上演员带进来的钱，得有多少钱了？这是拍电视剧呢还是开银行呢！”
许知非的消息没错，拍了几天戏，麦冬只感觉他越来越消沉。虽然他还是强迫自己专注在剧本上，每天琢磨剧情到深夜，但到了第二天上戏的时候，一看到摆在各个角落的商品，心情还是会跌落几个台阶。
麦冬知道，是他的良心在苦苦支撑着他，在屡受打击之后，还在默默地努力。
所以，其他的一些烦心事，麦冬实在不忍再告诉他了。
在上一个剧组，麦冬从来没有被人骚扰过。最大的意外也就是一个小场记无意间撞到了她，扶她起来说了几句话，被许知非看到后，不依不饶地非要亲自把小场记摸过的地方再摸回来。这一次，许知非凭借经验认为，剧组的情况定会有所不同，于是遵照他的指示，麦冬几乎跟他形影不离。就算是他去拍戏的时候，麦冬也要跟陈潇潇的助理心怡黏在一起。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既然大部分演员都是带资进组，剧组自然是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各类人事鱼龙混杂。先不说别人，光是凌锋那四个跟班就是十足的流氓，仗着老板地位斐然，整日里穿得人模狗样，眼睛却总像糊了胶水，黏在剧组没背景的小姑娘身上。麦冬和心怡首当其冲，只要有他们在身边，就总有摆脱不掉的污言秽语。
“啧啧，小妞儿真白呀！”
“她身边那个更骚，胸大！”
“哈哈哈哈哈。”
口哨声格外下流，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狗！”心怡愤愤地低声骂道。
“不用搭理他们。”
无论凌锋的手下怎样没素质，麦冬也咬紧牙不跟许知非提，一来怕增加他的烦恼，二来也怕这个大醋包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被人抓到把柄。
可许知非不是傻子，这事儿终究还是被他给发现了。
这天，他本来是想埋伏在厕所附近吓唬麦冬的，看到她远远地跑过来，想到一会儿吓到她的样子，自己就开始笑得浑身乱抖。就在这时，刺耳的口哨声响了起来。
“嘿，小美人儿！今儿忙不忙啊？一会儿陪哥哥喝茶去吧。”
“跑那么快干什么？……哦，原来是去上厕所啊！”
几个男人仿佛都看到了麦冬脱裤子的样子了。
许知非心中好奇，便往外一瞧，不禁怒火中烧。
凌锋那几个手下调戏的可不正是自己的媳妇吗！
他当时就想跳出去跟他们干架，赶巧就跟迎面跑来的麦冬撞了个满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