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暮色降临，他们才动身离开，准备回到布满各种视线的人间。许知非恢复了往日的得瑟，把着麦冬的小手握住手刹杆，语重心长地说：“冬呀，以后老板给你夹菜一定要吃啊，不吃的话，老板会没面子。”
“成，”麦冬回答得倒是干脆，“但是老板不能抓着我拿筷子的手，死都不松开。”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你老在那儿偷偷挣扎。”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总不能像触电一样甩甩甩。”
想到那顿饭，许知非觉得自己着实饿得厉害，说：“刚刚那顿饭真是……没吃饱吧。”
“吃饱了吃饱了，阿姨夹给我的我全吃掉了。”
“也是，她都没顾得上给我夹几口。我妈那么喜欢你，以后肯定不会是坏婆婆，肯定不会欺负你。”
经过菜市场的时候，麦冬下车去买菜了。许知非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叹了一口气。关于未来的话题，她还是没有回应，唯一一句像是承诺的话却是无论在哪儿都会回到自己身边，就好像，就好像她将不得不离开他一样。他感觉一阵疲惫，趴在方向盘上，强压住追问她的欲望，告诫自己再给她一点时间。
许知非跟麦冬两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小火慢炖的排骨汤汩汩地冒着气泡，每一分每一秒尽是甜蜜。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张炀一进门就像主人一样仰在沙发上，吩咐许知非给自己倒水。
“好好的二人世界，就被你这样搅和了。”许知非递给他一杯水，没好气儿地说，“有事说事，没事别当灯泡儿。”
张炀踹了他一脚，说：“小兔崽子，卸磨杀驴，以前我怎么没认出你来。”
“今天不一样，今天我们之间有了重大进展。”
“难道你们……”
“你个资本主义毒瘤，每天都在想些什么。我们是感情上的重大进展，纯洁的感情。”
“难道你们！”张炀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拉过许知非低声说，“你们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你不会还没搞上手吧！”
许知非瞪了他一眼：“什么叫搞上手。我们谈恋爱是建立在平等自由基础上的。就算要搞，也是她搞我。我跟麦冬，每一步，都要她掌握主动，这叫做尊重。”
“说不过你，老处男都是理论派。”
“……”
“说真的，你是不是那方面有毛病，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那个……”正打闹着，身后传来麦冬的声音。她红着脸端着一盆汤站在沙发后面，也不知道刚刚的对话听了多少。
许知非瞪了张炀一眼，赶紧跑过去帮忙摆桌子摆碗。张炀乐不可支地打开电视，按了几下，有个台正在播放许知非跟陈潇潇的那部剧。
“大非，快过来，”张炀幸灾乐祸地喊，“演到你成亲了！”
许知非颠颠地跑过来关掉电视，拖死狗一样把这个不祥之人拖到了饭厅。
张炀做了一中午协调官，压根儿没有吃饱，心中有气才特意跑过来膈应许知非。一见到满桌子的饭菜，不觉胃口大开。
“麦冬手艺真可以，跟阿姨不相上下，但是照我母上大人还差一点儿。”
“那你别吃了。”许知非上来就要收碗筷，被张炀死死护住。
“周日去我家吃饭，别忘记了。”小老板在什么环境下都不忘办正事儿，“麦冬也去吧，我母上大人已经知道你了，她对别人的婚姻宽容得很，会帮助你们的。”
“靠，不会又是鸿门宴吧！”
“洪你妹啊，本来是因为想你了，现在更是受了你妈妈的嘱托。”
许知非心领神会，这才放心，特别是想到张炀妈妈做的猪蹄。
麦冬答应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任由他们两个胡侃。
“对了，米妮怎么样了，”张炀突然提起了米妮，让许知非和麦冬都吃了一惊，“上次带她见了几个朋友，就没消息了。”
“你都带她见朋友了？”许知非八卦之心顿起，抓着他问：“怎么着，下一步是该见父母了吧。”
“见什么父母，场面上的事，都是玩儿的。她几次三番要见的我朋友，我就带她见了几个。”
“甭管人家米妮什么背景，总归是个小姑娘。我觉得她人还不错，你别坑人家啊。”
张炀放下碗筷，像打量外星人一样打量他，不解地问：“话说你也没少吃她的亏，怎么还这么替她着想。”
“都不容易，没有原则性的深仇大恨，老了还不是一起打麻将跳广场舞。”
回了一趟家，许知非就始终把广场舞记挂在心。
“许知非，我觉得你老了！”
吃完又扯了一会儿，张炀这才起身告辞，倚在门口不停地朝许知非挤眼睛，直到被撵出门外。
世界一下子清净下来，许知非看着麦冬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胸中感到无比的确定。
他们从来没有一起在客厅呆过这么长时间。她看电视，他就窝在她身边玩电脑；她拨个橙子，他就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没有多少言语，也没有一点儿客气，俨然一副老夫老妻彼此习惯的样子，让许知非不知不觉想到了剧组外面晒太阳的那对老夫妻。
原来是这样踏实的感觉。
不一会儿麦冬看累了，习惯性地架起一条腿在墙上练功。宽松的居家服丝毫遮掩不了她身体的弧度，欲盖弥彰的线条反倒让人产生异样的冲动。
“别闹。”麦冬推开那紧贴上来的身体。
许知非环住她的纤腰，追寻着她的嘴唇，说：“是你诱惑我的。”
多年的习惯动作竟然会成为别人眼中的诱惑，麦冬也是颇感困惑。
“别闹了，我不练了，陪你看电影好不好。”
她放下腿来，却被他贴得更紧，只得拖着这么一件大行李走到了沙发旁。刚刚站稳，就被他斜着扑到在沙发上。
麦冬慌了。他的肌肉一块块紧张地压迫着自己，和第一次被他不小心扑到在衣柜里完全不同。虽然看得出他也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但灼热的气息还是像火一样喷在自己脸上。她有点慌了，用力推了推他，他眼中的迷雾这才渐渐散去，最后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乖，逗你的，看你那么紧张。你先挑个电影，我去洗个澡。”说完跑去浴室。
压迫感，带着热度，突然消失，麦冬一骨碌坐起来，恢复到令她感到安全的坐姿，却又不得不对抗那种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越来越熟悉的空虚感。她将头埋在双膝的缝隙中，耳鼓中只传来心脏狂跳的声音。她明白他在忍耐，自己倒也不是在乎这付皮囊。只是，她还没有勇气。
连承诺都给不起。
“想什么呢？电影找好了？”
沉思间许知非已经洗完澡站在了自己面前。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只系一根带子的浴衣，而是端端正正地裹在长裤长袖的睡衣中。见到麦冬摇头，只好自己坐下来，找了一部周星驰的旧电影。
经典之所以是经典，就是看多少遍都依然觉得有趣，小情侣依靠着彼此在无厘头的情节中大笑不已。笑着笑着，许知非就听到了麦冬均匀的呼吸。他摸摸她的熟睡的小脸，关掉电视，将她轻轻抱到她自己的床上，盖好被子，吻了一下，蹑手蹑脚地装好了婴儿监测仪，又俯身看了她一会儿，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灯熄了，多么宁静而美好的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