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她说：“我是那种人吗？”
她又脱口而出：“天下乌鸦一般黑！”
我坐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啤酒罐，随手放在地上。她的手是那么柔软，握着特别温暖。我开始吻她，像窗外的暴风雨般强烈，她的眼角突然渗出泪水，咸咸的。
我停下所有动作，捧着她的脸说：“你别出国了，我可以养你，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
方洁柔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哭，我从来不敢相信一个人的泪水会像决堤的洪水般滔滔不绝，更糟糕的是我还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对于哭泣的女人，我一向束手无策。
她终于哭完了，脸上挂着两道泪痕，我就这么傻傻抱着她，眼睁睁看她哭了近一个小时。
她终于开口：“我不走了，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你也不许走，留下来陪我一生一世！”
“对，我们要永远不分离！”
终于，我们像狂风骤雨般拥在一起，肆意宣泄着无休止的欲望。这是我们第二次上床，也是她第一次那么一览无余地展现在我面前，白皙的肌肤，凹凸有致的酮体……
假如生活就是一场梦，那这场梦一定美得让人永远都不愿意醒过来。
骤雨初歇的清晨，我却发现方洁柔消失不见了。她在床头柜上留了一张纸条：谢谢你让我体会了爱情，我很幸福！出国深造确实让我很难抉择，但我真的不希望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原谅我不能为了爱情抛弃自己的梦想，你会理解的对吧？两年之约，如果到那时你还没有忘了我，我们还像现在这样爱着对方，那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我没有找她，因为我知道如果自己养得起她，能给她丰厚的物质生活，能帮她实现自己的梦想，她也就不用选择远走高飞。爱情终究还是物质的，不管最初想得再怎么美好，在现实面前照样不堪一击。
两年，海角天涯的两年，爱情早该死了吧，谁还能保证自己会像现在这样爱着对方？方洁柔走了，我并没有因此觉得难过，生活反倒变得平静如水，似乎什么都未曾改变。
我从刘洋家搬了出来，租了个三十平米带阳台的小屋，开始了自己崭新的生活。床头依旧摆着一个铁盒子，里面塞满了跟海琴的回忆，天晴的时候放到阳台上沐浴阳光，下雨了就慌着赶回家把它挪回屋里，以免被风吹雨打。
这样的日子，也并不会觉得孤独！
刚开始的时候，我跟方洁柔每天都会互发邮件，告诉各自身边发生的一些事情；渐渐的邮件变成一周三次，两周一次，一个月一次……
我写邮件给方洁柔，告诉她我已经交了女朋友，让她忘了我，在那边要好好学习，将来大红大紫了也让我跟着沾沾光。
“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最美的年纪里，让别人等着自己确实太残忍，也太不人道。所以我们各自放一放，成全了对方也成全了自己。不管她现在过得怎样，我们终究是变了，变得不再像从前那样！
考驾照，到健身俱乐部，我尽量让自己忙碌，事实证明忙碌的确会让时间过得快一点……
转眼冬天又来了，这个我生活了快二十年的城市，依旧让人想要逃离。
圣诞节这天，下班回家吃完饭后，我带上精心准备的礼物去酒吧找刘洋，把例行的圣诞礼物给她。身边的人该走的走，该留的留，到如今也就只剩下刘洋，一个可以让人毫无顾忌地谈心的好友。
朋友这杯酒在时间的见证下，大多数都已经腐败发臭，依旧醇香四溢的也寥寥无几。
乘电梯下楼的时候，一个珠光宝气的女孩突然对着电话破口大骂：“你还好意思问我圣诞节准备怎么过？哪一年不是我给你送礼物？真奇了怪了，挺机灵一个男人怎么有时候就像个木头一样！什么都要我将就你，那我们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拜拜！”
她挂了电话，紧接着又响起铃声。女孩扯下耳机，怒骂：“先去厕所撒泡尿反思反思，老娘没你那闲工夫！”
电梯里的人都盯着她，像是在观察一件艺术品。我心想：妹妹啊，你就是一件艺术品，还要什么礼物！
打车到酒吧，进去的时候刚好看到刘洋，她正在柜台处忙活。酒吧里还是放着那首《我依然爱你》。
最近几个月去刘洋的酒吧，每次都会听到许茹芸的这首歌，我不知道这首歌在她耳里为何会百听不厌？反正我都觉得有点厌烦了！
“事到如今我依然爱你，我孤孤单单留在回忆里……”
我问她：“洋姐姐，你为什么会喜欢这首歌？有什么特别的吗？”
她抬起头笑着回答我：“因为我依然爱你啊！”
“我们刘洋越来越会开玩笑了！”我赶紧替自己解围。
“最近你都在忙什么呢？快一个星期没来这里了吧？”她又低头做事。
我打趣到：“最近都忙着想你啊，实在抽不出时间，今天终于逮着时间抽空来看看，美女你怎么又瘦了？是不是没按时吃饭睡觉？”
“嘴真甜！不过还是要借你吉言，明天就瘦十斤！”
“想得太美了了吧，不胖十斤就算好的了。”
“快把好吃的拿出来吧！”她大概是察觉到我的来意，突然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来，你最爱的巧克力！还有一条围巾！”
“又送围巾，都第六条了！还每一条都不重色，你是打算把所有颜色的围巾都给我送一遍吗？”
每年圣诞节我都会送刘洋这两件东西，巧克力代表甜蜜，围巾则代表着温暖。认识六年了，我们之间的友谊早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最甜蜜最温暖的东西。
听完她的话，我朝她伸手：“不要的话就还我！”
“小气鬼，送人的东西还想要回去啊？”
我故意板着脸：“人家都不喜欢，送了不也白送！”
“谁说我不喜欢的？”她赶紧把围巾给收起来，生怕被我抢走。
我俩坐下聊天，还是靠窗的老位置，只不过却是一个全新的时间点。
刘洋问我：“你知道陈枫今天摆庆功宴吗？”
“知道啊，他跟着黄大仙做珠宝生意赚翻了，今天设宴邀请四方宾客。不过我不太喜欢那种场合，所以就假装生病拒绝了他的邀请！”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样的愤世嫉俗！”
我叹了口气：“人各有志吧，我这辈子注定赚不了大钱，只能老老实实给人干活咯。”
“这样挺好的，我一直觉得你这样活得比较自在洒脱！”
“这是在对我没什么远大志向进行嘲讽吗？”
她认真地看着我：“我是那种人吗？”
我喝了一大口酒，说：“你们女人都一样！”
她追问：“你倒是说说我们女人是什么样的？”
“口是心非！”
她再问：“还有呢？”
“还不够啊！无论哪种场合，一句口是心非的话就足以让人手足无措。要是再来一招无理取闹，男人便可以直接跪地求饶了！”
她不解：“哪有这么严重？”
我突然开启了絮叨模式：“这都是病得较轻的了，还有更严重的那就不得了。具体情况我们得分情况探讨……”
刘洋打断我的话：“打住打住！谁要跟你讨论女人了？你要是真有这么了解女人那才好呢！”
她一语道破，我确实不懂女人，也不敢去懂女人。这是一群超复杂的生物，拥有最难以置信的生活习性和生理周期，温顺起来像只可爱的小猫，狂躁起来犹如凶猛的老虎。可以做你的小甜甜，也可以是你的姑奶奶。
“那我就打住吧，我确实不懂女人！”
我们像一对情侣那样互诉衷肠，享受着圣诞节带来的欢愉。节日的气氛正在愈演愈烈，似乎所有人都在为了等待着某一个时刻的到来而狂欢不止。但这一刻来了又能如何，生活依旧充满了悲喜，日子照样如昨天一样无趣重复，并不是所有的狂欢都能造就一个太平盛世！乐极生悲，物极必反，生活平平淡淡才是真；情到深处人孤独，爱到尽头方知痛，爱情不也应该如清风明月，少几分轰轰烈烈多一点真真切切。
今年的寒冬来得比往年猛烈得多，每隔两三个星期就会有寒潮来袭，寒风也一天比一天刺骨。我猛地想起带着海琴刚到北京那天，也是一个特别寒冷的日子，但当时心里却是那样温暖。
方洁柔没再联系我，自从那封邮件后她就杳无音讯。不过跟她约定的两年之期，我还是会等下去，也趁这段时间好好让自己沉淀沉淀。
陈枫在我的建议下把赚到的钱投资到了一家物流公司，因为我觉得黄大仙这棵大树根基不大稳固，容易招风雨，他早晚是要玩完的。
春节前半个月，黄大仙果然出事了，他在吵架的时候失手杀了自己的妻子！难以想象，他究竟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肯把自己的摇钱树老婆连根拔起？但这一次，他惹毛了自己的岳父，对方誓死要让他把牢底坐穿。
我跟陈枫找了好多关系，费了好大劲才见到他一面。狱中的黄大仙胡子拉碴，像只过街老鼠似的畏畏缩缩；他原本油亮的光头上也开始藏污纳垢，不再闪亮。
无期限的牢狱之灾，我们问黄大仙有什么心愿未了，想帮他去完成。
“别无他愿，我只是希望自己能早点死，死了之后麻烦帮我的骨灰撒到大海里！”
“看来眼睁睁等待死亡的日子，也是一种莫大的煎熬！”
只要不死就有希望！但这一次黄大仙算是真的放弃了，哀莫大于心死，他的心已然死去。想起将要失去一个好朋友，我心生畏惧：说不定哪一天，自己的好朋友也这样看着自己死去，那该多凄凉！
凄凉归凄凉，假以时日，你的死又都会被人遗忘！这该多开心，挥一挥衣袖，不让任何人伤心难过。
我们答应了黄大仙的请求，他死了之后会把他的骨灰撒在大海里。原谅他这一生放纵不羁爱自由，哪怕这一天已跌倒……
春节前几天，在我的百般劝说下刘洋终于下定决心跟我一起回湖南老家，去看看那里的山山水水，感受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
考虑到春节期间的交通拥堵问题，而刘洋活这二十多年竟没坐过火车，所以我们没打算开车回去，而是准备坐火车回去。
火车票依然是一票难求，改革了那么多次，最终把网上购票的验证码改得高深莫测，让人一头雾水哭笑不得。好在我上班的公司附近有个火车票代售点，抽空过去，没花多少时间就搞定了车票的事。
临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刘洋来我租的小屋找我。我把火车票给她的时候，她高兴得不成样子，一个劲的跟我炫耀这是她人生的第一张火车票，也是她第一次远行。
我从抽屉里拿出厚厚一大叠火车票，让她这没见过世面的人瞻仰。
“来！看看！好好看看！”
她瞬间被吓傻：“好吧，你赢了！”
要不是这么多的火车票，我还真不敢相信原来这些年竟在火车上来来回回了这么多次。而在这么多次的往返中，最为幸运的就是认识了海琴。我不知道这一辈子还会爱上多少个女人，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未来的日子里，绝不会有人能够取代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永远不会有。
我找到和海琴相遇那次乘坐的火车票，呆呆地看了很久很久。
刘洋问我：“怎么？你还是忘不了她？”
我用手指了指床头那个铁盒子，说到：“她每天都会寸步不离地陪着我，无论我开心还是难过，睡着还是醒着。有时候我生她的气了把盒子摔到地上，她也不发半点脾气。这么好的女孩，我又如何能把她忘了！”
“你该不会是得了抑郁症了吧？”她又问。
“怎么会？像我这样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抑郁，因为早已修炼得经百毒不侵了。”
“怪不得方洁柔走后，你都没有找我诉苦，原来是内心强大到无需多言！那你跟她算怎么回事？”
“方洁柔吗？我记得曾经跟你说过，我会让自己爱上她，事实上我真的已经爱上了她。要不是因为爱她，我就不会给她发邮件让她忘了我。我相信她有朝一日定会成为大明星，跟我在一起只会让她慢慢堕落！所以，就祝她早日成名吧。”
“你真傻！真的，你是我见过最傻的人！”
我回答她：“傻人有傻福，有那么多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我已经很知足了！”
“都说了爱情是自私的，你这么替方洁柔着想，她会感激你吗？搞不好人家会恨死你！”
“恨也好，爱也好，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和她之前有个两年的约定，到那时候如果她来找我的话，我会跟她解释清楚的。”
她摇头叹息：“真搞不懂，爱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难！”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刘洋突然问我：“明天早上我们就出发了，你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还没呢，你急什么！”
“皇上不急太监急嘛，需不需要我帮你收拾收拾？”
“你这是想当我妈？”
她莞尔一笑：“姑奶奶也可以！”
我喊她：“姑奶奶！”
她找东西扔我：“你给我滚！马不停蹄地滚！”
